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十面埋伏
宁啸天和韩芙蓉出去时窗户并未关闭，借着窗户，遥遥可见远处鄢家庄冲天的红色火光，喊叫声、惨呼声连成一片。萧散心忧母亲安危，心急难耐，简直跟有几千只猫爪子在心窝里挠似的。过了一会儿，忽然胸前“天突穴”微微一跳，萧散发现自己能动了，原来两个时辰一到，无人补穴，穴道自解。萧散忙跳下桌子，出门向鄢家庄方向跑去。
此时的鄢家庄已成了一片火海，萧散找到鄢家庄的时候，庄内已没几个活人，仆役丫鬟倒了一地，有被人用刀砍死的，也有被火烧死的，有的即便死了还睁着大大的眼睛，甚是可怖，萧散心子扑通直跳，大着胆子喊了一声：“妈！”但鄢家庄那么大，声不及远，很快就湮没在风中。萧散胡乱转了几个地方，却没见到一个人影，正自无理会处，忽然听到前方有动静，萧散此时只要能见到活人，哪管是敌是友，均觉得亲切至极，忙奔过去，进了一道门，里面是一间厅堂，火势暂时没蔓延到这里，但堂内桌椅散乱不堪，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萧散道：“喂，有人吗？”
忽听桌子底下有动静，萧散忙过去，这一看不由吃了一惊，只见一个侍女倒在血泊之中，鲜红的血液浸染着白衣，不是别人，正是鄢鸾月的贴身侍女玉兰。萧散忙过去扶起玉兰，道：“喂，喂！你怎么样了？”玉兰并未就死，闻言吃力睁开眼睛，看到是萧散，道：“是你？……”萧散兴奋道：“你还认得我？太好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家小姐呢？”玉兰忽然使尽全身力气抓住萧散的衣服，道：“快……快救小姐，快，快！……”
萧散吃了一惊，问：“鸾儿姊姊怎么样了？”玉兰吐了一口血，艰难的道：“小，小姐……被坏人抓……抓走了，救，救小姐……救……”忽然全身一软，整个人没了生气。萧散大惊，道：“鸾儿姊姊被谁抓走了？你说话啊，喂，你别死，说清楚啊……”但玉兰早已断气，又怎能说出话来？
萧散想到日间还和这个俏皮丫头赌气打闹，虽然彼此看对方有些不顺眼，但也算不上什么深仇大恨，没想到这么快就阴阳两隔了，还是觉得心里失落落的，难过了一回，将玉兰的尸体藏好，便出门而去。
屋外大院中沉寂寂的，飘来阵阵血腥味。忽然远处有一个少女的声音惊叫，萧散听出是鄢鸾月的声音，想起玉兰的临终托付，头脑上血一冲，也不管敌人到底有多厉害，连忙奔了过去。
刚刚转过一道弯，便见月洞门旁边几个黑衣人影一闪，抓着鄢鸾月往远处走去。萧散大喝了一声：“站住！”就要跑过去，刚走几步，忽然斜侧里风声一紧，一个人影往自己身上扑来，萧散一下子没防备，被那人扑个正着，摔倒在地。
萧散慌忙推开那人，借着火光，但见那人青衣长袖，白发萧然，正是日间抓住自己的那个白发老者。萧散吃了一惊，却见老者脸上全是血迹，头发散乱，发疯了一般乱抓乱撞，恶狠狠的向萧散扑来。萧散心子咚咚直跳，忙往后退避，但老者虽然人已疯癫，本领却还在，一伸手便抓住了萧散的脖子，死死掐住不放，红着眼睛，魔鬼也似，狠狠的叫道：“我要扼死你！你们这群魔鬼！扼死你们！你们都该死！”
萧散被老者掐得喘不过气来，嗓子干哑难耐，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窒息感时时压迫着自己，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叫：“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双手双脚拼命想把他推开，但那老者力气极大，萧散胡乱挣扎了一会，便没了力气。正觉得耳畔轰鸣，头脑空白的当儿，忽然听到一声拔剑之声，紧接着身上一轻，萧散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才看清一个人正与老者斗得正烈，正是韩芙蓉。
但见韩芙蓉长剑飘飘，攻势凌厉，老者本来已经疯癫，招式更不成章法，不过十来招，就被韩芙蓉刺伤了两三处，正要乘胜追击，宁啸天在一旁道：“制服即可，不可伤他性命！”韩芙蓉闻言，使剑横拍，直击老者门庭穴，老者仰头便倒，晕了过去。
宁啸天转过头来问萧散道：“你没事么？”萧散惊魂未定，摇头问道：“他怎么了？”宁啸天道：“大概是疯了。”韩芙蓉收了剑，道：“宁大哥，看来鄢家庄真的发生了重大事故，这是咱们发现的第六个了。”回头看了萧散一眼，道：“叫你在房间里不好好待着，跑这里来干什么？”萧散刚从生死边缘走回来，嘴硬不起来，道：“我，我……”宁啸天扶住萧散肩膀，道：“好了，这里处处是危险，你一个人不要乱跑，跟着我们罢。”萧散一个人无法可想，只好点了点头。
宁啸天和韩芙蓉带着萧散出了院门，远远瞧见一个书房，房门微掩，却没有关严，隐隐听见屋里传来阵阵惨叫声，宁啸天心头一紧，忙奔过去，才推开门，便有两个黑衣人影迎面袭来，宁啸天早有防备，身子往后一仰，那两个黑衣人刺空，微微惊异，宁啸天抬手一掌，阻住那两个黑衣人的攻势，反身变掌为指，点向那两人胸前俞府穴，正这时，忽又有两个黑影居高临下，自屋顶向下攻来，韩芙蓉叫了声：“小心！”宁啸天也是吃惊：“哪里来的这么多高手？”舍了屋内二人，拔剑而起，剑光一闪，仿佛暗夜里漾起了一道惊鸿，中一黑衣人叫道：“点子扎手！”四人进退有序，齐齐退了开去。
宁啸天本就不欲追赶，这时听见书房内有人轻轻呻吟了一声，宁啸天便踏进门去，韩芙蓉和萧散也随着进去了。
书房里散乱不堪，远处火光通过窗户映照进来，可以看见书桌前倒了一个人，宽袍大袖，那人听见有人进来，问道：“是谁？”声音沉着中正，却是鄢临风。只是与日间相比，多了几分虚弱之气。韩芙蓉心挂女儿下落，忙问：“鄢庄主，是谁伤得你？”鄢临风听出是韩芙蓉的声音，不由得苦笑道：“原来是韩女侠。”韩芙蓉近前一看，才发现鄢临风双眼已被人挖了去，双手骨头尽碎，似乎受了极大的酷刑折磨，韩芙蓉怒道：“这是谁干的？”宁啸天忙点住鄢临风周身几处大穴，止住血液外流，问道：“鄢庄主，刚才那些黑衣人是什么人？”
鄢临风咳了一声，叹道：“我也不知。”萧散在一旁道：“好笑死了，你都不认识他们，他们干么要对付你？”宁啸天喝声：“散儿，不得对前辈无礼！”鄢临风苦笑道：“世上之事，哪是无仇无怨便不相加害的那么简单？小兄弟涉世未深，尚不知江湖险恶罢了。”
宁啸天道：“鄢庄主且不要说话，伤势要紧。”鄢临风摇摇头，紧紧抓住宁啸天的手，道：“我是不成的了，鄢家庄能有今日，也是因果报应。咳咳，宁大侠，鄢某临死之人，本不该奢求太多，奈何有件心事未了，终究死不瞑目。”宁啸天道：“鄢庄主有何未了的心事？宁某虽不是一言九鼎的大英豪，但教力所能及，且不违背侠义道，定当尽绵薄之力。”鄢临风布满血污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道：“久闻天玄双绝侠义为怀，今日得见，果然不虚……”
萧散刚才吃了宁啸天一喝，这时又听他二人满口都是仁侠道德，不由得气闷，忽然听见屋外面传来女子长喝，声音戛然而飞，萧散心中一喜，叫道：“妈！”忙奔了出去。宁啸天和韩芙蓉只因鄢临风正说到紧要处，便没有注意到萧散的动向。
萧散奔到院子中，发现声音是从走廊处传出来的，便忙奔到走廊上，只见火海烟幕中，几个黑衣人围着一个女子正斗得正烈，那女子闪转腾挪，左右交攻，全然不落下风，萧散正要叫妈，却见几人转眼又去得远了。萧散便沿着回廊往前追去，回廊里全是浓烟，萧散也不知走到了哪里，只觉得离打斗声越来越远，萧散空自着急，这时，忽听有人叫道：“爹，爹，快来救我！”萧散听出是鄢鸾月的声音，忙奔出去看。
却见院中竹林掩映，青石成趣，两个黑衣蒙面人抓着鄢鸾月正往外走，萧散见到，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大声道：“鸾儿姊姊！你们这群坏人，快住手！”就要往那两个黑衣人身上扑去。那两个黑衣人见凭空冒出来一个小毛孩，也不由吃了一惊。鄢鸾月见到萧散，叫了声：“散儿……”便被一个黑衣人捂住了嘴巴。
那个瘦黑衣人见萧散不要命的冲过来，微微冷笑，道：“小娃娃，活得不耐烦了么？”伸手一张，往萧散头上按去，本拟这一下将萧散击得脑浆迸裂，但萧散却灵活之极，低头一钻，已钻到瘦子的腋下，瘦子哼一声，反手一推，劲风一带，萧散摔个趔趄，萧散往后一退，双手交替，使了一招“冷落清秋”，这一招独辟蹊径，出手怪异，萧散本就没学全，只是空有架子而已，那瘦子却“咦”了一声，道：“这是本门的‘搜魂十九式’，你臭小子从哪里偷学来的？”萧散却不答，将“残红晓露”、“杜鹃啼血”、“大梦初晓”、“云深水阔”等招数尽数使了出来，皆是“搜魂十九式”中的招式。瘦子本来要胜过萧散本是再容易不过，但越看越惊，暗想：“这小子怎么会使这么多本派的武功，要说是偷学的，断然学不到这般精熟……”这么一来，不由得心存了怯态，不知萧散是什么来头，存心要看萧散会多少武功，便没有下重手制住萧散，旁边抓住鄢鸾月的那个矮个子看得不耐，道：“磨蹭什么，趁早解决了这小子。”
瘦子道：“你没见他的武功很古怪吗？”矮子道：“古怪什么，搜魂十九式博大精深，除了宫尊他老人家，就连七大圣使也不见得会，我看这臭小子多半是从哪里偷学来的。”瘦子心里本就存着这般的疑虑，此时得矮子一映证，暗想不错，便要下狠手结果了萧散，五指一张，就要向萧散头上击落，鄢鸾月吓得一声惊呼，萧散气为之闭，完全不知如何动弹。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人影卷将过来，向瘦子攻去，瘦子吃了一惊，心知自己这一击若是给了萧散，自己势必受伤，不得已只好舍了萧散迎上那人，那人与瘦子一触即分，哈哈一笑，忽然凌空一个转折，向那矮子扑去。瘦子见这人轻功高妙如斯，吃了一惊，刚叫：“小心！”却听见矮子一声沉喝，那人已将鄢鸾月从矮子手上夺了去。
那人一手抓着鄢鸾月，空中一纵，如雄鹰展翅，落在丈外，动作潇洒之极。萧散定睛一看，见那人麻衣布衫，一张苦脸说不出的诡异，正是“铁爪行客”贺平。贺平道：“这么娇滴滴的美人你们不懂得珍惜贺某便笑纳了，哈哈。”贺平生平好色，尤其见不得美貌女子，此前碍于鄢临风家主身份，一直未得其便，此时鄢家庄已是一片火海，正是趁火打劫的好时机，自然不可错过。
那瘦子道：“你是什么人？快放下这女娃娃！”更不多说，与矮子打个会意，两人齐齐攻上。这瘦矮二人武功均不弱，瘦子出招快极，矮子却慢悠悠的递招，贺平却始终单手应敌，另一只手牢牢抓住鄢鸾月。这贺平也当真了得，不管瘦子攻势如何凌厉，也不论矮子出掌如何凝重，他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致命一击，饶是如此，贺平心中也是大为骇异：“这两个是什么人，怎么这般厉害法？难道我老贺八十岁老娘绷倒孩儿，今日竟在阴沟里翻船了？”
贺平越打越是心惊，这瘦矮二人虽然武功招式一快一慢，看似全然不搭调，却配合无间，浑无破绽可寻。贺平虽然仗着轻功高妙，可保一时无虞，但越发显出单手对敌的不便来，不由得暗叹自己太过托大。忽然，那瘦子连劈数掌，贺平连连后退，奈何后路已被矮子掌风封住，不由得吐气开声，与那矮子硬撼一掌，一时间掌风四溢，矮子“蹭、蹭、蹭”连退了三步，却是敌不住贺平的掌力。
矮瘦二人对视一眼，穿花引蝶般，身形一前一后，双双扑来，贺平忽感一股大力平地而起，见是那矮子挥掌劈向自己，正欲硬接，然而掌力至半途，瘦子却双掌一错，加力于其上，贺平顿感一股强劲掌力汹涌而至。矮子的掌功本强于瘦子，但其出掌缓慢，本不足惧。怎料矮子掌力经瘦子一周转，加上他自己掌力，竟强至如斯，一下子快了几倍不止。贺平心中大骇，使尽全身力气，疾飘数丈，才堪堪避开这一掌。
“易手乾坤！”贺平猛可想起一门诡谲难测的邪派功夫，脸色微微一变，脱口叫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魔宫的‘黑白双煞’到了！”那矮子一顿，道：“既然认出了我们，今日便容不得你活命了。”瘦子点头道：“本来也没预期让你活着走出去。”
贺平嘿然一笑，道：“想杀我贺某？那也得凭本事！”语罢仍一手携着鄢鸾月，陡向前疾冲，瘦子见贺平来势劲急，不由得往后一退，却见贺平并不攻击，冲至半途，陡然凌空一折，翻身在竹叶上轻轻一点，转而变向，又是一折，如此折了三次，才向黑夜里冲去。这是贺平生平得意身法，唤作“一纵三连环”，精妙绝伦，虚虚实实，制敌逃命，屡试不爽。
矮瘦二人见贺平逃走，矮子喝道：“放下圣……放下那女子！”与瘦子对视一眼，纷纷追出。萧散见这些人一转眼就走得干干净净，他担心鄢鸾月安危，追上几步，叫道：“鸾儿姊姊！”但暗夜茫茫，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萧散垂头丧气，一个人沿着小径走了一段，渐渐闻不见贺平和那两个黑衣人的声音了，举目望去，北边是一片火海，往西去却比较空旷，心下计议，往西而去。走到一处空旷院落前，忽然从屋顶飞落一个东西，萧散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是一个黑衣蒙面人的尸体。萧散抬头望去，只见五六个黑衣人围着一个中年美妇，斗得正烈，萧散心中突突直跳，那妇人不是自己的母亲又是谁？
萧散正欲喊出声，忽听那妇人一声长喝，脱出战圈，如一只海燕横掠而出，逸出数丈，喝声未歇，忽然迎面一人以逸待劳，大袖一拂，妇人似乎对这人颇为忌惮，避而不接，而这一避，气力续接不上，落在了院中，只一忽儿功夫，又被那些黑衣人围在中央。
那些黑衣人攻防有度，妇人武功虽强，却如何也冲脱不去，适才阻截妇人的是一个长髯老人，虽然也蒙了面，却看得出年纪不小，他却只在一旁掠阵，并不上前。这些人对妇人围而不杀，似乎并不想真正伤害了妇人的性命。那长髯老者道：“大小姐，你又何必这么执着？十几年未见，宫尊只是想念你得紧，想请你回去见上一面而已。”妇人冷笑道：“我早已远离江湖是非，不问世事，我大哥真要想念我，又怎会派你们这些妖魔鬼怪前来？说到底还不是贪恋震天生前留下的《河图洛书》？”妇人说话时运气不纯，被黑衣人攻进了几尺，一时间左形右绌，甚是艰难。
萧散在一旁听得奇怪，暗想：“这个老头儿真怪，怎么喊妈做大小姐起来？却又派人打我妈？”长髯老者听到“河图洛书”四个字，眼里精芒闪动，道：“大小姐何必多心？说实在话，能在这里遇到大小姐实在是意外之喜。”妇人不答话，冲击了几次不成，长髯老者道：“大小姐如若仍这么固执，可别怪属下得罪了！”语罢，大袖一扬，欺身而进，萧散在旁见了，吃了一惊，叫道：“妈，小心！”
妇人乍闻萧散的声音，心旌驰摇，微微一怔，那老者的右手已搭上自己腰间“三焦俞”，妇人只觉得真气一泄，浑身一麻，已被老者制服。妇人忧急道：“散儿，快跑……”那老者哈哈一笑，看向萧散，道：“这就是你和萧震天生下的孽种么？”一摆手，那些黑衣人便冲过来将萧散抓住了。
萧散一边挣扎一边道：“快放开我，你们这些坏蛋！”妇人转头喝道：“姓封的，你到底想怎样？”那老者志得意满，走到萧散身边，伸掌在萧散颈边比划，道：“大小姐说笑了，我一个做属下能怎么样，关键得看大小姐想让属下怎么样。”妇人吓得花容失色，知道这老者一掌劈下，便是十个萧散也死透了，不由道：“你不要伤害散儿，你想要什么，我……我都给你！”语气却是软了下来。
长髯老者道：“大小姐明知故问，你只需告知属下《河图洛书》的下落，属下自然力保你母子平安，宫尊的脾气大小姐是知道的，只要功大于过，天大的罪孽也都能过去了，慢说大小姐本就尊贵之身，到时逍遥宫上下，谁敢有二心？”妇人稍微有些犹豫，这《河图洛书》是已故夫君萧震天紧要之物，万不可落入逍遥宫手中，否则天下生灵涂炭，这并不是萧震天想看到的，自己一死固然不打紧，但是眼下萧散在对方手中，却也不得不慎重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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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25-4-10 1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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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4-11 15: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