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刚入学的时候大家都非常规矩谨慎,没有抽烟喝酒的。大二的时候,我和老乔兴提议喝酒,最早就是在寝室里,大家分别买点菜回来,我跟老乔买酒。
记得最早就是喝白酒,大张伟对此非常鄙视,可能觉得这是一群野蛮粗俗的人在撒野。大张伟是上海人,很孤傲,他一个人躺在床上听录音机,哼英文歌曲,全然不顾满屋子的人撒酒疯。年轻人不知轻重,喝起酒来也不知深浅,教授、班长、安岳等第一波投降了,小平、老乔、我也慢慢不行了。等大家都东倒西歪了,大张伟从床上起来了,他拿起了酒瓶子闻了闻,然后斟了一小酒盖,一仰脖喝了下去,然后就听到大张伟惊呼道:“白酒这么好喝啊!”然后就又斟了一酒盖,又一仰脖喝了。一盖接一盖,大张伟几乎喝完了酒瓶里剩余的小半瓶。
后来,干喝没意思了,我教大家划拳。开始时,我几乎能稳操胜券,他们被频频罚酒。但大家都很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很快我们就不分胜负了。输的当然要喝酒,很快酒就被喝光了,没的可罚了。不知谁提了个馊主意,输的喝自来水,并从盥洗室里打来一盆水。那时上海的自来水就是被污染的黄浦江水,闻着都恶心,根本无法下咽,人们都是烧开了喝,我得泡上茶叶喝,所以养成了喝茶的习惯。这样的生自来水正好可以作为对输拳者的惩罚,浑浊的黄浦江水和白酒掺在一起,大家纷纷呕吐。
小平作为江西老表的代表,对我和老乔的酒量很不服气。起初小平不显山不露水,说喝就喝,来者不拒。渐渐地,我们才发现小平的酒量真的是相当了得。大家很想知道小平到底能喝多少,决定试一次。在一次酒过三巡之后,我们都不行了,小平也已经摇头晃脑了,班长斟满了一玻璃杯白酒,大概三两多,递给了小平。小平真不含糊,一口气喝了进去,毫无异样。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钦佩之情如滔滔黄河之水,正在大家纷纷向小平表示敬意时,小平一边嘿嘿笑一边躺了下去。躺在地上的小平一会笑一会说,说的话没人能听懂。班长拿出新买的录音机,趴在小平头边录音。清醒后的小平听着自己的录音,哭笑不得。
下馆子是极其奢侈的事,请客就更不可能了。有一次我们几个人在四平路上溜达,我捡到了五块钱,欣喜若狂,马上请大家到路边的小饭馆里搓了一顿。教授是上海人,有一次他请我吃上海的活杀三黄鸡,我听都没听说过。记得很清楚,我们俩来到一家路边的小饭馆,我第一次见到这种白白嫩嫩带着血丝的鸡块,旁边放着一小碟酱油。吃到嘴里,我都想哭,没想到居然有这样的人间美味。直到今天,三黄鸡(白斩鸡)仍然是我的挚爱。
我最喜欢的喝多酒的人是大杨。大杨是我们理科男中的文艺青年,博览群书,中外名著倒背如流。每当喝了酒,大杨方才暴露英雄本色。喝到五成时,大杨开始背诵《红楼梦》,章节嘛,当然是诸如“贾宝玉初试云雨情”之类。一到关键之处,大杨总是憋不住笑个不停,“摸至大腿处,……。嘿嘿嘿嘿!”喝到七成时,大杨开始背诵《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喝到九成时,大杨就开始背诵《少女之心》了。
大杨事业很成功,现在移民新西兰,常驻上海,是某公司的中国区总裁。三十年聚会时,酒过三巡,又说到此事,大家怂恿大杨又背诵了一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