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子要出去打工了,临走前两口子请我过去一起吃顿饭,我踏进院门时,恰好听见屋里传出说话声。
刚子正和媳妇唠嗑:“我出去要好几个月,家里还要我准备点啥干点啥不?”
刚子媳妇的声音轻而清晰,似乎毫无犹豫:“出去就该受累了,走前就把冰箱给我塞满就行啦。”
我静静站在门外,一时默然。这婆娘要的哪里是冰箱填满?分明是在要一颗安稳的心啊,冰箱塞满了,仿佛男人就还站在灶前,哪怕他的身影已在千里之外。
刚子系着围裙,正在屋里忙着,刀光在砧板上跳跃闪烁,他俯身切菜的背影显得格外专注而凝重。切好的肉块、青菜、猪蹄,被仔细地分装码入冰箱。冰箱门一开一合,嗡嗡作响,像在低语叮咛;也像无声地敷上了日后的思念。
刚子媳妇斜斜倚着门框,眼波流转处,笑意如春日水波般在眼角唇边轻轻荡漾。她目光总落在那忙碌背影上,再转到冰箱里堆满的食物上,仿佛已从这满满当当的冰冷空间里,提前收获了几月温饱的暖意。
我站在院中,心下也似有所悟:人世间多少殷切的期盼,最后不过就浓缩成这冰箱里的层叠分明。于这留守的婆娘而言,所求无非是寒夜灯下,灶台里有火,锅中有热饭——那塞得满满当当的冰箱,便是男人临行前所能留下最踏实的诺言吧。
家之安稳,原不在金玉满堂;一只塞满的冰箱,竟已盛下了一个妇人独自持家的全部信心。丈夫临行前塞进去的冻肉、青菜,都在无声重复:纵隔千里,我仍会暖围着你。原来所谓情意,向来朴素,它未必能填平思念的深壑,却足以在无数冷清的早晨,点亮灶膛,温热空落落的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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