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的时候,真是任性的年轻。那时迷恋上了三毛,迷恋上了她万水千山走遍的潇洒。假期时都会约上同好的同学,开启一段段的假期旅行。大三那一年,盛夏时分,我背着行囊,从热闹的北京坐火车南下,一路向西,只为走一趟沈从文笔下的“边城”——那在文字中泛着水光和桂香的地方。这次同行的不是朋友,不是恋人,而是一本沈从文的书——《边城》。
一 湘西的山水果然不同于北方大地,车行至水边,已是黄昏。山峦层叠如画,雾气氤氲,江水静静流淌着。风里夹杂着潮湿的青草香,和淡淡的木头味——那是从旧吊脚楼飘来的味道。
我终于到了凤凰。这个因沈从文而被人们铭记的小镇,依稀还能看见旧时的影子。沿着石板路走去,窄巷通幽,老屋斑驳,木楼错落。沱江清澈,孩子们在水里扑腾,一条条木船静静地泊在石岸旁。老人穿着蓝布褂,女人提着菜篮,卖油炸豆腐和米豆腐的小摊,香味诱人。一棵大树下坐着几个老人,笑着说着我听不懂的方言。
我站在风雨桥上,看着江对岸的白塔,想起沈从文写的翠翠:“一个穿青布衣裳的女孩子,坐在白塔下面,等船从水里来。”望着一叶小舟缓缓漂过,却没有看到那个清瘦、含笑、不识风情却令人心动的翠翠。其实她早已不在了。但那个时刻,我相信她刚刚走过我脚下的石桥。
二 我住进一间靠江的客栈,老板娘是一位六十多岁的本地阿婆,说话软糯,见我一个女孩子独行,有些诧异,但也多了几分照顾。房间开窗就是水,一桥、一塔、一江、一舟,似乎与书中毫无二致。房间不大,床是硬木的,夜里能听见水声,像有人在远处轻轻唱着小调。我夜里不睡,在阳台上听雨。沱江在雨中低语,仿佛在讲述一个早已沉入水底的旧梦。
那几天,我去黄丝桥古城,又去了沈从文故居。他的书桌上,摆着一张老照片,年轻的他微笑着,神情温润。我默默站着,忽然觉得,他笔下的边城,并不是一个真实的地方,它更像是一种心境——一处可以安放善良与宁静的所在。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他是真的爱这个地方。”我在留言本上写下了这句话。
我试图在路上找寻“翠翠”那样的姑娘,翠翠若在,她也会老了吧?也许她从未等到那个顺水而下的哥哥,也许她后来嫁给了镇上的教书先生,也许,她只是一个象征。
三 临走那天清晨,凤凰起了薄雾,江面一片朦胧,远处一叶扁舟悠悠划来,船夫戴斗笠,船头坐着一个小孩。我站在桥头,有些不舍。老板娘送我一程,说:“姑娘,喜欢这里就多住几天嘛。”我摇头,笑了笑:“我还会再来的。”但时至今日我并没有再回去。
回程的车开得很慢,我靠在窗边,山路一弯又一弯。脑中回荡着一句话,是沈从文写的:“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这是一种朴素而倔强的等待,像极了我们这个时代所缺失的东西。
我忽然明白了,我来边城,并不是要找到翠翠,而是相信在世界的一个角落里,依旧可以有一片缓慢的河流,一个静默守候的心。就像我,独自踏上这段寻梦之旅。梦没找到,但路我走过,心里有风,有水,也有小说里那淡淡的惆怅。这就够了。
翻出当年文青时候的日记,应一下妃儿的边城之旅的景。
那时候背着行囊的我始终相信,一个人、一座城、一本书可以铭记一生。后来在另一次旅行中,我遇到了自家白大哥,一场旅途艳遇,真的改变了一生。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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