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暮雪 于 2012-3-7 09:02 编辑
春之悟
春天,暖意浓浓,上课爱困,我的老师总爱拿粉笔头砸我。粉笔头砸到我头顶,“哈哈哈哈”,惹得同学大笑,我赶紧抹抹嘴角的哈喇子,揉揉惺惺的眼,端坐好身子,打起精神去听讲。
“一天之际在于晨,一年之际在春……”老师每次砸完我,总忘不了教育我一通。可我根本没把它放到心里去。
我的心全在教室外面的精彩世界里。
哪儿有桑树,哪儿的桑树发了芽,长出了嫩叶?我惦记着我养的蚕宝宝还等着吃桑叶哪!
田地里有很多“地老虎”,那是一种昆虫的幼虫,肥嘟嘟的,我常常挖出它们,在火上烤着吃,好香啊!好香——
从家到学校,要路过一片小树林。这几天,我总遇到一只小兔,好几次我逮它,没逮到。今天放学回家,我能不能再遇到它,逮住它?
放学了,我在回家的路上,随手折了枝柳,做成笛,使劲地“呜呜”地吹——
我觉得春天里美好的一切,仿佛都是我吹出来的。
少时的春,真让我留恋。但它是怎么瞬间即失的,我没搞清楚。
“爬你的”,生产队队长,“瞎二补”,他的右眼瞎了。他恶狠狠地把我的铁锨扔出了八丈远,“去,拉车。跟年轻人去拉粪。你要知道你来农村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再教育就是改造”。
我本来的确是想混在老头老太太堆里,铲铲粪,挑个轻生点的活儿干,不曾想遭到队长一通训斥。那种训斥可跟老师的训斥不同,明显带有敌意,我好像成了“接受改造的地富反坏右”一般。
这是我1968年插队时第一个春天里发生的第一个场景。至今,我难以忘怀。
以往春天里的草香花香没了,浑身上下都是大粪,肥料的臭味。
快活的日子过去了,艰苦的劳动来了。
人说,一到春天,大地复苏。什么是大地复苏?我那时领略到了。田地里软的象海绵,尤其是我插队的这个地方,山西长治市郊区的一个农村,那里是典型的黄土高原。地里松软的土,脚一踩下去,土能陷下去好几寸。我拉着一个粪车,一个平板车上放着一个椭圆形的大粪桶。我身子倾斜,几乎趴在地上,拉车绳套深深的勒进我的肩膀里,使出吃奶的力气,才能把粪车挪几步。拉几步,就得停下来,喘口气。喘气的时候,还得小心扶好车把,因为一不小心,车一翻,粪洒了,就又得挨说挨罚。我那时才十六岁,跟青年人干一样的活,但同工不同酬。每到月底生产队评议大寨工,我的伙伴们都评了十分,可我只能评八分。我不服气,每次都要和他们理论一番,但结果总是无济于事。一个工,年底能分到多少钱?两毛多。
春天,天气虽暖但也有点凉气,身上一会儿大汗淋漓,衣服都湿透了,凉风一吹,浑身被激得打寒颤。
每天,我的肩膀都不能碰,一碰,就火辣辣地,钻心地痛。我背地里哭过很多次。我母亲劝我,鼓励我,“男子汉大丈夫。别人能干的咱们也能干”。每每听到母亲的话,我都咬紧牙,挺起身,去迎接新的一天的劳动。
我那时觉得我少时的春天里的童话,一下被击碎了。
我的想法和少时大相径庭,那时一直想快快长大,可我插队时又很后悔,不该长大,受这份“洋罪”。
我也很怨恨“文革”,要不是它,我怎么能落到这个地步?
农民们看到我这副模样,很幸灾乐祸,“怎么样?我们的‘大学生’”。我其实那时只是个名不副其实的初中毕业生,三年里只学了几个月的课。他们嘲笑我,我只得以苦笑应对。
农民们不像我那么凄凄诺诺,他们很想的开,“老天爷还能开除咱的‘球籍’?”农民就是“修理地球的”,他们这么说自己。
慢慢地我理解了他们。
小时学诗歌“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汗滴禾下土”的滋味,我可是真正品味到了,刻骨铭心啊!我那时很感叹那首诗怎么写的如此的真实,贴切?
我那时也常常回忆老师教训我,怨我懒惰,不思学习的话,“一天之际在于晨,一年之际在春……”
可我得到的却是另一种诠释:春天,绝不是一个吟诗作乐,游玩欣赏的日子,而是一个刨地,洒肥,播种的时节。力出到没有?种播好了没有?它关系到农民一年的收获,一年的生计。春天,是劳动者,特别是农民,辛苦耕作的日子。
这就是我插队四年多,得出的对春的切身感悟。
作者通联:山西侯马市建工路学校李多邮编,043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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