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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我的朋友胡丽君 [打印本页]

作者: 有贤无垢 时间: 2025-7-27 20:34
标题: 我的朋友胡丽君

　　胡丽君说很忙，也许赶不过来。

　　“这娘们总不合群！”志敏扫一眼沉默拘束的我们，运用他曾经做过班长的号召力，吼道，“来来来，喝酒！不来的，就不等了。喝酒喝酒！”

　　于是，欢快的酒杯碰撞出清脆而激情的泡沫。音响不知被谁拧开，重重的低音炮海浪般在堂会包间奔放开来。

　　每隔两年，我们这帮天南海北的高中同学便会组织一场聚会，同游母校，畅叙旧情。这是我们当初的约定。当然，每一次聚会，总会有一些同学像过长征一样掉队或消失。原因不尽相同：考研了，考博了，考察了。出国了，出事了，出庭了。等等等等。

　　喝着酒，听着音乐，我们便胡侃神聊起来，聊叙利亚，聊南海，聊金胖子，聊房子，聊票子，聊孩子，聊二胎……后来便聊到了那些没来的同学，聊到了胡丽君。

　　“胡丽君结婚了么？”“胡丽君还留长发么？”“胡丽君还穿裙子么？”“胡丽君胸脯还是那么硕大么？”

　　然后，他们便看向我，无聊地哈哈大笑，希望我能给他们答案。因为，也许只有我才能给他们答案。他们知道，胡丽君现在是我的合伙人，换句话说，是我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在回答他们之前，我迅速给胡丽君发了条短信。然后，对我的这帮同学说，别瞎扯啦，要了解胡丽君，也容易，见一面不就得了？

　　胡丽君是在我们酒过三巡醉意朦胧的时候到来的。

　　胡丽君的出现不仅让志敏他们惊讶，也让我惊讶。我们惊讶的不是胡丽君那标志性的长头发，不是他的裙装，不是他的大胸脯，而是，牵着他手的那位身材高挑、丰满性感、带着蒙娜丽莎般迷人微笑的女孩，女孩的年龄看起来和胡丽群相差十余岁。

　　“这是我朋友。”胡丽君用纤长的手指扇着包间里缥缈绚丽的烟雾，咳嗽着说道，“抱歉，公司有个重要活动，来晚了。”

　　起初，大家都没说话，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女孩身上，他们的目光充满怀疑、羡慕与妒忌。他们似乎在说，这个伪娘，这个“狐狸精”，这个胡跛子，怎么会有艳福找到如此漂亮的小姑娘呢？其实我也不例外。我的看法与他们也许一致。因为在我与胡丽君合作的这一两年里，虽然也给他介绍过女朋友（我工厂和档口的女孩年轻漂亮的倒是不少），但没有一次成功，或者说没人看上他。

　　对于男女这种事情，我和老婆曾经探讨过。老婆认为从女性的角度来看，一个严重跛腿的男人，很难会有女人爱上他，何况他没什么钱财。老婆在对我这位朋友表示同情的同时，也充满好奇，希望我能够提供他更多的信息。

　　“他是个好人，”最后，老婆肯定地说，“如果有可能，你应该多帮助他。”

　　这事怎么说呢？事实上从生意方面讲，是胡丽君在帮助我。我混完高中后就出来捣弄服装，先是摆地摊，攒下一点钱后租了个档口搞批发，后来七借八挪开了个裁缝作坊搞产销一条龙，订单不多也不少，生意不好也不坏。

　　前年，回老家参加了同学会，才知道胡丽君是学服装设计的，然后我们一拍即合，胡丽君就成为了我的版型设计师。

　　服装市场是一个流行与时髦的行业，一个版设计得好，可以卖疯。设计得不好，货做多了，卖不出去，周转不过来甚至断链，就会严重亏损。胡丽君脑瓜子比我灵，不论是模仿别人还是创新自己的版型，都很成功。因此，每天到我档口拿货的人，常常要排队。

　　我曾经强烈要求胡丽君干脆辞职和我一起干得了，但他并不同意。后来我好说歹说，才答应用技术入股和我合伙，但决不过来上班。

　　“我有单位，有编制，干的是正事。你那边，算是我副业吧。当然，我……需要钱。”胡丽君狐媚地朝我微笑，甩一甩女人似的长头发，裙裤下的屁股，一颠一颠的，斜着步子走了。

　　“他不是个女人，就是个艺术家！”志敏有一次很坚决地对我们说，“走，去看看胡丽君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吧。”

　　志敏很看不惯胡丽君的打扮，长发被老师要求剪短，胡丽君也只是象征性地铰一铰，很快就春韮一样恢复。尤其让志敏看不惯的是，周末去野外活动，他总是穿个宽大的裙裤。

　　“你管得着吗？这是我的自由，我的权利！”每当志敏带着“跟帮”在后面调笑，胡丽君就会反击，“讨厌！”他拿出了藏在书包里的一把裁衣刀。

　　但是那天胡丽君无法再反击，下晚自习熄灯后不久，胡丽君就被志敏他们按在高低床上，扯掉衣服，赤身裸体地呈现在手电筒明亮的光柱下。

　　“哈哈哈，一柱擎天嘛！”

　　“胸倒是蛮大的，赛过叶玉聊！”

　　“……”

　　寝室里一片沸腾。

　　那天晚上，胡丽君哭了，女孩子一样抽泣了很久。

　　“你们，你们怎么能那样子无聊，那样子无耻呢？你们应该把过剩的精力转移到学习上来，应该努力向胡丽君同学学习才对呀！刚刚过去的期中考试，胡丽君同学成绩比你们几个高出好多，排进了前十名。你们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资格去污辱一个成绩比自己好的同学呢……”志敏他们理所当然地受到了班主任的训斥。

　　现在，胡丽君站在了志敏面前。志敏应该感到尴尬。但是胡丽君身边那个微笑着的女孩，一下子照亮了整个包间，让包间的气氛与情绪变得无比生动与鲜活起来。

　　志敏把两杯红酒从沙发前的玻璃台上推到了胡丽君和女孩面前，“祝你们修成正果！几年不见，来来，老同学亲热一下。CHEERS!”

　　胡丽君颔首致意，和我们频频举杯。女孩也大方得体，与大家相谈甚欢。

　　我们真诚地为胡丽君高兴，为这个终于告别单身的同学而欣慰。以后的日子，我们将不会再胡说他是什么伪娘、狐狸精之类的话，不会再提及他连女生的手都不敢碰甘当处男的那些破事，我们将以他为荣，以他用残疾之躯找了个如此清纯美丽的女孩为傲。

　　“你知道吗，胡丽君的女朋友，真漂亮！”那天聚会后回到家里，我忍不住对老婆说。

　　“有我漂亮？”老婆朝我撇嘴。

　　“当然。绝对能秒杀你！”我呼出一嘴的酒气。

　　老婆没有像往常那样揪住我耳朵，而是突然问我：“诶，你说，胡丽君为什么起了个女人的名字？”

　　我告诉老婆，这得问胡丽君他妈。胡丽君兄弟六人，他最小。其实他妈原本打算要个女儿的，为此还被罚了八百块——搁现在可能几万呢，可偏偏还是个带把的。这可把他妈愁死了，儿子好是好，哪有女儿贴己呀？于是想起了戏台上那个温柔贤淑女扮男装的孟丽君，就丽君丽君地叫顺了嘴。后来上学了，老师让他把名字改成胡利军，胡丽君说，他妈上户口时就给他定了“胡丽君”的名，改不了。

　　老婆换了个角度说：“他那腿真是怪可怜的。”

　　我说：“是呀，他妈生他时都快五十了，他生出来便体弱多病，天生跛腿。他爸是个牛马贩子，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头鹿和一只羊，每天喂他鹿茸和羊奶，希望他能像他兄弟们一样强壮。后来腿不见怎么长，胸却象个气球鼓了起来。他妈竟把他当个娇娇宝，给他扎辫子，穿花衣，从小就当女儿一样看待……”

　　胡丽君的日子似乎过得很顺畅。虽然我们很少见面，但他对我们的合作显得非常投入，每个月都有新的服装版式发给我，推荐我，还会附带详细的前瞻性市场调研报告。他的服装设计也被香港一家时尚中心所重视，有一款女装甚至在一场流行服装发布会上获奖。

　　有一天他告诉我，他得出一趟国。他说别担心，他会按时把那些版式发给我。他对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我需要你那些红利！”

　　再次见到胡丽君，是在医院里，他全身缠着纱布躺在病床上。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不解地问。

　　“告诉你了，你就不会把那些钱给我了，你就会再告诉志敏他们，然后，我就会受到你们这帮同学整齐划一的谴责与反对，我的计划便不会实现。”看得出他的身体很痛苦，可他却在微微地笑。

　　“你什么意思啊？”我一头雾水。

　　“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他将身体挪了挪，说，“我知道你们对我有所了解。但你们从来不知道我真实的想法。”

　　他咳了咳，接着讲道：“说起来，我母亲有十三兄弟姐妹，但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三个哥哥和我妈，其余的，在那些年代，不是兵荒马乱就是天花麻风，或者，因为闹饥荒而饿死。后来三个舅舅成家了，却不管我外婆了。我妈说带着我哥他们去外婆家，常常遇到舅妈们打骂我外婆，他们三家也是为赡养我外婆而大打出手，我妈只好把我外婆接过来我家住。外婆常常叹息道，‘唉，还是女儿好哇。’外婆临死的时候对我妈只说了一句话，‘再生个女儿罢，不然，老了你怎么活哟……’那时候‘单干’才开始不久，伢多，活重，日子过得皱巴巴的，但我妈还是一咬牙把我生了下来，怀我的时候，算命先生说我肯定是个酒坛子（方言，指女孩），可最后还是让我妈失望了。我妈把生女儿的梦想全部寄托在我身上。也许你听说过我妈给我穿花衣扎辫子之类，其实，我一直把自己当成一个女人在看待。我腿跛，不能像哥哥们那样打闹玩耍，但是我可以帮妈妈做一些家务活和一些简单的劳动，比如洗洗衣做做饭放放牛挑挑猪草什么的。当然，我获得的回报，就是妈妈对我加倍的疼爱。随着我渐渐长大，我的哥哥们都成家立业独立出去，母亲忙里忙外劳扒苦做帮衬他们，他们却嫌我妈做少了做慢了，我妈生个病也不愿拿钱出来，他们不知道，我妈还要供养我上大学啊。……唉，还是我那没见过面的外婆说得对啊……我要报答母亲给了我这条命，我要陪她睡陪她旅游陪她看遍全世界，我要让她的晚年生活过得无比美好，让他真正感受到她的女儿胡丽君对她的关爱，让她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妈妈……”

　　“于是你就……上医院了？就这么简单？”我一时难以接受，看着他，仿佛沉浸在梦幻之中。

　　“对，就这么简单。”他坚定地说，嘴角露出一丝温暖的笑容。

　　“那么，上次同学聚会你带去的那位女孩……”我唏嘘不已，言不由衷。

　　“她呀，我花钱雇佣的一位T台秀专业模特！嘿嘿。”我的朋友胡丽君狐狸般狡黠地大笑起来，笑得是那么灿烂。

作者: 有贤无垢 时间: 2025-7-27 20:35
这两天，红袖杂谈突然冒出一群奇女子，她们能歌善舞，千媚百态。她们慧心巧思，文才横溢。她们款款而来，翩翩而去。她们靓丽了六星的天，亮瞎了男人的眼。

　　看来，红袖的优质女性资源是多么丰富。

　　可是在我们老家，男女性别比例严重失衡，适婚女孩子比国宝大熊猫还珍稀，都被家境优渥的男生抢光光。剩下一群条件普通的男生，三十好几甚至四十多岁了，依然光棍一条，甚至连二婚三婚女子都不待见他们。

　　由此想起曾经写过的一篇小说，情节便是从男儿身变成女儿身。应一应景发出来罢。

作者: 有贤无垢 时间: 2025-7-27 20:40
小说后面那段独白似讲述，现在看来，大约应该碎片化处理，散落进段落之间。但是，这需要动刀，花较多精力，处理不好，又担心坏了节奏，所以姑且就这么着吧，反正是胡扯的一篇。

作者: 流火都城 时间: 2025-7-27 20:49

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但也在情理之中。

作者: 养生丸 时间: 2025-7-27 22:25
个人意见，这篇得推倒重来，尤其那段独白，太在情理，反而失真，或许有贤兄也是放不开的缘故吧——主题确实敏感，不好写。

作者: 秦鲁子 时间: 2025-7-28 10:05
有贤兄弟好，这一篇，貌似曾经在李熙兄那边拜读过啊。

作者: 小炸毛 时间: 2025-7-28 12:50
叫丽君的真多
我有个小学同学叫张丽君
她的字写的特别好，每次黑板报都是她的份内之事
全校老师写字没一个有她强

作者: 大美丽 时间: 2025-7-28 13:16
惊奇，为了妈妈而改性真狠，但我觉得这个理由应该不是主要的，甚至是不好意思打掩护的，真正的理由可能还是由于从小体弱被当成女孩子养，扎辫子穿裙子，加上胸部又发育了，所以自己有想当女人的倾向吧

作者: 大美丽 时间: 2025-7-28 13:19

小炸毛发表于 2025-7-28 12:50
叫丽君的真多
我有个小学同学叫张丽君
她的字写的特别好，每次黑板报都是她的份内之事

我有个女同学也叫张丽君，长得非常漂亮，生的女儿也非常漂亮，白雪公主一样，可惜是先天智障，养到18岁死了

作者: 有贤无垢 时间: 2025-7-28 21:54

流火都城发表于 2025-7-27 20:49
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但也在情理之中。

其实就是胡扯，就是自己挖坑自己填，就是自圆其说自讨苦吃。能“在情理之中”已经颇感欣慰了。

作者: 有贤无垢 时间: 2025-7-28 22:12

养生丸发表于 2025-7-27 22:25
个人意见，这篇得推倒重来，尤其那段独白，太在情理，反而失真，或许有贤兄也是放不开的缘故吧——主题确实 ...

生活的真实与艺术的真实之间这道坎，不好跨越啊丸子兄。有时候生活的真实写成小说反而失真，而艺术的真实又往往与生活的真实相去太远或者割裂。这需要作者的火候与功力，看来有贤是难做到的了。
这篇，我也不满意，总感觉要动刀，但动刀得花大量精力。如果非得推倒重来，那还不如直接扔到废纸篓。
主题的缘起，是有一次聊到养儿防老的话题，到底是儿子孝顺还是女儿孝顺，然后延伸到到底是做男人好还是做女人好。就动了写的念头。坦率讲写起来有些勉强，幸好找到了叙述的节奏与腔调，才完成。
谢谢丸子兄来读。

作者: 有贤无垢 时间: 2025-7-28 22:15

秦鲁子发表于 2025-7-28 10:05
有贤兄弟好，这一篇，貌似曾经在李熙兄那边拜读过啊。

是啊。李兄的坛子关闭，咱就成了拆迁户，这不搬家移民了么。

作者: 有贤无垢 时间: 2025-7-28 22:23

小炸毛发表于 2025-7-28 12:50
叫丽君的真多
我有个小学同学叫张丽君
她的字写的特别好，每次黑板报都是她的份内之事

啊，还有这样的故事啊。我这篇完全是胡扯。当然，这个胡丽君的名字是真实的，是刚参加工作时女同事的名字，经常给当年还是毛头小子的我讲一些婚恋方面的经验，至今还记得她。谢谢拍版来读，亲切问好！

作者: 有贤无垢 时间: 2025-7-28 22:31

大美丽发表于 2025-7-28 13:19
我有个女同学也叫张丽君，长得非常漂亮，生的女儿也非常漂亮，白雪公主一样，可惜是先天智障，养到18岁死 ...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天妒红颜？真是不幸啊。谢谢来读。

顺便祝福大美丽。能回来管理，实在是太令人欣慰了！

作者: 养生丸 时间: 2025-7-29 00:00

有贤无垢发表于 2025-7-28 22:12
生活的真实与艺术的真实之间这道坎，不好跨越啊丸子兄。有时候生活的真实写成小说反而失真，而艺术的真实 ...

以前街上一小伙伴，比我大，有个妹妹，典型重男轻女的家庭。当时看他，只觉得挺爱干净，人又长得白，没啥别的不同，跟我们一块儿玩儿。直到高中时候，忽然变成现在那种女装大佬。确实非常漂亮。后来想做变性手术而努力赚钱。谁想，忽然一天就轻生了。如果在他的原生家庭找原因，只可能是他父亲的缘故：特别严厉。我们聊过，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治疗过，生理上的那种，根本不管用。

作者: 养生丸 时间: 2025-7-29 00:07

养生丸发表于 2025-7-29 00:00
以前街上一小伙伴，比我大，有个妹妹，典型重男轻女的家庭。当时看他，只觉得挺爱干净，人又长得白，没啥 ...

他的人生经历，我只能用残酷概括。

作者: 养生丸 时间: 2025-7-29 00:11

养生丸发表于 2025-7-29 00:07
他的人生经历，我只能用残酷概括。

有贤兄这篇小说还是太温情了。。。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25-7-29 10:07
有贤写小说确实厉害

把胡丽君变性归因于社会环境更合理，前面有贤也围着这点铺垫了很多，结尾通过胡丽君的自白，向孝心偏移了

有点点不合理，但也合情

总的来说这篇小说很不错，点赞～

作者: 煲排骨 时间: 2025-7-29 11:10
小说有悬念，吸引人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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