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清淡

凡夫俗子

文 / 仿丰子恺笔意

我家小院墙根下，生着几丛薄荷，叶儿青青，茎儿细细，风一过，便摇曳生姿，散出些微清凉苦涩的香气。邻家阿婆常掐几片去，说是冲水喝能解暑气。我每每见之，便想起“清淡”二字。这薄荷的滋味，初尝寡淡，细品却有回甘，恰似世间一种人——书生。

书生的清淡，是骨子里的。我的父亲便是个老书生。他案头一盏青瓷灯，灯焰如豆，常伴他至深夜。灯下无非几卷翻得起了毛边的书，一方磨得凹陷的砚台，几支秃了头的毛笔。他写字，不喜浓墨重彩，总说“墨贵在清润，字贵在含蓄”，笔下流淌出来的，是疏朗的行楷，像初春的柳条，疏疏落落，自有风致。他喝茶，也极淡，一把粗陶壶，几片寻常的绿茶，冲上滚水，看那嫩叶在壶中舒展浮沉，水色渐渐透出些微碧意，便心满意足。他说：“浓茶伤胃，淡茶养心。读书人，心清如水，茶亦当如是。”

这清淡，自然延伸到衣食住行。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穿了多年，袖口磨出了经纬，他却道：“布衣最是自在，不惹尘埃。”饭食也简单，青菜豆腐，偶见荤腥，也必是薄薄几片，清清白白地卧在碗底。他常说：“腹中诗书气自华，何须膏粱填肠胃？”旁人看来，这日子未免清寒寡淡，他却自得其乐，案头一卷书，窗外一弯月，心中便似有清泉流过，汩汩然生出无限清凉意趣。

然而，世人眼中，书生又常与“无用”相连。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听起来刺耳，细想之下，竟也有些道理。

记得那年乡下闹匪患，乡邻们纷纷筑墙囤粮，磨刀霍霍。父亲呢？他关在书房里，急急地翻检古籍，寻那“古之良吏如何安抚流民、平息盗心”的方略，写下一篇洋洋洒洒的《弭盗策》。待到策论写完，匪患早已被邻村的壮丁持械驱散。他那精心写就的文章，最终只化作灶膛里几缕青烟，暖了一锅稀粥。母亲嗔怪他：“百无一用是书生！紧要关头，顶不得一捆柴，抵不上一把锄。”父亲也只是捋着胡须，讪讪一笑：“是极是极，百无一用，百无一用啊。”那笑容里，有几分自嘲，几分无奈，却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固执与坦然。

这“无用”，在于书生不通世务。柴米油盐的算计，人情往来的周旋，于他们往往是难解的谜题。家中漏雨，他宁愿吟诵“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也不懂及时寻瓦匠修补。市集上买米，常因不识秤星被小贩欺瞒，回来还道：“斤两几何，不过身外之物，腹有诗书便不饥。”

这“无用”，更在于书生的“痴”。他们对着几行残碑断碣能发半日呆，为一本失传的古籍叹息数夜，为一朵花的开落、一片云的聚散，生出无穷感慨。在奔忙于生计的人看来，这自然是虚掷光阴，毫无“用处”。他们不懂得用书本去换钱粮，用文章去谋权势，只守着心中那一点不合时宜的“清气”，在砚台方寸间，在笔墨纸砚里，经营着自己的乾坤。

然而，书生的“清淡”与“无用”，果真就毫无价值么？我看未必。

那清淡之气，是浊世里的一脉清泉。当世人汲汲于名利，营营于得失，满眼皆是喧嚣与油腻时，书生的案头，总还留着一方清净地。一盏孤灯，一卷残书，笔下流淌的清淡文字，虽不能饱腹，不能御寒，却能涤荡人心，让人在匆忙劳碌之余，瞥见一丝明月清风的影子，想起世间除了稻粱之谋，还有弦歌雅意。这清淡，是精神的薄荷，给燥热的人世带来一丝不易察觉的清凉慰藉。

而那“百无一用”，细细思量，也未必尽是贬义。这“无用”，恰是对某些“有用”的疏离与抵抗。不屑于钻营，不屑于谄媚，不屑于用满腹诗书去兑换五斗米、半分权。他们的“无用”，成就了一种精神的独立与人格的清白。在功利的秤杆上，他们或许轻如鸿毛；但在精神的星空下，他们自有其不可磨灭的光华。他们守护着文字，守护着思想，守护着人心中那点对“清”与“淡”的向往，这何尝不是一种大用？

如同我家墙根下的薄荷，它不能做栋梁，不能充饥肠，甚至驱蚊虫也不甚得力。然而，在炎炎夏日，摘几片嫩叶，投入白瓷碗的清水中，看那碧色缓缓晕开，啜一口，齿颊间便弥漫开那独特而隽永的清凉与微苦——这，不就是它存在的意义么？

书生清淡，百无一用。或许，正是这份于世俗无用的“清淡”，滋养着人间一份不可或缺的“真味”。（deep seek）

花钱没买着

人工智能是个好东西，但国人喜欢用来扯蛋。扯蛋，是某国人内在本能需求。

河海森林

咱这就撞邪是书生，清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