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节前夕母亲打来电话问我:“三儿,这个假期有没有空啊?”我笑说:“娘,想我了还是想您孙子了?”“娘谁都不想”,听母亲也笑出了声,“娘就是想这一大堆槐花该咋样给你送过去?”我又笑问:“娘,您弄这么多槐花做啥?”“这孩子,才几天不吃娘做的槐花饼子啊”,妈有些嗔怪得道,“听说这东西在城里还能卖钱了,唉,这城里就是不如乡下,吃些槐花还得掏钱,还不一定是新鲜的。问问你媳妇爱吃不,爱吃就回家一趟吧。”
母亲真是年纪大了,回家的路费要买成槐花,恐怕我们几年也吃不完,她无非就是想我们了吗。本来说好“五.一”回家的,可出了变故,让年迈的母亲空欢喜了一场,竟有些心酸,于是不忍戳穿母亲的意图,我忙说:“娘,再过俩星期吧,我们三口一准回家。”
“为啥啊?”听得出母亲有点着急,“到那槐花可都败了。”
“娘,那天是‘母亲节’”,我提醒母亲。
“噢,母亲节,母亲节,娘总也记不住”,母亲笑道,“可这槐花咋办?”
母亲还是忘不了她的槐花。也难怪,每逢“五.一”,也是槐花飘香的日子,别说母亲,即便是我,一遇此时此景便勾起对老家无尽的思念,眼前更是总会浮现儿时那难忘的一幕。
七岁那年春天,院门外那株斑驳的老槐,又照例开出了一嘟噜一嘟噜的花朵。某日放学回家,我和二哥看到母亲正忙着采摘槐花,听母亲讲过,这株老槐在那个饥荒年代,可是一家人的“救命稻草”呢。因此都养成了一个习惯,每逢花开时节,总要吃上一些,只不过味道一年比一年好了。
不只是收获槐花的季节,更是掏鸟蛋的最佳时期,老槐上那个“巨大”的鹊巢,我早已偷窥许久。帮母亲采摘完槐花,我与二哥就便又溜了出来。二哥太胖,我当仁不让的往树上爬去,爬树可是我的拿手绝活,当然屁股得到奖赏的同时,也浪费了母亲不少的针线。
由于生怕被母亲发现,我边爬边往院内瞅。离鸟巢愈来愈近,树枝也摇晃得厉害起来,正在孵蛋的雌喜鹊发觉事情不妙,惊得飞离了巢穴,在树的上方盘旋尖叫,声音又悲又急。
还好,它并没有攻击我。眼看成功在即,可此时母亲恰巧端着刚刚择洗干净的槐花往灶屋走,她大概听出了喜雀的叫声跟往常用些异样,忍不住扭头往树上看去,“三儿!”母亲发现了高高在上的我。
母亲这一咋呼骇的我一慌神,手被槐刺扎到,“哎呀”一声,竟忘记了自己是在啥地方,一撒手,身子往后一仰,便栽了下来。万幸的是恰好从枝干的空档处穿过,且不偏不倚,又刚好跌落到树下的草垛之上,除了扎到的那一下,竟然毫发无损。然而一只正在草垛上下蛋的母鸡,被惊得“咯咯咯”地尖叫着,“扑楞楞”飞出老远,却着实让我出了一身的虚汗。
院中不知就里的母亲见状可吓坏了,手一软,洗净的槐花散了一地,“三儿!三儿!”一迭声的尖叫着,疯似的奔了出来。
我从垛顶上爬了起来,头发上粘满了柴草,每只手中各握着两枚鸡蛋,其中左手的一枚已经稀烂。瞅母亲惊魂未定的呆立在那儿,我呲着小豁牙,冲着她“嘿嘿”的傻笑道:“娘,鸡蛋,鸡蛋!”受了一通惊吓,鸟蛋没掏着,却给那只被母亲整日责骂的母鸡洗刷了冤屈,此刻,它似乎也缓过劲来了,扯开嗓子,“咯咯咯,咯嗒!”像是在同母亲邀功。
好一会母亲才缓过神来,忙不迭的把我从草垛上接了下来,从头到脚的细查了个遍,发现确实没事,可还是忍不住问我:“三儿,没觉得哪儿不舒服吧?”我依旧呲着小豁牙:“娘,俺没事,真没事。”“没事就好,把娘吓死了”,母亲取过我手中的鸡蛋笑道,“娘把这几个鸡蛋全烙进槐花饼子里。”
我不知道母亲这次为何没有责罚于我以及二哥,但我从此却几乎再也不做类似这样危险又让母亲担心的“游戏”了。但这次“事件”却成为了四邻八舍的笑谈,也成为了我有关童年记忆里最鲜活的一幕,每每忆起,便忍俊不禁。而那次的槐花饼子的味道更是深深烙进了味觉中,记忆最深处。母亲,您可知道,就算吃不到你做的槐花饼,那清香清甜的滋味也永远不会消失,愈久愈浓,如同您的爱。
其实自成家后,便一直客居异地,从未在母亲节的时候与母亲团聚过,只是在电话里给她道一声祝福,报一声平安。是不是有些不孝?说实话真的挺愧疚的,由于种种原因,除去春节,其他的假日真的很难回家,而母亲又很执拗,撇不下老家,当然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这些一辈子也未出过山的老人,的确很难适应城市的生活。
每逢假日,母亲总会早早的打来电话问我们是否有空闲,可我不知怎的,每次都会轻易地对母亲许诺一准回家,然而兑现的几率很小,但母亲却从未为此而责备于我。于是我总要在电话里自责一番,母亲也总是反过来安慰我说:“只要你们三口好好的别让娘记挂就行,别老拿回家这事放心里,啥时候有空就啥时候回呗。”
这就是母亲,永远不会与子女计较,因为她“只要你好好的”。但愿母亲的这次电话不会再失望,我也不用在自责。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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