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算不算小说,谁给评评,如果算的话,再写一篇去参赛 )
难舍难离
高昌当年结婚的时候还是比较风光的,父亲是公社支部书记,自己是机械厂的电焊工,媳妇张荣是小学民办教师。只不过没过几年,父亲去世、机械厂倒闭、媳妇张荣也因为生二胎失去了工作。聊以慰藉的是一女一子都还争气,女儿远嫁山西,儿子大学毕业后在北京工作,儿媳妇不上班,生了一个小孙女儿自己带。
高昌平时爱喝点小酒,这几年心事越来越重,张荣知道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孙子,如果儿子儿媳不想要二胎了,那么自己年轻时宁可失去教师的工作也要延续下来的香火是不是就断了,想想这些年吃的苦,高昌禁不住又倒了一杯,酒是个好东西。
如果不是儿子来电话报告他们说媳妇又怀孕了,他们是断不敢问的,大城市生活不易,不能给儿子施加生儿子的压力。但是现在喜讯来了,儿子媳妇主动要生二胎,张荣心里打鼓,男孩还是女孩不知道呢……,儿子在电话里说让他们把家里收拾一下,准备去北京帮带一下小孙女,照顾一下儿媳妇。
“妥了妥了,园子里还种了点豆荚快要成熟了,让你爸收拾收拾,我再准备点穿的衣服,不出一个月我们就去”。
张荣撂下电话就开始准备,伺候小孩她还是有经验的,从小被子小褥子小枕头开始做起,家里的旧棉布软乎,多撕点尿片,对了,还要用红布缝一个糠口袋,里面装上荞麦皮,孩子睡在上面透气,还有给孩子绑胳膊绑腿睡身板用的绑绳,这些玩意儿城里可没地方买去。尽管儿子媳妇多次电话嘱咐不要带不要带,张荣觉得那只是儿子媳妇怕他们累着,生孩子哪能不需要这些,累点怕啥地。对了,还特意去了一趟县城,给小孙女儿买了一套连衣裙。
“爸、妈,你们就住这个房间。”儿媳妇热情地把他们接到家。儿子家房子是三室两卫,儿子住书房兼办公,媳妇和小孙女住主卧,高昌张荣夫妇住客卧。在北京能住得这么宽敞方便是他们没有想到的,之前老听说大城市住房紧张,邻居大花去给儿子家看孩子的时候都是睡沙发的。
儿媳妇看见他们带来的大包皱了皱眉,
“这些东西都不能用,不是说了不让你们拿吗?”
张荣赶紧说:“老家的棉布好,城里买不到的,还有这荞麦皮我都洗了好几遍了晒的干干的。”
儿媳妇说:“都扔了吧,家里没地方放。现在都不用洗尿片了,有尿不湿用完就扔了可方便了;也不睡糠口袋,荞麦壳里面会有虫子的。”
张荣下意识的想到了给孙女买的连衣裙,怕是在北京也穿不出去吧,还是不拿出来了。跟这些东西一起扔了吧。
儿媳妇如愿以偿的生了个男孩,这下老高家有香火了,一切的不快都被这巨大的喜悦冲淡了。老两口终于派上用场了,高昌送孙女上学接孙女放学,还要送孙女去舞蹈班声乐班钢琴班上课;张荣伺候月子伺候孩子,其实也没啥伺候的,月子饭是儿媳妇从网上买的半成品,每天几顿、顿顿吃啥都是固定好的,她从老家带来的小米只能熬粥自己喝了。每天早上从儿媳妇屋里扔出大量尿不湿,她也不敢问多少钱一片。
日子过的好快,一晃2年过去了,随着孙子的长大,接送孙女的事儿媳妇就办了,高昌有时候做饭,他做的饭孙女是不吃的,孙女吃的饭要儿媳妇亲自做。小孙子跟爷爷奶奶特别亲,从蹒跚学步到呀呀学语,爷爷奶奶背着抱着扛着不离身,晚上8点回屋跟妈妈一起睡觉,早上5点醒了就跑到爷爷奶奶屋里玩,爷爷奶奶自觉的有点文化,也能教孩子唱歌认字,发现识字卡片上的英语也不会了。
高昌只觉得好像屋子越来越拥挤了,一米八的大个子在屋里晃来晃去显得有些多余,况且刚来那年没觉得北京这么热,过了两年怎么觉得热的难以忍受了。张荣没有这些感觉,她的眼里只有孙子,每天抱孩子上下四楼至少出去玩至少三趟,还要擦地洗衣服和刷碗,她不觉得累,因为儿媳妇要辅导孙女上学做作业课外班等。有时候她想,等孙子大了,自己可以在小区找个别人家做保姆,工资不低呢。
今年刚过完春节,高昌就说过几天北京热了我回东北吧,天冷了我再来,张荣也觉得可以,孙子现在满地跑了也不用抱着了,秋天都要上幼儿园了,我一个人在这就行了。这么商量着,儿媳妇听见了,“是爸爸要回去吗?我给你买票吧。”没过几天,儿媳妇真的给买了票,他回去了。
东北的春天来的晚,二月份正是春寒料峭的季节。高昌回到了几年没住的老屋,炕已经烧不通了,一烧就倒冒烟,估计是炕洞堵了,水管子也冻上了。他真的没打算回来这么早的,起码要等过了五一,大地开化万物复苏,屋里温度转阳再回来。等想孙子了再去吧,他这么想着。
睡了几天凉炕的高昌大腿有些抽筋,有时候疼的不行,脚面也有些肿,去医院检查说可能是痛风,不能再喝酒了必须马上戒酒。他不能戒酒,没有酒他吃不下饭,尤其是屋里这么冷张荣又不在家。他把生病的事一五一十跟张荣说了,张荣心想跟儿媳妇商量要不让他来北京大医院检查一下吧,北京暖和容易养病。
“你爸那老鬼就知道喝酒,这几天说腿疼怀疑是痛风呢…要不…”没等张荣说完,儿媳妇急切的说道:“痛风啊!喝酒喝的,妈你快回去看看吧,今天就给你买票,回去带我爸去医院好好确诊一下。”说着打开手机买票。张荣说那孩子谁看呀,儿媳妇说放心吧妈,我自己能带了。
张荣当天晚上坐火车回到老家,她没收拾东西,一是时间仓促,二是想着过几天就回来了,她觉得孙子离不开她。
一个月之后,高昌腿不疼了,但是也戒不掉酒,儿媳妇来电话说“妈你先别来北京了,万一你走了我爸再酗酒病情加重咋办呢,在家安心伺候我爸吧。孩子我能整了,挺乖的。”“我孙子在吗?我想跟他视频。”,“睡觉呢,等他醒了我呼你…”。
又两个月过去了,高昌的腿已经全好了,张荣正筹划着哪天买票回北京,她太想孙子了!儿媳妇来电话了:“妈,天热了吧,你走的时候也没带衣服,我给你收拾了一下寄回去了。”,“不用,我过两天就去了,孩子要上幼儿园了没人接能行吗?”,“我自己可以的,他要上的幼儿园跟姐姐上的小学一个路线,一起送就行,你们不在他挺乖的。”
五天以后,张荣收到了儿媳妇儿寄来的包裹,整整两大袋,他俩都扛不动,雇了一个三轮车才拉回来,张荣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心里沉到了底。打开包裹一看,果然跟她想的一样,他们俩在北京的所有衣物、用品,悉数打包寄回,连双袜子都没有留。
突然断了回北京的念头,老两口也有些感到轻松甚至如释重负。只是走的时候都没有跟孙子好好告别,孙子会不会想他们想的哇哇哭,儿媳妇儿说没有,跟姐姐玩的好着呢。
秋天到了,园子里的豆荚又熟了。高昌坐在炕桌前端起酒杯,张荣把屋里屋外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在院子里跟邻居大花拉家常,两人说的最多的就是在城里看孙子的趣事,不时传来笑声,那肯定是说到了孙子怎么淘气好玩了。
日子恢复了平静,小家庭单元的生活还是很方便的和安宁的,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张荣躺在炕上会蓦的一下想起孙子,心里像刀剜一样疼。
“你说咱们再见到孙子的时候是不是都成大小伙子了”,“那得等咱们先活到那时候再说,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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