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弦

涉江采芙蓉

（有关柳如是的三个片段之一）

       这次她突然感到了空前的烦躁。

      有一种对自身命运的深深忧虑，一种无枝可依的复杂心境。

      推窗，窗含西岭千秋雪。

      开门，门泊东吴万里船。

      瞩目，过尽千帆皆不是。

      惆怅，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好落寞的一天！他为什么姗姗来迟？

      终于她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曾经让她的内心荡起过层层涟漪。

      她注视着这张她深爱着的脸，捕捉每一个细小的表情，她发现了他眼神中不断游走的故作镇定，似乎在刻意的躲避着什么。

      你知道我让你来做什么？
      

      我知道，我听到了那个驱逐令。

      她没有再问，只是走过去随手拨弄了几下琴弦，然后把那柄倭刀拿在了手中，但很快她又放回了刀架，回转头来，把目光逼视着他。

      你说，现在我该怎么办呢？

      在这一瞬间，他感到了那注眼光的分量，他知道其中的意义，但他很快就划开了，他很犹豫，有些局促的两只手交错在一起，搓动着。

      嗯？

      她仍再追问，不给他喘息之机。

      其实他已经被母亲的训斥压得弯下了腰，他对母亲的承诺仿佛还在耳边。他心里非常清楚，这段感情已经结束了，他只是在等待那场天崩地裂。

      他想，他也许可以帮这个忙，让她留下来，可是……

      他已经没有足够的坚强来承受来自两方面的压力了，他已经感到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很渺小了，已经不是个男人。

      还是先躲避一下风头吧，我可以给你找个……

      话未说完，她已经粉面变色、怒发冲冠，她用纤指指着他说：

      别人说这样的话，我不会责怪。君不应该这样说啊！我与君从此绝交！

      听到她的誓言，他已经头脑烘烘，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但见她飞速走到那张古琴旁，取下了倭刀，双手握定，高举起来，奋力的凿下。

      不要啊…..伴随着他的一声哀鸣，那七根弦琴，齐刷刷的断掉。

      他惊骇不已，似乎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奇女子了，看着她愤怒的还握着那柄倭刀，他惊慌失措的狼狈而逃。

      这一天，柳如是与宋徵舆的这段恋情，终于划上了句号。

      这一天，松江知府方岳贡驱逐娼妓的地方性条令即将生效。

      之后，柳如是将会寄情于她生命中的第二个男人———陈子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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