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初中时年级里有一个文学社，甚至记得那三个字的名字，最终记起自己竟然没有参与。这个清晰的事实让我很长时间摸不着头脑，且从无知之知开始写语文老师吧。学校有文学社，语文老师题其名，而我竟没有参加，这说明什么？似乎也没有任何人邀请我参加，甚至还没有什么人小声地非正式议论我为什么没有参加，这又是为什么？他人有心予忖度之。
文学社是初一下学期张罗开的。先是我们换了一个年轻漂亮的音乐老师，经常不占用课程表不定期地教我们唱歌。踏板风琴平时搁在化学老师家，她也不用台琴，经常从体育老师那里抱着手风琴教我们喊歌。有一个男同学姓单（Shan），唱歌好听，我们都喊他单(Dan)曲。为什么喊单(Dan)曲呢，同学们都很单纯，起诨名都狠，往肉里戳。喊他单(Dan)曲，是看见他因为唱歌好听所以就对漂亮的音乐老师的漂亮妹妹起了单相思，一直不仅仅对此一个女同学单相思，最后毕业时他也还是单相思着，只是不知又在单相思谁个。
我这人心思滞后。现在写得这么明白而当时是模糊的，虽然当时传到我耳朵里里的确实都是当事人的第一手资料。第一个一手资料是单(Dan)曲的同桌女生死活要换座位，软磨硬泡数学老师把她调到我同桌。初中时一般都是男女同桌，现在两个女生在一起就足以直观地说明事情已经到了不得不直面的程度。新同桌绷着脸说，跟谁同桌都不跟他同桌。新同桌英语特别好，课文背诵地熟练准确，语调悦耳。我英语也不错，背书时眼前脑门上就浮现出一本书，一页一页地翻，直接照着念；有时会偷懒，遇到不会说的对话就挠头，说一声sorry让我想一想怎么说，或者干脆直接说不知怎么说，她就想尽办法提醒我。按照常理来说，她和我英语比较棒，同桌本来应该是一个英语弱一些的同学，方便平时带一带帮一帮。现在老师把两个英语好的同学调配成同桌，言外之意音很明显啊：原来是同桌有危险。
体育老师的妹妹跟我玩儿得特别亲。别奇怪为什么每个老师都有一个妹妹在我们班上啊，没办法呗。我们学校大名鼎鼎，高福利之一是在职老师允许带一个自己的直系亲属进来。所以音乐老师带着她的妹妹，体育老师带着他的妹妹，来上学啊。这种事儿并不奇怪，水浒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红楼梦大观园的众姊妹们都是这样冥冥中走到一起来的。体育老师的妹妹有一段时间不带我进他哥哥家，她跟我说音乐老师在谈恋爱。当时我很傻很天真地问音乐老师谈恋爱为什么就不能进哥哥家？体育老师的妹妹果然回答不上来这么凌厉的追问，于是转开话题，说单(Dan)曲在单相思音乐老师的妹妹，这是音乐老师的妹妹亲口说的。
事情终于透出亮来。再捋一捋：音乐老师谈恋爱，所以她更喜欢去体育老师家抱手风琴而不是去化学老师家搬台式风琴；单(Dan)曲单恋音乐老师的妹妹所以我的新同桌死活要换座位（此处我用的是互文，春秋笔法）。单(Dan)曲同学因为唱歌好听，所以当上了体育班长，凭着浑厚的嗓音喊站队（这是一个因果律的直接陈述）。唱歌好，所以体育好；体育好，所以张罗开文学社。
这应该是我没有参与文学社的原因之一：文学圈真乱。原谅这八卦水平差，听起来太含糊其辞，下面争取写得生动一些。没有参加文学社还可能有一个原因是换语文老师。一年级的语文老师很有水平，他读初三的儿子学习也很好。老师声音比较尖，嘴巴上一直都不长胡子，屁股很大走路姿势像个中老年妇女，夏天像老太太一样天天提溜着一把大蒲扇。念课文也不说普通话，只是摇头晃脑地念，声情并茂地念，动情处甚至都能听到口水嘶嘶地满嘴流动。也经常让几个同学一起分角色念课文，分给我不少角色，可惜都念得不成功，主要原因老师说一是不应该普通话腔调儿太浓，二是语调儿的高低快慢也都有问题。解决办法是继续念，念到自己听到的不是自己，念到看见书里的人如在目前。
后来换上一个语文教学骨干，前面成功教过几届语文。新语文老师很帅，个子高，面皮白净，五官好看，有些欧美风格。教学之余在操场或者教室门前练武。他练武时暴露出来一些印象失分，比如眼神一直盯着高处，不会随着出拳游动。
一直都琢磨不透的是他的夫人，经常跟他泼天泼地吵架。我也很烦这个语文老师，不仅仅是因为这双顶在头顶的死鱼眼，还因为语文课上他唾沫星子四溅，嗓门好大，比物理老师的腔调儿都再高八度，跟他的眼神儿一样直戳天花板。从来没有跟同学们有什么眼神儿交流：讲课时眼神儿透过屋顶看天，在教室里面走动时眼睛则透过地板盯着楼下同学的头皮。他还把课文分解成段落，把段落分析成句子，句子再裁剪成字词，字词句之间的情感色彩也给剪成了死鱼眼或鸭子嘴，直呆呆的没有什么生气。我从来没有主动回答他的提问，也从来没有举手提问。
烦这个老师，还因为初中有学习很差的同学天天动歪心思干扰我学习，语文老师却一直跟这同学走得很近很偏，明着张目。不像现在论坛上类似的事情会止于纸面与像素，那时的干扰是触及实际生活的。于是当他上语文课时我常盼望他的夫人及时堵在门口吵他闹他。现在看到这种盼望祸水东引的心理还存在于论坛上四十不惑的人心里，就感叹初中生的纯真永存。
好在语文这事儿只要自己用心悟，即便烦老师的讲课也落不下成绩，初中语文水平还是不错的。高中语文也自我感觉还不错，老师也还是挺烦的。最烦的就是他老爱把我的作文当反面教材，在课堂上公开说风凉话，对，对对，确实是公开说风凉话儿而不是认真的批评与教导：不是私下里指出我的不对与不足，讲课时也不明确说作文哪里不可取，也不点我的名，就是不阴不阳怪声怪气地说同学们你们都听听这个同学写的这篇作文，也不念整段或整篇，只摘出一句半句，然后……嘿嘿嘿……啧啧啧……是那么写的……呵呵，这是写的啥哟。
久之都慢慢知道在说我呢，其他班上同学也都知道。跟我关系好的同学都在上作文课之前嘻嘻哈哈地先拿我的作文稿看一看……平时来往不多的同学往往会悄悄地跟我说，觉得你的作文写得真好呀，还有几班的谁，某班的谁谁也都说好。他们说完，仿佛自己主张了一场正义，认真看着我。
当年上语文课时我常生天欲降大任于斯人也之感。大学里语文再没有必修课，我也没有选修，零碎着读了一些文学作品，没有人教，自己也没有悟，于是语文就这么荒芜，几个语文老师的影子也荒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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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23-9-12 1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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