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海巨子-麦哲伦 布尔斯廷著 费迪南德•麦哲伦(约1480—1521)出生于葡萄牙北部山区的一个贵族家庭,当地人称这多山地区为“九个月寒冬、三个月地狱”的地方。麦哲伦从这磨炼人的气候中转到了国王若奥二世的配偶莱昂诺尔王后宫中充当侍从,过起温暖的生活来。他在二十五岁那年参加了葡属印度第一任总督弗朗西斯科•德•阿尔梅达的舰队,后来,又为亚洲葡萄牙帝国的创建者阿丰索•德,阿布奎基效劳,并去探索香料群岛,即摩鹿加群岛,他本人估计在这里能获得财宝。到1512年麦哲伦回到葡萄牙时,他已晋升为舰长并被提升为贵族阶级中更高一级的侍卫。他在参加葡萄牙军队与北非摩尔人作战时受了伤,造成终身跛足。后来,他被控与敌人进行贸易,因而失宠于曼努埃尔国王。他在葡萄牙的经历也就告终。
麦哲伦当众宣布他不再效忠于葡萄牙之后,前往西班牙国王查理五世的朝廷。随他前去的老朋友鲁伊•法莱罗是个狂妄自大的数学家、占星学家,他误以为自己业已解决了确定经度的间题,此人还是个颇有声望的宇宙学者,并热烈鼓吹通住亚洲的西南航道。麦哲伦为了促成他的环绕地球一半到达印度群岛的伟大西航计划,机灵地进行工作。他娶了一位葡萄牙移民的女儿为妻,此人颇有权势,控制着西班牙人前往印度群岛的航海事宜。后来,他获得了布尔戈斯地方很有权势的主教胡安•罗德里格斯德•丰塞卡的热烈支持。此人曾是哥伦布的死对头,为了筹集资金,结交了富格尔家族国际银行的代表,而这位代表又对葡萄牙国王怀恨在心。1518年3月22日,查理五世宣布支持麦哲伦的探险计划。目的是众所周知的,就是向西航行至香料群岛。这次的计划更为精确——要找到南美顶点的海峡。那时麦哲伦和法莱罗可获得利润的二十分之一,他们和他们的后代将被授予行政长官的称号,统辖所有新发现的地方。
葡萄牙人企图制止麦哲伦出航,但未成功。经过一年半出航前准备工作,下定决心的麦哲伦于1519年9月20日启程。他为了环航全球,率领五艘能耐风浪的大船出发,每艘载重自七十五吨至一百二十五吨不等。船上全副武装,贸易商品充足,除常见的响铃和铜手镯外,还有五百面镜子。成匹的丝绒料子和二千磅水银,这些都是为博得老于世故的亚洲王子们的好感而精选出来的。船上约有二百五十名船员,包括葡萄牙人、意大利人、法国人、希腊人和一名英国人,因为这样一次由外国冒险家率领的十分危险的航海是西班牙人所不愿意参加的。麦哲伦的老朋友,就是那个骄傲自负的法莱罗,在最后时刻作出决定,不随麦哲伦同去,因为他的天宫图预示,这次他若出航,定然不能生还。
当时在冒险性航行中,若遇十分严重的问题时,船长总要把决定提交一个委员会,委员包括船上的所有高级船员,甚至水手也在内。麦哲伦不愿意自己的决定受到千扰,这样当然要引起麻烦。看来从一开始,他的三名西班牙船长就准备要干掉他。
麦哲伦航行中最幸运的巧合之一莫过于有安东尼奥•皮加费塔同船。皮加费塔是一位意大利的绅士式冒险家,是罗得岛骑士,从维琴察远道而来参加航行。他风度不凡,渴望掌握事实真相,对麦哲伦无比钦佩。他每天很详细地记日记,后来根据日记写了《首次航渡世界》,这是目击者对那个时代的伟大航行所作最生动的记载。皮加费塔和蔼可亲,又赋有语言天才,因此麦哲伦常常派他上岸去安抚当地土著。一次又一次,他显示出他能绝处逢生的本领,他很幸运地成为胜利完成环球航行的十八个人之一。
麦哲伦的伟绩,无论从哪方面看——道德、才智或体力——甚至都超过伽马、哥伦布和维斯普奇;他比他们更能应付惊涛骇浪,通过更险阻的路程,越过更大的海洋找到航道。他指挥的是一批更为叛逆的船员,但他设法将这更艰难的控制问题处理的那么坚定又那么人道。他忍受了饮食方面更大的痛苦。皮加费塔说,“在他的许多美德之中,有一项是他在面临大难时还总是镇定自若。”“他比任何人都更能忍饥挨俄,办起事来比任何人都正确,他懂得推测航法和天体航海术。谁都及不上他的才能,谁都比不上他对环球航行那么好学,尽管他功亏一篑。”
经过两个月的航行,他的船已从加那利群岛到了巴西的东端,自此他们沿着海岸线往西南方向航行,随时留意着可以把他们带入巴尔博亚的南海的通路。他们在里约热内卢湾和南面的圣马蒂亚斯湾试图寻找看来好像是有希望通往西方的海上通道,希望前辈探险家们都错了。然而所有这些都是死胡同。在他们到达圣胡利安港,即在巴塔哥尼亚海岸中途时,已是3月底,南方的冬天来临。麦哲伦作出了极为重要的决定,要在那里等待,节约粮食,度过严寒,直至春天到来。船员们开始出现怨言,要求回到北方去,在热带过冬,但麦哲伦说,他宁死不回。
早在航入太平洋之前,麦哲伦就已经面临两大考验,一是指挥能力,二是航船技术。当他们还在圣胡利安港时,有三艘船―“孔切普琼”号、“圣安东尼奥”号和“维多利亚”号在深夜叛变了,麦哲伦发现只有他的那艘“特立尼达”号和五艘船中最小的仅七十五吨的“圣地亚哥”号支持他。他只有两艘船对付叛变者的三艘船。麦哲伦不同意他们那些船返回的要求。因为在这次开拓帝国的航行中,每一艘船和每一个船员都是需要的。麦哲伦知道“维多利亚”号船上有许多支持他的人,于是他就把一船忠诚于他的海员送往该船,表面上是共商返航条件。他的密使们遵照命令行事,设法除掉了反叛的船长,然后说服那些犹豫不定的船员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有了这三艘忠诚的船,他就封锁海湾。“圣安东尼奥”号企图逃跑,但被制服了,仅剩的唯一艘叛变船“孔切普琼”号也投降了。麦哲伦最后只处决了一人,那是个谋害一名忠诚职员的叛变魁首。他也放逐了一名叛乱头子和一名协助组织叛变的传教士。他判处其他一些背叛者死刑,但后来还是赦免了他们。
在圣胡利安港过冬期间,“圣地亚哥”号因探测海岸遇难,船员们必须经过艰苦的陆上跋涉,才能回到港口的其他船上。在他们认为无人居住的地区,他们却遇见了活生生的巴塔哥布尼亚人,从而证实了有一个巨人种族的传说。“这种人身材十分高大,我们这些人站起来只在他的腰部,”皮加费塔报道说。“他的容貌不差,宽宽的脸,涂了红色油彩,……他的头发很短,染成白色,以兽皮裹身。
1520年8月底,麦哲伦的其余四艘船更往南驶,航行到了圣克番斯河口,他们停留在那儿直到10月份,这时南方的春天降临了,麦哲伦于是面临第二次大考验,这一次再次证明了他的航海技术除了《奥德赛》所述的人外,几乎没有人能与他相提并论。麦哲伦必须找到一条通道,使他可以穿越无边无际的大陆。不管通道如何蜿蜒曲折,他也得穿越过去。他怎能确信任何入口都是通往死胡同的呢?他怎能知道他是否会就此在大陆的心脏地区越陷越深而迷失方向了呢?
10月21日,在航越圣克鲁斯河四天后,他们又一次看到一个像海湾入口的地方,这时他们是在绕过刚好在南纬五十二度处的维尔京角。这一次的海湾能否通到他们的宝贵的海峡呢?船员们认为不可能,因为它看来好像“四面八方都被封闭起来”。他们天真地想象,这个海峡一定是只有一个出口的通道,像直布罗陀海峡那样能一眼望穿。不过麦哲伦似乎还是准备要找到一个十分隐蔽的海峡能够穿越过去”。也许,正如皮加费塔所说,麦哲伦确是“在葡萄牙国王的宝库里”看到过一幅秘密地图,绘制着这个迂回曲折的通道。
若说穿过美洲大陆屏障的海峡是“十分隐蔽”的,那它只不过是多少世纪来谨慎小心的说法罢了。麦哲伦海峡是所有连接两大海洋的海峡中最狭窄、最弯曲、最迂回的海峡,是海上航行闹剧中一件奇怪而出乎意料的道具。这迂回曲折的迷宫出乎意外地注入了最广阔、最浩瀚的大海洋中。我们必须在现代地图上察看曲折的通道、横七竖八的小岛、以及无数意想不到的海沟,才能全面了解航海专家要找到这条通道所要具备的毅力和勇气,还要碰运气。大西洋一边的维尔京角的海峡入口流往景色如画的平原,低低的两岸绿草如茵,而位于太平洋的皮勒角的海峡出口却是陡峭积雪的群山中一个巨大而狭长的海湾。麦哲伦要以三十八天的时间在两大洋之间航行三百三十四英里。德雷克航行了十六天,那是十六世纪的记录,其他人须花三个月时间,多数人干脆就放弃了航行。唯有麦哲伦以钢铁般的克服自然力量的无畏勇气和熟练的驾驭人的技巧使他勇往直前。除了船员叛变外,他还遭受过另一次不愉快的意外打击。他们停泊在维尔京角前面的巴塔哥尼亚海岸最后一站圣胡利安港,把船上货物卸下时,麦哲伦大吃一惊,因为原先在塞维利亚的那些置办货物者欺编了他,他们装载的补给品不是供一年半而只够供六个月之用,而且还伪造记录。难道他们被蓄意破坏的葡萄牙人收买了吗?于是船员们力图捕鱼打鸟并扑捉野马以补充粮食之不足,但还是不够。圣胡利安港附近的海岸乃不毛之地,没有木材可供他们使用,淡水也少得可怜,当地的土著又不从事航海业,不能充当向导。
自从在圣胡利安港损失“圣地亚哥”号后,麦哲伦率领四艘船进入海峡。他派出四艘船中最大的一艘“圣安东尼奥”号(一百二十吨)开路,勘察一个可能通往海洋的出口,后来证明那只是条死路。麦哲伦看不见“圣安东尼奥”号,便折回至少二百五十英里,结果还是不见踪影。出乎麦哲伦所料,“圣安东尼奥”号的一个名叫埃斯特万•戈麦斯的舵手,因船长没有派他做指挥而怀恨在心。他发动叛变,将船长上了镣铐,然后掌舵把船驶回西班牙。麦哲伦询问自己船上的占星家,圣安东尼奥号究竟在何方,占星家观察了天象,查看了书籍,然后为总船长作了正确的详尽叙述,后来证明与发生的事确实相符。
值得注意的是以后没有再发生叛变,剩下的三艘船团结一致。在航行中,有些狭窄的海道还不到二英里宽。通道蜿蜒曲折,又有数不清的把人引入歧途的海湾和河流,不到尽头就根本见不到大海。麦哲伦感觉到他们可能已到达海峡的末端,于是派出一艘配备齐全的小船先行。“船员们三天之内就回来了,”皮加费塔说,“报告说,他们已看到了海角与大海,总船长高兴得流下泪来,将海角命名为狄齐亚多(希望)角,因为我们希望已久了。”
狂风怒涛袭击海峡的西半部。这些是压缩的狂风,乔舒亚•斯洛克姆船长于1900年说,“是北风强劲地从山上吹下来。狂风会把船吹翻,即使没有船帆,也能把船梁翻过来。”麦哲伦从迷离的曲道穿出,搜到海水侵蚀的陆地和暗礁,终于生存下来,于是被抛入一片汪洋大海之中。麦哲伦和他的船员已经有一百多天在无边无际的海洋上受尽磨难。麦哲伦凭手头最好的证据,期望穿越这些海洋,即托勒密所谓的“大海湾”,大约只需几个星期。那时还没有已知的方法可以准确标明经度,因此也无从知晓地球上两点之间的准确距离。塞缪尔•埃利奥特,莫里森推断说,麦哲伦所见到过的或者能够听到的所有权威性估计,比大海洋的实际阔度至少要缺少百分之八十。即使在麦哲伦时代以后一个世纪,“可靠的”地图对于海洋的大小仍要低估百分之四十。对麦哲伦来说,太平洋的真正范围肯定是极为痛苦的意料不到的事!当然,那也会是他的最伟大而又是最不甘心的发现。这时他们知道只有计划所需粮食的三分之一了,因为这航行的时间就比他们预计的长了三倍。让在场的皮加费塔把情况叙述一番吧:
1520年11月27日,星期三,我们驶出狭隘的海峡,陷入大平洋中。我们已经有三个月又二十天没有吃过任何新鲜食物。我们吃饼干,其实那些东西已不成其为饼干,而是爬满蠕虫的碎屑,因为虫子已把好的啃光了。而且它还发出一股鼠尿臭。我们喝的是黄水,储存多天,臭得令人作呕。我们也以牛皮充饥,这些牛皮本来是盖在主帆顶端以防磨损桅索之用的,由于风吹日硒雨打,已经非常之硬。我们先把牛皮浸在海里四五天,再在余火灰烬上烤一会,然后再吃,我们常吃木板锯屑。老鼠的价格是每只半个杜卡杜(相当于1.16元金币),但那时连老鼠都买不到了。我们有些船员的上下齿龈都肿了起来,怎样也无法吃东西,因此活活饿死。死于这种病的有十九人,其中包括(巴塔哥尼亚的)巨人和我们从韦尔津地方带上船的一个印第安人。
说到气候,他们倒还走运。在他们航行二千英里越过大海洋的整整三个月零二十天中,他们没有碰到过一次风暴。他们被这次经验所误,将此海命名为太平洋。
在这许多星期中,他们仍未遇到任何陆地,“除了两个荒岛,上面只有鸟和树,其他什么都没有,因此我们就称这两岛为‘不幸的岛屿’。……我们找不到停泊处,但在岛屿附近却看到了许多鲨鱼。假若不是上帝和圣母赐给我们这样好的天气,我们早就饿死在汪洋大海上了。说实在的,我不相信今后还会有人作这样的航行。”
如果不是麦哲伦掌握风向,他永远不可能航越太平洋。他在离开海峡后,没有直接向西北航行去找到他向往已久的香料群岛,而是先沿着南美洲西海岸向北航行。他的目的必定是要赶上当时正在吹的东北贸易风,这种风不是把他带到谣传己被葡萄牙人控制的摩鹿加群岛,而是把他带到西班牙人仍可占有的其他香料岛屿去。不管当时麦哲伦的动机如何,他所选择的航线至今仍是美国政府所编航海图中介绍的航线,可在那个季节从合恩角航行到檀香山。
1521年3月6日,他们终于在关岛停泊,进行休整,准备给养,在那儿迎接他们的是心地善良但贪得无厌的土著,他们蜂拥登上三艘船,动作迅速,从上到下,几乎把所有搬得动的东西全都报走了——陶器、缆绳、止索铨,甚至连船上的大艇都被搬走。麦哲伦称这些岛屿为“盗贼群岛”,现名马里亚纳群岛。他们只在岛上停留三天,获得米粮、水果和淡水。一星期后,他们航行到菲律宾群岛中的萨马岛东岸,在莱特湾附近,这个地方大约在四个世纪后将是历史上最大规模的海战战场。
麦哲伦正在驶近的一些地区正是中国人、葡萄牙人和其他国家的人剧烈竞争海上贸易的地方,得益最多的当然是那些精明的商贾和狡黠的外交家了。麦哲伦一生经历了大自然所能造成的一切艰险而得幸存,最后却因一次粗心大意的行为而丧了生。宿务岛的国王佯称改宗基督教,劝诱麦哲伦与他联合“进攻麦克坦岛,焚毁其房屋,使麦克坦王吻宿务王的手,因为麦克坦王没有进献一蒲式耳米和一头羊作为贡品。”麦哲伦的官员都劝他不要去,“但他,像个好牧羊人不愿放弃他的羊群。”1521年4月灯日,就在那麦克坦小岛的海岸上,麦哲伦连续被麦克坦部落勇士的毒箭、长矛和弯刀所伤。最后他扑倒在沙滩上丧生。
麦哲伦本来可以迅速退却,保全自己的生命,但他宁愿掩护他的部下撤退。“他们就这样杀死了我们的明镜、我们的光亮、我们的安慰和我们的真正领导,”皮加费塔悲叹地说。”当他们伤害他时,他一再回过身来看我们是否已经全部回到了艇上。眼看麦哲伦已死,我们受伤的人尽快登上小艇,这时小艇已渐渐离岸。要不是麦哲伦,我们小艇上没有一人能得救,因为就是在麦哲伦搏斗之时,其余的人才撤退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麦哲伦确实完成了环航世界,因为他早期为葡萄牙人航行时,如环绕非洲来到这些岛屿,那就很可能己经到过比宿务更东的地方。
航海探险并未被放弃。“孔切普琼”号已破坏不堪,不能再经受风浪,因而被付之一炬。船员们断定“特立尼达”号也不能西航返回西班牙,他们试图跨越太平洋前往巴拿马,也未成功,于是回到了东印度群岛。“维多利亚”号尚能耐些风浪,在胡安•塞瓦斯蒂安•德尔卡诺率领下,绕道好望角向西航行。除了经常遭受的饥、渴和坏血病的折磨外,如今又加上了葡萄牙人的敌对行为。当德尔卡诺的船驶入大西洋中的佛得角诸岛时,几乎有半数船员被葡萄牙人**。1522年9月8日,离他们启航三年还缺十二天时,原来的二百五十人只剩下十八名衰弱不堪的船员回到塞维利亚。第二天,为了实现忏悔的诺言,十八人全都赤足,只穿衬衫,手攀点亮的蜡烛,步行一英里,从港口走到安提瓜的圣马利亚教堂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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