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无蕊 于 2025-9-18 16:47 编辑
昨晚接桃桃回来,九时许,桃桃坐在桌边吃着妈妈准备的五花八门的小零碎,我坐在一侧相陪,额头慢慢低下来低下来,抵到桌面。桃桃问:爸爸,怎么了?我说:有一点困。静水说:是秋乏吧。这时屋外响起接学前担心过的雨声,通了人性的雨声。
这晚的乏也许与这晚的酒酿有关。上周六的剩饭,静水闻着有馊味,我也闻见了,只说没有,静水喊桃桃下来闻,桃桃反复看了看我们两个,最后委婉说出事实。半钵饭,只是前一天的一小块疑似有一点变味,倒掉太可惜,便取母亲给的半丸酒药,捣碎,与饭调匀,塑封了上楼包在将用于秋凉的一床毛毯里。闲半年了,终于先秋凉而出场,毯子孕育一钵,亦有荣焉。四日方想起,酒劲已烈,饭粒糊化出浆,甚浊。自酿自尝,滋味自不必言,饭后散步,肉身竟有点飘然,凌虚飞升之势想必耗去不少体力。
散步总围着旧圈子转,转到那些落过春红的也飘起秋黄。树下斑驳成趣,树头疏朗无缺,仿佛亦只将困乏抖消,举步临风更通透清爽。
上周六午后,也转着这条路,桃桃发现新设的路标,要探一探所示的私家学堂、手作工坊、宠物乐园,那一片地,在我仍是几年前探过的开发失败的温泉馆,又有人来此烧钱了么。跟着桃桃走,曲径清洁,屋舍俨然,透过窗玻璃看那些深锁的秘境,似有幽人往来其间。桃桃对墙上一只积满雨水的铁皮盒子感兴趣,看水上寂寂的油膜,膜下拱拱的蚊卵,讨论这层油膜对于积水的保护,哪管这原本是奶瓶的蜗居。幽僻处,树木更加隆盛,编篱的木槿独立成树,花已不多,娇艳肥硕,一朵气象完全撑得起一世界,示现着一袭迅速的春光。少年管不到这些,只因正同频,惟有过来人知悉个中况味,为之合影,看花竟也用了为父的眼睛。桃桃走自己要走的道,步调欢快许多,确乎很久没见他走着走着脚尖忘掉行走,不自禁一蹦一跳了。我们被一缕桂花气息迷住,回身找寻香源,看见点点花芽,少年则与花香一道飘远了。
初三学业明显沉重,桃桃尚能应对,我所担心的一点仅是去来路上一百七十个晨昏会遇几回雨淋。这两年,江南少雨,每一场雨都是喜雨。上周日接晚自习,遇雨,原来也没那么不堪。妙在翌日清晨晴好,草木皆盛装珠玉,矜持每枝每叶,风退场了,化入朝阳直扑大地,又从露水里溅起,肆意又静谧。眼前点点珠光,远远望则白茫茫,目击一句:蓝田日暖。可喜这遍地奇珍与那路边牵牛一样,只属于必须清早出门的我俩。
我说:看,好多露水。
桃桃说:因为下过雨吗,因为雨后天凉了吗?
肯定的呀,没有淋昨晚那场雨,很难体会今早这一场露。
露从今夜白。
露从今朝白。
我说的是一句诗。
那是寒露霜降时节,我说的是现在。
送了桃桃,上班尚早,缓缓而行,看牵牛之红倍于昨日,坠雨戴露通体透光,看稻叶青碧稻穗鹅黄,齐整挺拔悉如仪仗,朝气焰腾灿若星汉。
收获已然可望,心情热烈清凉。露水是直接的雨,似雨凝在天上。露水是倒置的雨,乘日直上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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