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晏晏 于 2025-7-9 08:37 编辑
两棵树离得太近,彼此无力分开,又不能长于一处,于是各自趔趄了身子反向而生。像一段亲密关系,近之不恭远之则逊。它们共生于一处土坡上,如何形成的我也懒得追问,只当它们一直一直就落户于此,只当是有一天的一缕风携带来的两粒种子。其实它们脚下的土地我还是熟悉的,新房落成前,这里曾挖出过一个巨大的深坑,坑里挖出几个有意思的小玩意。可惜的是,我尚未看到就被人藏进怀里揣回家了。
弟媳详细介绍过这两棵树的名字,很好听,是一味中药,叶子是宝贝。而我只是寻常的路过,就像路过一阵风一段话一截小径般,根本不必去追寻所有的行踪。
猫咪们就生活在这两棵树下。它们的树冠在幽蓝的天空下全力张开,盛大而丰美,像童话里的某个场景。土坡上覆盖着一层散碎的颗粒状石屑,我每次都是直接坐在这里喂猫。有时候是罐头,有时候是鸡肝。猫咪也不全是自家的,一只强悍霸道的灰白条纹公猫常来蹭吃。我喜欢它眼神中彪悍与乞求的转换。面对同类与面对人类时天差地别的态度,常让我回味不已。那里,有人性的影子与味道。
我对它们时常生出愧疚,也生出愤怒。本可以在冬暖夏凉、衣食无忧、没有外忧内患的环境里生活,偏偏那么控制不住自己,让繁衍成为一场灾难。约好的绝育手术只好延迟再延迟,我像世间每一个心怀忧伤的老母亲一样,照料新生命并负责将它们出嫁。在猫满为患且生计艰难的当下,做这一切耗费我许多的精力与财力。
但我又时常在心里回放这样的一幕,我坐在两棵树冠巨大,绿叶繁复的阴凉下,几只猫咪花朵一般开在我身旁,微风从原野那头徐徐踱来,弹得叶片叮咚作响。猫咪们吃饱了,很幸福。我看到了猫咪们的幸福,很幸福。这一切成为一帧绝美的风景,开在我心尖尖上,让我纷繁且庸常的日子充盈着莫名的香气。
中年以前,一直在向往一次、两次、无数次的远行,总以为最美的风景在远方,在我触摸不到无缘踏入的地方。中年以后才明白,一阵不请自来的清风,一场忽然而至的大雨,一个温暖如春的微笑,一份将明未明的欢喜,就是人生中层叠起伏的风景。人性的繁复与瑰丽,比高山巍峨比波涛壮阔比明月皎洁比爱情美丽。我看到世相如镜,镜中端坐着一个我。我是世间人,世间人也是我。
我与我的心,相映成景,一起行走在辽阔苍茫的蓝色星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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