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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红袖家园 红袖杂谈 【小说】雪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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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雪船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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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8-23 14:4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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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有贤无垢 于 2025-8-23 15:29 编辑



  


  我要讲一个关于船的故事。
  为了避免讲起来绕来绕去,我决定开门见船。


  我把船设置在河里。

  废话,船不搁在河里,难道搁在岸上?

  说得好。不过这也表明,在船的存在与归属问题上,我们思路一致。我们,我是说,我,你,你们,都希望,船在河里而不是岸上,船也只有归属于河流,才具有生命和意义。

  起初,我打算对这条船作一些细致而精彩的描写,从而给你留下深刻印象,比如船的大小,形状,姿态,漂流着还是系泊着。后来,觉得这些或许并不重要,而且叙述策略似乎也欠妥。于是,有些可惜地将那些词汇咽回肚里。

  现在,已经开门见船,不妨再让你开船见见门吧。我的意思是,从船上,你应该看得见那门,甚至看得见那窗,那楼,那青石板铺就的阶坡了。如果角度合适,你还应该看见阶坡上的小巷,小巷尽头的小街,小街后面的小山。

  我把河取名长汀河,小街就叫沿河街。小山嘛,就不告诉你名字了,知道不是大山就行。

  船有了,雪没有。

  因为现在是春天。

  春天嘛。我的意思是,春天最好不要下雪。

  再说,也不想一开始就让你看见雪。

  春天的一天,好,我要正式讲故事了。

  话说春天的一天,风城来了一位年轻人,他背着行李包,穿过九眼桥,走上风城大道,在一棵高大的皂角树前停下脚步,看了看树下那间装修气派的门面,然后走了进去。不久,他们出来了,这次没有沿大路返回,而是拐进了沿河街。

  是的,他们。他们就是那个年轻人,和老康。哎呀,那个年轻人就是我。老康,就是分公司副主任。老康是转业干部,在部队当过团参谋。老康当然有些老,三十出头,三十出头按说还年轻,但相较于我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老康就老多啦。

  “叫老康吧,”自我介绍后,老康握住我的手说,“欢迎来到美丽的风城古镇。”

  老康的手刚劲有力,一握就知道训练有素。

  他们沿河街走着,老康给那个年轻人介绍分公司的情况,比如业务范围、人员分工、薪资待遇,又讲到风城的历史人文和古迹景点。介绍历史人文时老康滔滔不绝,什么风城古国啦,风城遗址啦,风城文学派啦,风城贡米啦;什么状元碑啦,祭酒墓啦。老康娓娓道来,如数家珍,真不愧团参谋出身。

  其实老康来分公司也不过半年,比我还晚进公司。我是半年前入职的,如今算是从雷市下派到基层“镀金”。后来才知道,老康原是本地人,家住镇郊油脂厂一带,离分公司不远,难怪对风城如此熟悉。

  老康的话给了年轻人一些温暖,使原本忧郁的心情稍稍舒展。而其关于风城的讲述,尤令年轻人着迷。正是在老康的启蒙下,年轻人开始研究风城,为了探寻风城历史而走遍了它的山山水水,甚至还回雷市图书馆借阅过县志。后来年轻人就开始写文章发表到报刊杂志。哎呀,这都是后话,扯远了。

  话说现在,他们走到了一栋洋楼前,就是你从船上看到或者应该看到的那栋,略带希腊古典风格的欧式建筑。当然,之前我让你看到的是后门,而现在他们则立于正门前。

  站在高大的皂角树下,他们望向一楼营业大厅。

  “兰兰!”老康朝里面喊了一声,声音尖细而颤抖,与他伟岸的身躯颇不相称。

  兰兰闻声转头,目光清亮。她先是对老康点头致意,随后望向年轻人,杏眼微微睁大,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好奇与羞赧。

  “晚上别忘了和琴姐来我家打麻将。”老康朝她摆摆手,领着年轻人从侧门上了楼。

  “以后吃住就这儿。”老康在客厅转了两圈,指了指一扇虚掩的房门,“只剩这间小房了,老弟将就将就,我有事先走,晚上为你接风。”

  这是年轻人在风城的第一个下午,他躺在刚铺好的床上翻着书,眼前浮现的却是雷市的一幕幕,屋子里弥漫着寂寥沉闷的气息。他放下书,推开窗,河风挟着腥湿与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他精神为之一振,推开后门走到阳台,一条宽阔的河流展现在眼前。此岸是白墙黑瓦、拱脊错落的临水民居,间杂几栋现代建筑。彼岸则是麦田菜地,往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油菜花与紫云英,树冠硕大的皂角树点缀其间,更远处村庄隐约,湾子林掩映,天尽头一抹黛色山峦。

  他呼吸着这陌生而又清新的空气,目光落到斜对面河埠头的一条木船上,几位戴着头巾或斗笠的菜农正往船上搬运菜筐。他看着船儿缓缓向这边驶来,系缆后,菜农沿着阶坡拾级而上,走入小巷,走进风城。淡青色的河水像一匹生动的锦缎流向远方。

  晚上,客厅里很热闹,食堂赵师傅扛来新酒,备好饭菜便离开了。楼上楼下的单身汉都来聚餐,迎接年轻人的到来。有的已在分公司见过,有的尚未谋面,年轻人刚开始有些拘谨,但几杯酒下肚,大家说说笑笑,喝酒吃肉,气氛便融洽起来。

  老康也来了,老康带来了琴姐和兰兰。女性的加入让气氛更活跃,单身汉们个个喝得脸红脖子粗。

  少忠借着酒劲调侃兰兰:“什么时候喝你和康主任的喜酒?”

  “胡说!”兰兰顿时红了脸,作势要凿少忠的头。少忠一边躲闪,一边就势抓住她的的手往身上带,兰兰挣脱开来,嗔道:“想揩油是不,小心我告诉娟娟!”


  大家哈哈大笑。

  老康没有笑,只吸了两口烟,朝少忠举了举酒碗,一饮而尽。

  琴姐开口道:“看着你们这些单身汉,姐是又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你们给公司带来了活力,担心的是你们的生活会不会有困难,包括食宿和个人问题。赵主任其实非常关心你们,常嘱咐康副主任和我多关照,帮你们牵线搭桥,好让你们扎根风城,建设新城。少忠和景平都有女朋友了,徐鹏刘文进闵文军得抓紧,镇上好姑娘多的是。”说着突然转向年轻人问,“你有女朋友没?”

  年轻人一时语塞。那段很朦胧青涩的爱情,那段没有方向的随波逐流,那段人走茶凉的象牙塔之恋……年轻人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有。”

  “先安下心来工作,”琴姐说,“改天姐给你介绍一个。”

  老康起身举杯,大家也随之站起。“没有不散的宴席,”老康说,“我得先走了,还有牌局在等着。”老康临走时向大家发出了邀请,少忠回说不去了,昨晚斗地主输给徐鹏,今晚要报仇。

  兰兰回头扫了一眼客厅,眼光落在年轻人身上,年轻人正在收拾桌子,兰兰把手抬起,冲他微微一笑:“再见,陈凯!我叫卫晓兰。”

  年轻人听到自己的名字有些惊讶:“你好,再见。”

  是的,这个年轻人叫陈凯,陈凯就是他,是你,也可以是我。为了讲述的方便,为了尽量冷静客观,我使用了不同人称,现在,为了更贴近人物和故事,我将化身为“我”继续讲述。

  我的工作颇为轻松,虽然许多方面需要学习和熟悉,但技术层面并无太大难度。业余生活倒也多姿多彩。一到晚上,单身宿舍就热闹起来。麻将、围棋象棋、扑克,笛子、口琴、吉它,还有不知谁的音箱里播放着港台流行歌曲。节假日,宿舍里也常常呼朋唤友,招蜂引蝶。

  有时候我们也去山上一所学校球场打篮球。“我们”指的是我、刘文进和老康。对,老康也喜欢打篮球,是我们队长,我们组成队,经常和其他单位的人打三人或四人半场篮球赛。老康高大威猛,篮下一站,像座铁塔,对手很难撼动,我和刘文进往往不用强行突破,只需把球及时吊到篮下,老康轻轻一勾手就进了。这个时候,场边看球的兰兰就会笑起来,她身边的娟娟和秀秀也跟着笑。娟娟就是少忠的女朋友,在风城另一个营业点上班。秀秀是琴姐前不久介绍给刘文进的,但刘文进对此既不热情也不疏离,态度令人琢磨不透。我们都很享受打球时有女孩子在场的感觉。

  除了打球,我们也去镇上的风城酒吧跳舞,通常总是结伴而去。我的意思是每次去酒吧的男女同事不少,大家对跳舞这项活动似乎很热衷。我们和大姐跳,和大嫂跳,也和娟娟秀秀兰兰跳。有件事很奇怪,就是当我捏住兰兰手的时候,她那柔若无骨的瓷器般光滑的小手总会像电一样让我心头一颤,这是与其他女伴跳舞时所没有的。她的舞步娴熟,和我配合默契,有时不用暗示就能自如地跟上我的节奏。她跳舞的时候很少看我的眼,偶尔目光交汇她便急忙避开,我能感受到那一刻她呼吸的慌乱,我想起了初次见面时她眼里那春水般的光芒,我多么希望,那光芒在舞池中也能为我而亮。

  “你跳得真棒,”舞间休息的时候她对我说,“以前练过?”

 我如实相告:“是,以前参加过培训。你也跳得挺好。”

  她说:“你跳得比他们好多啦。你看老康,他几乎就在用蛮力,动作笨拙僵硬,怎么教也不会。”

  我笑了笑,看到老康抽着香烟,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

  舞曲再度响起,我起身正想邀她再跳一曲,老康铁塔般的身躯耸立在我面前,他一言不发拉起兰兰的手,进了舞池。

  五一节到了,阳光明媚,天气渐暖,已经有点初夏的意思了。老康根据赵主任指示,决定带我们出去拓展拓展,通俗点讲就是春游。老康对我们说:“既然名为“拓展”,那就得冒冒险,那个地方我小时候去过,现在也没有开发,但名气不小,吸引了不少驴友去玩。”

  我们问是哪里,老康站在我们宿舍阳台上,指着远方说,就是那座山。

  我们按照老康的建议,带了手电筒,零食,从河埠头上船,过长汀河,一路上穿过麦田、菜地、油菜田、秧田(此时的油菜花已长成油菜籽,紫云英已成为水稻的底肥)和几个村落,来到山前。三三两两驴友正往山腰一个洞口行进。

  就是那个洞。老康说完紧走几步,率先钻了进去,他高大的身躯让我们感到很踏实。我们兴奋地跟着进了洞。

  真凉快啊!兰兰一进洞就发出惊叹,接着张开双臂,仰头,闭眼,往鼻子里深深地吸气,一副沉醉的模样。

  我们也感受到了,天气本来就热,又走了这么远的路,身上早已汗涔涔的,凉爽来得正是时候。

  洞里黑漆漆的,打开手电筒,光线很快就被洞壁吸收,只有当大家一起打开电筒时,才能勉强看见前面的路。老康穿着短袖迷彩服,在前面探路。

  大家起先还逗笑着,不时打量那些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和洞床的溪流。后来走了半天也没见到天光,少忠就问,这洞到底多长啊。老康说,大概一两公里吧。少忠说,别的溶洞景点我也去过,没这么阴冷难行。娟娟就有些急了,嗔怪道,也不早说,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阴森恐怖的,冷得牙巴骨打颤,一点也不好玩。老康说,怪只怪你们身板太单薄了,拓展嘛,就是要锻炼你们野外生存能力,老康说完接着往前面探路。洞越来越狭窄,脚下碎石和滚石不断,手电筒的光线渐渐暗下来。老康说,得抓紧点,不然会有危险。

  就在这时候,出现了两条岔道。老康停下来,似乎在寻找儿时的记忆,很快摇摇头,手一挥,往宽敞的那边走去。大家跟着过去,正走着,前面有驴友折回来,大叫着“此路不通”“死胡同”,于是一起往狭长的那条岔道走。走到逼仄处,一堵石壁赫然立于眼前,幸运的是,壁墙上有一个方形的天然洞口,刚好容得下一人通过。老康此时似乎接通了儿时记忆,拍了拍大腿叫道,就是这个洞,过去就豁然开朗了!洞口很小,洞壁很厚,只能一个一个爬过去。

  老康第一个爬进洞里,很快,他魁梧的身板就卡在洞里,前进不得,后退不了。

  老康大喊,推我!我和刘文进就上去推老康,费了老大力才推过去,老康也脚蹬手扒,终于出了洞。大家一个接一个上了洞。

  兰兰胆小,往队伍后面躲着,一直躲到了我身后。最后只剩下我和兰兰时,我让兰兰先上。兰兰刚爬上洞口,老康就在那边焦急地喊,兰兰快过来!但兰兰一脚踩空,从壁洞上掉了下来,疼得大叫了一声。我赶紧拿电筒查看,兰兰的脚踝像面包一样鼓了起来。

  老康还在那边叫唤,我只得走到洞口告诉他,兰兰崴脚了,得先处理一下。老康焦急万分,脑袋钻进洞口试图爬过来,但很快放弃,洞口实在容不下他那高大威猛的身躯。最后,老康决定自己先带队走出洞去,因为电筒的电不多了,而老康对我们的安排是,原路返回至进洞口等他们。

  我俯下身再次查看了一下兰兰的伤情,兰兰不停地呻吟着,很痛苦的样子。我先脱下夹克包裹住兰兰上身,然后牙和手并用,从贴身白色汗衫上撕扯下一块布条,掀开兰兰裙裤,对伤处进行包扎。洞里此时异常安静,只有洞顶的水滴落到洞床溪流的声音,老康他们显然已经走远。

  我扶着兰兰站起来,问她好点了没有。兰兰一个趔趄,扑进我怀里,紧紧地抱住了我。我脑子一蒙,也紧紧地抱住了兰兰。我能感觉她的身体在颤抖,她姣小而冰冷的身体此时无比需要我的温暖。我继续抱着她,不停安慰。许久,兰兰将头从我胸口抬起,问,继续前进还是返回?我反问,你说呢?她轻轻推开我的手臂,单脚点地,一手扶住壁墙,一手搭着我肩膀,跃上洞口,扭过头冲我呵呵笑。

  她居然爬过去了!

  过了壁洞,兰兰拿着电筒,我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出了山洞。后来返回的路上,老康提出由他来背兰兰。兰兰看了看老康,又看了看我,问,陈凯你还背得动吗?我虽然累得要死,但还是咬了咬牙,说道,背得动。兰兰就回过头对老康说,康主任,那就让他继续背吧。

  五一过后,我和老康照常去打球,照常去跳舞,只是事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打球时兰兰更多为我鼓掌加油了,跳舞时兰兰更多和我做舞伴了。换句话讲,兰兰对老康开始冷落了,而兰兰也主动和我约会了,这让老康很不高兴。

  七月的一天晚上,刚下过一场暴雨,风还在继续刮。

  我下班回到宿舍,推门发现地上有个信封。打开一看,我顿时怔住了,是老康写的,他约我午夜十二点到山上篮球场“决斗”,方式是轮流拳击对方,谁先倒地谁把兰兰让出。我关上宿舍门在房间想了很久,如此浪漫而荒唐的主意大约只有当过参谋的老康才能想得出,老康身上一定具有强烈的俄罗斯战斗民族情怀。

  我把信烧了,但还是如约前往。

  夜灯将球场照得如同白昼,除了我们,除了呼啸的风,再无旁观者。老康铁塔般立在篮球场中央的圆圈里。通常,这个区域是球员比赛跳球争球权的地方,裁判一声哨响,比赛双方谁先跳到球,谁先进攻。但现在没有裁判,我们既是运动员也是裁判。

  我走进圈内,对老康说,动手吧。

  老康狠狠一拳朝我打过来,打得我眼冒金花。我感觉到眉骨破了,脸也肿了,血在往外流,滴落在球场上。

  老康说,该你了。

  但我没有还手。

  老康说,为什么不还手?

  我说规则是你定的,我来了,并不表示我认同这个规则,再说我肯定打不过你,我让你打只是表明我愿意接受这个方式,有这个诚意。但即便你打倒甚至打死我,我也不会放弃兰兰,除非兰兰亲口说她不爱我。我说你不是普希金,我也不是丹特士,而兰兰更不是那塔丽娅。我们都是现代人,我们不应该活在幻想里,而应该活在现实里。我说如果我们还是兄弟,那你就跟我去夜市喝酒,我买单。打架打不过你,但喝酒我可从来没怕过谁。

  老康最后还是跟我去夜市喝了酒。我们每人干了一瓶白酒,又将一整箱二十四瓶啤酒喝了个精光。最后,我们都醉倒了。

  老康看起来是个豁达的人,他是公司领导,私下又在镇里与人合伙开了一家建材店做生意,显得很忙。不久,老康似乎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偶尔路遇我和兰兰手牵手逛街,老康会很坦然地打招呼,有时我们在楼上聚餐,老康仍然会过来喝酒吃肉打麻将,甚至谈笑风生。

  我和兰兰的约会足迹遍布风城大道、沿河街、长汀河畔与长汀桥头。兰兰是镇上土生土长的姑娘,对风城的情况比老康更深入。她带我去到老康曾经提及过的那些遗址和景点,陪我找寻历史的沧桑与先贤的情怀,让我投给报刊的文字显得更有人文气息与历史底蕴,我也会把写的文章给她看。而她来我单身宿舍的次数也渐渐多了起来,有时候她会为我洗衣服和袜子,我也把相册甚至日记给她看,告诉她曾经的过往,告诉她我的家人、我的童年和少年,我说如果时机成熟,我会带她回老家看一看。

  秋天的一个晚上,月亮很大很圆,刘文进徐鹏们正跟着音箱里的音乐引吭高歌“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我感觉很吵,同时又很受歌词触动,忽然想去河对面走一走,在更开阔的天地里看看月色。兰兰默许了我的提议。

  我们于是悄悄来到河埠头,解下船缆,撑起竹篙,兰兰坐船头,我坐船尾,在长汀河的柔波里,荡向彼岸。踏着月色,手牵着手,我们漫步在田野里。微微的秋风将皂角树叶子吹落到我们头上,野桂花送来阵阵暗香,秋虫也在低声鸣唱。

  我们就这样走啊走,走啊走,月光像水一样洒在我们身上,兰兰的眼波像月光一样洒在我的心上。在一棵高大的皂角树下,我们就这样情不自禁地拥抱在了一起,兰兰背靠着树干,踮着脚,我贴近兰兰,捧起她的脸。

  “不!”兰兰惊叫一声,身体用力挣扎,向我发出明确抗拒信号。

  我说,兰兰,我想要你。

  兰兰从迷乱中清醒过来,一把推开我,“不,现在还不能给你。但我一定会给你。”说完,又紧紧抱住了我。

  冬天来了,但雪还没有落下,因此你还看不到雪船。

  我为此感到很抱歉,我只能对你说,世上万物都有时。花有时,月有时,风有时,而雪,也有时。

  冬天来了,天开始转冷,我和兰兰的爱情却如温泉一般滚烫。兰兰已经将我带到家里去吃了一顿“便饭”,当然同去的还有刘文进和秀秀、少忠和娟娟作陪。也就是说,兰兰已经带我去见过她的家人了。我准备在年关时候带她回老家去喝我母亲熬制的“土鸡汤”,兰兰也决定在我带她回老家的时候,给我“想要的”。

  就在这个时候,雷市总公司的宋部长来了,宋部长来到风城分公司,当着赵主任、康副主任、李琴助理的面,宣读了以下内容:

  调令

  **公司**分公司:


  根据工作需要,兹调你司陈凯同志一人,到**公司总经办工作,请接此通知后,七日内办理完工作交接手续,十五日内办理完人事档案移交手续。

  此令

  **公司(公章)

  **年**月**日

  宋部长宣读完毕后,大家热烈地鼓掌。老康也举起双手鼓掌。老康走过来握住我的手,对我表示了“由衷”的祝贺。只有兰兰没有鼓掌,她在主席台下以皱眉抿嘴的沉默方式,表达了自己复杂的心情。

  事情很突然,我也没有料到。但从内心讲,这和我希望调回雷市无疑是一致的。当天晚上,我把兰兰约出来,再次驾船登临长汀河彼岸。我们走了很长的路。我说,分开只是暂时的,一旦我在雷市安置好了,就想法向公司领导申请,把你调过去。那样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永不分开了。

  好,此时此刻,我要讲到雪了,这可是顺其自然啊。

  离开风城的那天,雪终于落下来了,将风城落得白茫茫一片。

  兰兰穿着一件浅黄色风衣,围着红色围巾,送我到河埠头。我像往常一样解开船缆,兰兰坐船头,我坐船尾,我撑起竹篙,向彼岸划去。雪花飘落到船上,美得如同梦境一般。雪花飘落到河里,很快结成薄薄的冰层。而船行驶所产生的波浪,又很快使薄冰破开。

  兰兰一直将我送到那棵高大而光秃的皂角树下才停下。我们深情吻别。我走了几步又回头,兰兰哭得像个泪人,泪水转眼就结成冰棱。我说,亲爱的,我会想你,也会回来看你,更会回来接你的。

  回到雷市不到一个礼拜,思念就如潮水般涌来,我开始写信,打电话。兰兰也是如此。不到半个月,我就回风城看了她一次。

  三个月后,已是第二年春天,兰兰突然不再回信,也不接电话。我请假赶去风城,她却避而不见。好不容易等到下班,她一见我便转身跑开。我追上去将她拥入怀中,她在我怀里低声啜泣,哭完又挣脱而去。我问她为什么,她沉默不语。

  我去问刘文进、徐鹏、娟娟和秀秀,他们也不知所以,又或者是不想告诉我。之后我又去了两次,她始终不肯见我。

  最后一次见面时,我说:“我只问你三句话,你只要回答一句,我就不再来打扰你。”

  兰兰望着我,眼眶湿润。

  我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她没有回答。

  我说:“你爱老康吗?”

  她依旧沉默。

  我说:“那天老康和我决斗的时候,我承诺过他,除非你亲口告诉我,你不爱我了,我就放弃你。现在请你亲口告诉我,我也就死了这条心。”

  兰兰嘴唇颤抖着,泪水悄然滑落。

  “我不爱你了,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我怔了怔,转身就走,因为我的眼泪也快流出来了,我不愿她看见。

  我听到兰兰在身后带着哭腔说:“你说过要接我走的,为什么让我等这么久?”

  我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该死的眼泪夺眶而出。

  这个平淡的爱情故事讲到这里,也许你已听得困倦,坦率讲,我也很希望快点讲完。不过,若没有结局,倒是挺遗憾的,我还是把它讲完吧。为了避免讲述时用情过深难以自拨,我想还是用三人称可能更合适。

  一天,风城来了一位中年人。他走下了中巴车,背着行李包,穿过九眼桥,走上风城大道,在一棵高大的皂角树前停下脚步。

  风很大,吹得高大而枝叶光秃的皂角树发出呜呜的声音。

  树后的一户人家正在办喜宴,庆贺本家公子和某位小姐喜结良缘。

 中年人在树下徘徊,忽听有人高声叫道,老陈!

  被称作老陈的中年人回头一愣,也兴奋地叫道,老刘!

  只见老刘和老陈拥抱在一起,热泪盈眶。随后,老陈又在老刘家中见到了前来赴宴的老徐、老景、老闵以及琴阿姨、娟姐和秀姐。最后,老陈见到了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卫姐,她显然刚刚补过妆,神色显得有些慌乱。

  午宴过后,呼啸的北风忽然停了下来,而雪花开始飘落,漫天大雪很快覆盖了风城。

  长汀河畔,走来两位中年男女。女的穿着浅黄色风衣,围着红色围巾走在前面,男的穿着夹克式棉袄走在后面。他们就这么一前一后走着,后来在河埠头一条小船旁停下。

  雪已经覆满了船舷和船舱,船下的河流结了厚厚的冰层,以至于那条船更像是一座静止于河岸的雕塑。

  她站在河畔,指尖轻抚过覆雪的船舷。雪粒簌簌落下,在她浅黄色风衣上积了薄薄一层。

  "女儿昨天视频,"她突然开口,"说毕业论文拿了优等。"

  他正望着冰层下的暗流,闻言手指微微一抖:"像你,读书总是那么勤奋。"

  "眼睛却像你。"她低头整理围巾,红色羊毛上沾着雪花,"特别是想事情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眯起右眼。"

  河面的冰层发出细微的脆响。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春夜,月光下她也是这般神情。那时她笑着说将来要生个女儿,眼睛要像他。

  "她……知道我吗?"

  "知道有个在雷市的叔叔。"她抬起脸,雪花落在睫毛上,"十八岁生日那晚,她翻到旧相册里我们在皂角树下的合影……"

  他看见她喉间轻轻滚动,像咽下一口灼热的酒。

  "她指着照片问,这个让你眼睛发亮的人,后来去了哪儿?"

  风忽然大了,卷起积雪扑打在船板上。他伸手想为她挡风,却在半空停住,最终只是替她拂去围巾上的雪花。

  "你怎么说?"

  "我说他去了……"她的声音突然哽住,"去了每个母亲都会为女儿编造的童话里。"

  对岸传来冰层断裂的闷响。他摸出烟盒,发现最后一支烟早已被雪水浸透。

  "她执意要考雷大。"她突然笑了,眼角的细纹落满雪花,"录取那天,我在站台看着列车开走,突然很害怕..."

  "怕什么?"

  "怕她在某个街角,遇见年轻时的你和我。"

  积雪从皂角树枝头轰然坠落。他想起女儿出生那年,自己曾无数次徘徊在雷市车站,却始终没有踏上那列火车。

  "她现在……"

  "在德蒙特福德大学交流。"她打断他,"照片我存在手机里……要看吗?"

  他摇摇头,忽然发现二十年的距离,原来不过是从"我们的女儿"到"你女儿"的称谓变迁。

  雪下得更大了。她掏出手机时,锁屏照片一闪而过:穿学士服的女孩站在钟楼下,右眼微微眯着,像在思考某个遥远的问题。

  "下个月她就要回来了。"她轻声说,"说要带我去看泰晤士河上的游船,苏格兰的乡村,”她侧过头凝视着他,“还有,还有爱尔兰的海岸……她说海岸像悬崖,真高。”

  “爱尔兰的海岸……”他沉吟着,眼前浮现出他喜欢的小说家克莱尔吉根的短篇《南极》里描写的高耸海岸。他曾经在宿舍为她朗读过这篇小说的一些片断。

  他望着冰封的长汀河,感觉时光仿佛熟悉而又陌生的摆渡者,兀立在面前。

  "兰兰,"他像以前那样喊她的名字,"如果……"

  "没有如果。"她将手机放回挎包,金属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就像这雪船,看着还在老地方,其实早被每个冬天的冰层,推向了不同的彼岸。"

  漫天雪花飘落在他们之间的船舷上。她转身离去时,风衣扫过船板,积雪簌簌落下,露出底下青灰色的、布满纹路的旧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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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25-8-23 14:45 |只看该作者
发一篇关于风花雪月的通俗小说吧。在这文斗武斗硝烟弥漫的时候,不知道合不合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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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25-8-23 14:46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先顶后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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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25-8-23 14:56 |只看该作者

问好小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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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25-8-23 14:58 |只看该作者
有贤无垢 发表于 2025-8-23 14:45
发一篇关于风花雪月的通俗小说吧。在这文斗武斗硝烟弥漫的时候,不知道合不合时宜。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很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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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25-8-23 19:00 |只看该作者
打工人的围城故事——

兄弟妻不可欺,兄弟的女朋友嘛,还是可以插足撬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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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25-8-23 19:35 |只看该作者
有缘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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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25-8-23 19:44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感觉红袖杂谈这个版主组高深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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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25-8-23 19:45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你好,我是有期,新来的版主组成员。请多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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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2025-8-23 23:07 |只看该作者
内容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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