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二件首饰是一对手工银耳坠,购自束河古城的一家银店,彼时还没穿耳洞。看到这副耳坠静静地挂在角落里,由于被冷落太久,表层氧化得厉害,我不觉心生怜爱,就买下来。擦掉外面的黑色,它们便如同脸蛋脏污的美妇,梳洗打扮后,立刻惊艳:十数根细长的银条错落自然地并在一起,下部旖旎地绽开,每根银丝末梢都顶着个小圆珠,是非常别致的花蕊造型,闪耀着银本身熠熠而沉静的光芒。在店里之所以难卖掉,是因为其中一只耳坠的两根花蕊断过,接上后留下一点疤痕。
最初买的饰品都是银质的,耐磕碰,又便宜,丢了或被朋友抢了也不至吐血。我偏爱一些形状简单拙朴,又颇有些匠心在里面的小玩意儿。我有一款银杏叶造型的戒指,扇子一样展开厚实的大叶片,叶脉细密整齐,服服帖帖套在手指上,仿若蝴蝶的翼。可惜我的朋友们都不懂得欣赏,硬说像顶针。还有个戒指,是宽大的指环上面直接蹲了一坨没加过的银子,状如一团吐掉的口香糖。我的审美倍受朋友诟病,她们说我总能一眼发现店里最丑的饰品,并毫不犹豫地买下来当宝。她们边嫌弃边在我的首饰盒里挑挑捡捡,戴上就不肯摘下。
若没有阿宁这个神神叨叨的朋友,我可能不会接触水晶饰品。阿宁认为不同的水晶可以带来不同的能量和运气,她时常查算一下我的运势,然后送各种各样的水晶手链给我。很快我胳膊上就围了好几排,赤橙黄绿青蓝紫,活像个玩弹珠的大赢家。虽然对这类东西的功效持保留态度,但朋友的祝福要珍惜,这些手链我经常戴一戴,直到阿宁自己玩腻了水晶,带我进入琥珀的世界后,才闲置下来。
琥珀这种轻飘飘的东西我很喜欢,买过几块做项链坠,无事时揉揉搓搓,便能闻到松香味,淡淡的,遥远而古老。现在阿宁又改追佛珠了,照旧送我一串,说是“顺纹”、“满金星”的小叶紫檀。我一点都不懂,但阿宁是我深爱的朋友,她总把自己当下的珍爱送给我。
听到有人把本命年说得如同洪水猛兽,我妈妈宁信其有,在我24岁那年,把我打扮得里里外外红通通,又搞来一块翡翠狗挂到我颈上,不明白是为什么,我也不属狗。这块翡翠倒是好料,翠绿通透,种水皆上乘,摸起来光滑温润,看上去静默踏实,如同母爱。
自扎了耳洞之后,姐姐每年都送我金耳饰做生日礼物。她很爱我,总是尽量迎合我奇特的品味,于是我有了好几副不对称的金耳钉,有星星和月亮,有茶壶和茶碗,有小褂和小裤,还有圆桌和板凳。她每次都找的很辛苦,我告诉她不必如此费心费力,尽管拿大个儿的金条砸我就行,她不听。
兜了一大圈,还是说说我的第一件首饰吧。这是个俗气的爱情故事。关于爱情,我一直吃不准搞不懂,不大会讲,好在是自己的事,试试看。
从前,我只有十几岁的年纪,走着走着就跟男朋友闹了别扭,那时候我喜欢随时找点别扭闹一闹。男朋友被我气坏了,站在路边不肯跟我同行。我怒冲冲地接着往前走,心里盼他能赶紧追上来,偷眼回望,发现他居然在一个小摊贩那里买东西,真不把我放在心上!正伤感,他大呼小叫着飞步赶到我面前,手里托着个小戒指,笑得像傻瓜。
要说的就是这个藏银戒指。10块钱,砍砍价大概8块钱就可以了,是粗糙的帆的形状——因为含了我的小名,他忘了生气,满心欢喜地买了下来送我。指环太大,哪个指头都戴不住,但攥在手里就开心得想飞。后来我们要分开两地,他把戒指要过去,穿了根链子挂在脖子上(实在是很难看),直到再次相聚,才摘下来交由我收着。
我还有一些饰品,包括一直没体味到妙处的钻石和铂金,时常翻看一下当然高兴,却不会比当年捏着那枚帆形戒指的喜悦更多——长成大人后,就很少有那种肆无忌惮的欢乐了。
不过,人和这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至今还都安安稳稳地呆在我身边,就应该满足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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