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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江南路八千之一：趵突泉涌勾吾忆 [复制链接]

秦鲁子

主楼

发表于 2025-6-15 09:0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秦鲁子于 2025-6-15 09:04 编辑

朋友老苏和我相熟已近二十年。自西元2007年长安分别，他旅居京城繁华都会也将近三载。期间，他多次盛情相约同行以壮游，除北戴河之旅同乐尽兴之外，其余像黄山、蒙古、昆明、雪山之旅行，皆因我生性懒散缘故，均爽约未能前往。现在想来，深以为憾事。今年夏天，适逢“世博会”在我大中华上海市举办，老苏也得闲暇，于是再次致电相约；而此时，我也正当创作才思枯竭之际，便欣然应允，随后相约文友小乔，股友小马两人偕行。几人北京聚齐，短暂叙说往昔的趣事后，也顾不上从西安到北京一夜长途奔波的疲累，随即驱车开拔，一路南行游山玩水而去。

出了京城，长久以来被繁华喧嚣所禁锢的心情，似乎也随着车轮的飞转，路旁树木的快速后退，天空中悠悠白云的卷舒，逐渐变得清爽欢快起来。京沪高速公路两侧，高大挺拔的杨树防护林，像两条绿色巨龙蜿蜒伸展，蔚为壮观。微风拂过，树叶哗哗作响，仿佛在演奏者一曲欢快的自然之歌。林莽之间，不时有喜鹊等鸟儿，轻盈地从巢穴中翩然飞出。它们身姿矫健，或在树梢间跳跃嬉戏，或在天空中展翅翱翔。那欢快的啼鸣声，此起彼伏，仿佛在为我们的旅程欢呼喝彩。它们相互追逐，一会儿并肩飞翔，一会儿又独自冲向高空，刹那间扶摇直上，消失在湛蓝的天际。

我们一路疾驰，经过廊坊，眼前出现了永定河。这永定河的水，清澈见底，与我往日在西北所见的河水截然不同。西北的河水，或因泥沙俱下而浑浊，或因气候干旱而干涸，而眼前的永定河，涟漪微起，水面上没有一丝污秽的漂浮物，宛如一面澄澈的镜子，倒映着蓝天白云、绿树青山，美得令人心醉。永定河水一路奔腾，最终注入我国的内海渤海。于我而言，虽未真正踏上渤海湾的土地，但能沿着与它相连的永定河前行，也算是在渤海湾游走了一圈吧。

沿静海县、青县一路南行，冀中平原的丰饶丽姿坦露无余。在以往的印象中，号称“八百里秦川”的关中平原，横卧在南山北塬（秦岭、陕北黄土高原）之间，东起潼关西至大散关，其间地势开阔平坦之壮美，土质肥沃之名闻天下，早已令我心生感叹。更不必说，战国时期，苏秦向秦惠王陈表“连横”计策，就称赞关中“此所谓天府，天下雄国也”（《战国策﹒秦策一》）。秦末汉初，张良曾建议高祖刘邦定都关中时说：“夫关中左崤函，右陇蜀，沃野千里……此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汉书》卷四十）。想起此类经典的描述，让我每次在那片土地上漫游的时候，都禁不住心驰神往。

然而，面对眼前的冀中平原，这块由黄河、海河冲积而形成的一望无垠的华北沃土，一种“而今阔步向前迈”的辽阔豪情油然充溢于胸臆之间。它一望无际，面积约有8万平方公里，抵得上关中平原的两倍。不仅如此，这片土地还承载着厚重的历史记忆。《平原游击队》《地道战》等经典影片所反映的抗日战争故事，就发生在这里。那些英勇无畏的战士们，在这片土地上与侵略者展开了殊死搏斗，他们的热血与牺牲，让这片土地变得更加炽热而深沉。

傍晚时分，我们从德州进入山东境内。远远地，便望见了浊浪滚滚的黄河。黄河，这条中华民族的母亲河，犹如一条黄色的巨龙，奔腾咆哮着。它裹挟着泥沙，一路向东，仿佛在诉说着中华民族数千年的沧桑历史。我们跨过黄河，继续前行，渐渐逼近泉城济南。

作为我们此行沿途打尖歇脚的所在，济南可谓第一站佳选。济南城西外，小清河上，暮色苍茫之中，约五十艘渡船搭建浮桥一座（近旁正在紧张有序地修建新桥），过往行人车辆依次通过。这条小清河，虽然声名不像一些大江大河那般显赫，但缘因它的前身是古济水的下游之故，其历史底蕴深厚，因而谁也不能小觑了它。儒家经典《尔雅》中记载：“江河淮济为四渎，四渎者，发源注海者也。”由此可见，在中国古代，这小清河曾是与江、河、淮三大入海水系并驾齐驱的著名河流，自非凡胎俗骨。济水发源于河南省济源市西的王屋山，其一脉清流时隐时现，奔波千里而入海，这种不达于海决不罢休的精神和毅力，想必就是它能够与江、河、淮齐名遐迩的重要原因吧。对此，当年曾在河南做官的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在游访济水时，有感而发留下了“朝宗未到海，千里不能休……唯独是清济，万古同悠悠”的诗句，赞美了济水执着与永恒。

当我们到达济南市，已经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分。车子沿着泉城路、解放路继续东进。车内，我们三位“乘客”倒是很安逸，游闲地欣赏着车窗外的夜景，感受着这座城市的独特魅力。而小马连续开车已久，着实累得够呛。停车下榻济南市区——山东国际饭店，已是晚上八点时分。稍事洗漱后，几人便到楼下餐厅觅食。

落座之后，一年青女服务生热情前来招呼：几位看要点些什么菜？

我等四人几乎异口同声道：先将能顶饱的特色主食上吧。

很快，单县百年羊肉汤和大饼被端上了餐桌。那浓郁的羊肉汤香气，让人垂涎欲滴。我们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起来，吃得津津有味。女服务员看到我们饕餮大嚼的模样，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掩嘴窃笑。我们有些疑惑，便询问原因。她礼貌地回答道：“还是第一次见客人这么就餐的。”听了她的话，我们几人也不禁相视一笑，随后又点了四个当地特色的家常凉菜。这些凉菜，色泽鲜艳，口味独特，不一会儿，又是杯盘狼藉。我们看看一旁的服务生，心中感慨，此地民风淳朴，果然不愧是古之礼仪之邦。饭毕，距离休息时间尚早，于是几人漫步到市区中心，一观泉城夜景。

泉城广场西邻趵突泉，南靠千佛山，北依大明湖。此时，广场上灯火辉煌，休闲的人群如潮水般涌动。最为瞩目的是，耸立在广场中心的主体雕塑《泉》之形象。其高约四十来米，其造型恰似三股清泉从地下喷薄而出，直冲向天空，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心理震撼，仿佛让人感受到了泉城那源源不断的生机与活力。

我们向西散步，经过一道高耸的大理石牌坊。它的东面顶额草书题写“趵突胜境”四字，苍劲有力；朝西一面顶额，题写着“观澜知源”，飘逸洒脱，字体为行书。然而，因为夜晚黑暗之故，辨不清落款者何人。

继续前行数十步，已到趵突泉东门入口处。夜色中，围墙内景物影像依稀，树廊难辨；入口处铁锁上扣，门扉紧闭。广场上，游人吆喝声、音乐演奏声交织在一起，不绝于耳；而泉园一侧，平日里趵突泉奔腾不息的喷薄之声，此刻却寂寂无闻。望着紧闭的大门，我心中不禁涌起苏东坡“墙内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内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总被无情恼”的感慨。趵突泉奔腾不息的泉水哦，难道是因为水位的降低，你已经失却了往日喷薄涌动的狂劲？还是缘于这尘世太过喧嚣的纷闹，淹没了你声声不息的咆哮？

记得15年前，我也曾到过你的身畔。我曾欣赏过你敏捷暴跳的声威，也曾聆听过漱玉泉中李易安凄凄惨惨的低吟。然而，似乎一切都抵挡不住“晚来风急”的时光荏苒？

还清楚记得，当年萍水相逢那位古道热肠的齐鲁仁兄张荣天。当时，我生平第一次因出公差前往济南，住在当时济南市士兵酒店附近一家旅店，离火车站不远。每天除了忙碌公干，闲暇时我就会到一家小餐馆就餐。在那里，远离家乡身处异地的我，结识了同样前来就餐的张荣天仁兄。初次见面，他那热情爽朗的性格便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和他交流中得知，这家餐馆的老板娘是他的表妹，他常来就餐，顺便帮忙照料生意。从他的名片方知，他当时就是济南铁路段隔热材料厂厂长兼总经理。

一来二去，我和张兄渐渐熟络起来。等公干事毕，我才发现身边的盘缠已经所剩无几（记得当时所带的2000元好像仅剩下50多元吧）。我拎着笨重的仪器设备，在售票厅焦急地转了几圈后，发觉返程车票几乎难以买到。于是我只好返回到那个小餐馆，求助于张兄。记得匆匆开车赶到餐馆的他，安慰我不要急。原来他正陪着女儿在游泳，接到电话（他表妹餐馆的）并问清缘由后，就即刻安排好女儿，马上赶了过来。张兄看到我焦急的模样，连忙安慰道：“别着急，咱们先吃饭，算老兄我为你送行。车票的事，你别担心，包在我身上。”我们边吃边聊，张兄的话语如春风般温暖，让我原本焦虑的心渐渐安定下来。酒足饭饱之后，张兄让我稍等片刻，他即刻转身前往火车站给我买票……

时光匆匆，十五年如白驹过隙般转瞬即逝。早些年，我一直与张兄保持着联系，可后来单位多次住房调整，电话也几经升级更换，在这一连串的变动中，我不慎遗失了张兄的联系方式。此后，无论我如何努力寻找，都再未能与他取得联系。

然而，张兄那热情仁义的品行，早已深深烙印在我的心中。他的帮助，如同冬日里的暖阳，温暖了我在异乡的时日。这份情谊，恰似趵突泉喷薄的泉水，源源不断；又似漱玉泉低浅的吟唱，婉转悠扬。它永远地洇染在了我记忆的堤岸之上，历久弥新，难以忘怀。

假如，岁月能给我一个转身的机会，我多么想再次见到张兄，向他郑重地道一声问候：你在他乡还好吧，我曾经邂逅的异乡兄弟！然而，时光就如滚滚东流的济水一样，一去不复返，悄无声息。因此，我惟以拙笔记之，让自己永远铭记人间真情，勿忘此行所见、所思、所忆：

暮色苍茫笼济城，浮舟渡我过桥东。

趵突泉涌勾吾忆，潮落难寻故友踪。

秦鲁子2010年6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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