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本来在县城外,有一个面积蛮大的院子,不知什么时候起,出现了一棵枇杷树的幼芽,这当然是我们买来水果随吃随吐的结果,父亲很兴奋,仔细的浇灌呵护,这枇杷树长得很快,过的两年,已然亭亭如盖,再后来,终于第一次结了两颗枇杷,不多,但全家很开心,这两颗枇杷自然是我们兄弟二人分享。一年一年的过去,枇杷长得很高,结的果实也越来越多,每到五月末,我们家人常常站在高大的枇杷树前,随手摘取枝头枇杷滋尝,看着满枝累累的硕果,尝着香甜的枇杷,实是人生一大享受。这枇杷在院子里光照充足,结果也特别多,最后很大的笸子都堆得满满的,我们开始拿来送人,除了隔壁,还有前后的邻居,亲朋好友也忘不了送上一袋。
再后来,房子拆迁,我们搬进了小区,这棵枇杷树没能带走,不过我们带上了四棵小的枇杷树,这是我们留下的种苗,我们将这四棵枇杷树种在靠着家门的过道边,我们搬来的早,小区物业管理的也没多说什么,这四棵小树从此落户小区,过了几年,便开始结出果实。入夏,开始采撷枇杷的时候问题来了,这四棵枇杷是我家带来栽种的,但住进了小区,这枇杷的归属就难说了。父亲也知道这点,本来的计划是采撷下来,然后分送几户邻居。不过计划不如变化快,先是有邻家小孩过来攀折,再后来有两家邻居开始采摘东边的两棵,有时路过送货的返回时抬头见满树枇杷,全不自觉伸手就摘,有时许多尚未成熟的也被他们糟蹋不少,父亲看在眼里,心痛不已,然而更可气的是,东面一楼的邻居竟放话,说枇杷任由谁的,种在小区里的便人人皆可得而取之。
父亲闻得这传言,真是怒从心头起,连忙和我们商议,决定先下手为强,于是我们在一天里突击采撷,兵贵神速打枪的不要,母亲赶制了一把钩子绑在竹竿上,专摘高枝上的枇杷。相比过去如今是四棵枇杷树,一番采摘下来,工作量真不小,除了熟透的,枝头那些没有完全成熟的也摘了下来,结果收获了好多,老笸子又堆得满满当当。东面的两家邻居见我们如此,也很快行动起来,那个孙老头,摘了东边那棵树的枇杷,嘴里一边尝着,一边慢慢踱到我家门前这棵枇杷树前,眼光直勾勾地向枝叶间搜寻,正巧被坐在书房里的父亲看见,一时气得不轻。我们平时吃饭时的话题也围绕着枇杷,父亲谈到小区里这些人的素质,道德败坏,感慨良多,反正从此之后,每年五月我们为枇杷的收获都要大战一番,尽管我们与他们邻里之间从未争吵过。
今年又到枇杷成熟之时,我开始劝说父母别再为争夺枇杷辛苦了,老妈不听,在我上班时,二老又突击几次,收获颇丰,但这树长得已很高,顶端上的枇杷摘下来有不小难度,用钩子扭断枝子,枇杷往往散落下来,摔坏不少。二老开动脑筋,想在竹竿上挂个小篮子,但似乎又觉不太理想。饭间,忽然门铃响,原来是地方官员送来几箱水果,他平时靠老姐工作上提携,这时送来水果回报二老。我打开一看,一箱子是富士苹果,一箱子是新鲜的荔枝,一箱子是白沙枇杷。这下我们全呆住了。
水果这么多,硝烟弥漫的枇杷大战似乎可以告一段落,暂时不必采枇杷了,先把这些水果吃掉,这三箱水果成了负担。我们赶紧叫几个穷亲戚来,送给他们许多水果,但剩下的还有不少,老父鼓励大家多吃,但枇杷荔枝实在太多,向来注重饮食养生之道的父亲此时也将养生的条条框框抛在脑后,放开肚皮猛吃一番。
一天,我下班回来,父亲告诉我,这几天他坐在书房读书看报,耳朵里不断地听到鸟儿叫声,窗外不间断地有三两只小鸟飞下来落在枇杷树枝头,鸟鸣声此起彼伏,悦耳动听,细想多半是因为枇杷树顶端的果实没有摘取,它们发现美味,一个个呼朋唤友来饕餮一番,正说着,就看见窗外一只如白头翁的小鸟轻盈地落在枝头,片刻又有一只翩然飞落,父亲侧耳细听鸟鸣之声,眉开眼笑,如痴如醉,片刻,父亲轻声说:“以后树顶上的枇杷我们都不摘了吧,留给鸟儿,少吃几只枇杷,换来鸟儿的歌唱,多美。”
2012-6-1于方州巷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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