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乱华之永嘉之祸----西晋灭亡
帝王们其实都知道,在封建制度下,没有不灭的朝代,只是时间早晚问题。口里嚷着万岁的皇帝们,其实在生前就都开始营造皇陵以埋葬自己,他们内心比谁都不相信万岁,不然你看哪个老百姓生前就这样的?坦白说,这一点皇帝们比百姓要明白:人固有一死。朱元璋曰:“虽然自古兴亡原有一定,况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能享之。言之何妨?试略言之。”但他们都有一个想法,自己的江山最好传万年,哪怕不能万年,也是越长越好。
我们无法探究当时开国皇帝们的心理,但从雄才伟略千古一帝的秦始皇,身死之后竟然让一个太监把大秦帝国折腾倒下。以曹操之英雄,身死之后几十年让一个臣下司马懿取而代之。以李世民的天纵英才,也不是差点第二代就被则天改变颜色吗?看到这些,我们不能不佩服朱元璋的杀戮功臣对维持明朝时代的长远之见,也不能不佩服刘邦对韩信的态度,这些手段虽然看起来很残忍,但确实维系江山的不二选择。
西晋的灭亡早在晋武帝司马炎之时,就已经有人看出端倪,《晋书》:帝尝南郊,礼毕,喟然问毅曰:“卿以朕方汉何帝也?”对曰:“可方桓、灵。”帝曰:“吾虽德不及古人,犹克己为政。又平吴会,混一天下。方之桓、灵,其已甚乎!”对曰:“桓、灵卖官,钱入官库;陛下卖官,钱入私门。以此言之,殆不如也。”帝大笑曰:“桓灵之世,不闻此言。今有直臣,故不同也。”意思是司马炎拜祭天祖宗回来,踌躇满志问大臣刘毅:我和汉朝哪个皇帝可有一比?刘毅回答和汉桓帝和汉灵帝两个人有一拼。司马炎脸红脖子粗的说到我虽然不及尧舜,但克己复礼,鞠躬尽瘁,平定了吴国,天下一统,才和这两个昏君有一比,太过了!刘毅说汉桓帝和灵帝卖官钱入国库,您卖官钱都跑个人口袋了,这么来看,还不如那两个皇帝呢。司马炎一看,得,遇到这么一个直人真是没办法,只得佯装大笑:桓帝、灵帝的朝代,没人敢这样说,现在有直臣,所以不同啊,你要珍惜这个时代,多唱赞歌啊。
刘颂上书:自泰始以来,将三十年,丹诸事业,不茂既往。以陛下明圣,犹未反叔世之敝,以成始初之隆,传之后世,不无虑乎!使夫异时大业,或有不安,其忧责犹在陛下也。意思是自从泰始以来,三十年了,政治军事经济还不如以往。凭着你的英武神明,都不能惩治腐败官僚,来提倡强国福泽后代,真让我替你发愁啊!假使以后江山改变颜色,那么第一责任人还是你晋武帝。不是没人提醒晋武帝这个最高领导人,奈何这个家伙成天驾着羊车满后宫跑,和后宫的美眉探讨人生,回头对大臣们说:此间乐,不思国事也!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
有了这样的晋朝第三代领导人,就不愁有第四代啊,当那个成天研究蛤蟆为公还是为私叫的晋惠帝吃了司马越给的一个驴肉火烧就死的时候,一个人接替了他的职位,这个人是晋怀帝司马炽。晋怀帝还是有些重建晋国想法,但司马越和晋怀帝是两股道上的车,用力不一致,导致国事愈加糜烂。当洛阳国都周围被匈奴的刘渊和石勒打的破烂不堪之时。怀帝实在没有办法了,东海王越羽檄征天下兵,帝谓使者曰:“为我语诸征镇,若今日,尚可救,后则无逮矣。”简直就是后来《红日》版本里的张军长的翻版:拉兄弟一把,否则今天我完,明天就会轮到你们。这个时候王浚发力攻击石勒,且多次击溃石勒,《晋书》:王申始攻刘曜、王弥于瓶垒,破之。十二月,征东大将军苟晞攻王弥别帅曹嶷,破之。看来晋军的战斗力还是可以,多次赢得小规模的胜利。司马越这个坏坯这时公然把军队拉走,说是出去打击匈奴,力量的分散立即导致形式恶化,而且晋军抽走的精锐和士大夫们被石勒一网打尽。
洛阳已经成为了汪洋大海中的一叶孤舟,刘曜、石勒、王弥采取了农村包围城市的高明战法,将洛阳周围的晋军主力或歼灭或驱逐,晋朝君臣知道洛阳是守不住了,司马越这个坏蛋又带走了主力部队,留下老弱残兵不可能抵挡如狼似虎的匈奴部队。《晋书》:帝召群臣会议,将行而警卫不备。帝抚手叹曰:“如何会无车舆!”乃使司徒傅祗出诣河阴,修舟楫,为水行之备。朝士数人导从。帝步出西掖门。至铜驰街,为盗所掠,不得进而还。晋怀帝召集大臣开了一次大会,这是宣布失败的大会,我们赶紧逃命。但竟然没有警卫部队,也没有车驾,没办法造船把,皇帝出逃倒是比较亲民,走着出了西门,结果被几个小偷抢走了衣服和身上的值钱的东西,又灰溜溜的回到了宫廷。其困顿之状远胜德军包围圈中的列宁格勒:至是饥甚,人相食,百官流亡者十八九。
该来的还是要来,刘曜、王弥攻陷了洛阳,《晋书》:帝为曜等所追及。曜等遂焚烧宫庙,逼辱妃后,吴王晏。。。袁粲、王绲、河南尹刘默等皆遇害,百官士庶死者三万余人。意思是俘虏了晋怀帝,这群畜生焚烧宫殿,侮辱宫女和皇妃皇后,这群官员们基本都被杀掉了,老百姓被杀的有三万多人。
一个皇帝倒下去,另一个皇帝站起来。其侄子秦王司马邺在长安即位,是为晋愍帝,改永嘉为建兴。但这条破船已经到了扬子江心,而且划船的舵手用力和朝廷总是不一致,虽然皇帝封了不少大臣王爷,让他们勤于国事,但那些大臣王爷都手握兵权,没人听他的。勉强支撑了四年,刘曜又带兵包围了长安。《晋书》:八月,刘曜逼京师,内外断绝,镇西将军焦嵩、平东将军宋哲、始平太守竺恢等同赴国难。冬十月,京师饥甚,米斗金二两,人相食,死者太半。太仓有曲数饼,麹允屑为粥以供帝,至是复尽。帝泣谓允曰:“今窘厄如此,外无救援。。。庶令黎元免屠烂之苦。行矣遣书,朕意决矣。”十一月乙末,使侍中宋敞送笺于曜,帝乘羊车,肉袒衔壁,舆榇出降。群臣号泣攀车,执帝之手,帝亦悲不自胜。
到了十月秋收季节,长安城内非常缺粮了,一斗金子换二两粮食,开始互相吃人,死去的人有一半多了。国库里有几枚发霉的饼子,麹允把它碾碎熬粥给皇帝喝,三天喝光了。皇帝也没办法了,哭着对麹允说,现在里无粮草外无救兵,老百姓太苦了,为了人民的利益,我出去投降。乘羊车,赤裸着上身,抬着棺材出城投降了。
两个皇帝晋怀帝和晋愍帝的结果是一样的,投降之后穿着青衣,裹着襆头,给匈奴的王公贵族们行酒洗盏。刘聪这个匈奴皇帝上厕所都要让晋朝的皇帝站在一边递手纸。委屈不一定能求生,两个完全丧失尊严的皇帝还是没有逃过死亡的命运,晋怀帝被刘聪毒死于永嘉七年,晋愍帝被刘聪处死于建兴五年。
西晋王朝自此灭亡,历时五十二年。
我们在重读江统的《徙戎论》,读来不但拍案称奇,而且深深地感叹之。但还是皇帝们之间的对话更有深意更能揭示真相,现匈奴皇帝刘聪问前西晋末代皇帝怀帝为什么有八王之乱,怀帝说:“故为陛下自相驱除,此殆天意。”
一语道破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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