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沿路东行,第一次跟车出门的小丫被路边一座座漂亮楼房吸引,不停地叫,呀,这个小楼好看,我想住! 或许是受新农村传言的影响,近几年的农民建房大多集中在公路两侧,这一点,真阳县走在了前头。宽敞的宅基,简单的设计,雷同的装饰,鲜亮的门窗,无不透露出农村人性格中的疏朗和质朴,但房前路边那些简陋的厨房和厕所则充分显露出一种暴发的粗砺。 引起小丫兴趣的多是带阳台的小楼。或许对于农村来说,阳光不是太奢侈的事情,所以他们建房大部分不留阳台,只有齐刷刷的墙壁直上直上,这就少了情趣。方便的厨房,舒适的厕所,宽绰的阳台,飘逸的窗帘,我想,美好家居,这几样必须有。 小丫每次看见喜欢的房子总是满眼羡慕,说,咱们啥时候能有这样的房子啊!弄得两个大人很尴尬。我很肯定地设想,假如当年我没有努力读书,假如当年我没有考上大学,假如当年我不那么奋力摆脱农村,以我的勤劳和智慧,作为农村妇女中的一员,我一定已经住上这样的楼房了。不过跟他们一样,在我气派堂皇的小楼前,可能也会有一个低矮窄狭的厨房,一个简陋寒碜的厕所。 到达真阳县付楼乡时已是午后。付楼乡地处真阳县边界,面积不大,稍显偏僻,西北边与我们马店隔河相望,隶属于不同县区的两个乡镇之间不通官道,但民间多有往来。 我们要找的人叫老付,他是“付贵摩托商行”的老板,毛之前经常替马文明给他送货,彼此熟悉。跟老付的合作是马文明冒充竹市代理商的最成功范例。当初马文明没事带着宣传彩页到处溜达,正碰上老付刚刚开业选品牌,马文明就以竹市大老板的身份向他推荐了上海木田。大概是因为稍稍上了点年纪,老付从来没有要求过到马文明在竹市的门店里看一眼,估计他想不到,所谓竹市大老板其实跟他一样,也在乡间小镇上,并且门面规模远远不及他,他更想不到是,所谓的上海木田,厂房就在他们真阳县南郊的工业园区里。木田本田一字之差,既逃避了打假,又蒙骗了百姓。 上海木田的老板是一对浙江籍年轻夫妇,身材瘦小,有着南方人特有的精明。他们的厂房隐藏在开发区后排,跟开纸箱厂的浙江老乡合租一个大院,门口不挂招牌。所谓摩托车厂其实就是一个组装车间,他们先从家乡拉来简单的生产线以及摩托车所需的各种零件,再在真阳当地招聘十几个廉价劳力,女人在家指挥生产,男人各地奔跑推销。车辆组装完毕,装车走货的时候,才由老板悄悄贴上“上海木田”的商标,所以那些工人天天干活,也并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品牌。如果让老百姓知道了那些高级莫测酷似本田的摩托车竟出自自家隔壁,那他们是绝对不买的,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他们希望自己花费几千块钱满怀隆重买回的大件东西来自大地方,出自大厂家。 老付正在指挥伙计们卸货。 “乖乖,一进就是几十辆,看样子他生意比马文明大多了,咋会做了文明的代理?” “文明多会忽悠呀,等会儿千万别说漏了,他对我们是竹市的深信不疑。” 老付果然很热情,他接连拨打了好几个电话: “过来过来,竹市送配件的来了,便宜得很,过来看看。” 其他集镇上,每选中一样,那些修理铺的老板们常常满脸戒备,一再嘱咐不要再给别人。同行是冤家,他们忌讳卖同样的东西,容易互相压价倒生意。而付楼这个小街却特别,付贵一通电话都来了,集体进货,可见老付不是一般人。 他们围着车门翻翻拣拣打问价格的时候,我和小丫躲开人群舒展一下手脚。这是一条新辟的街道,两旁的楼房一律是翘檐跳脊的仿古样式,但米黄色的涂料却是一大败笔,显得庸俗轻佻,就像一个荆环钗裙的古代女子做着街舞的造型。这条街的大部分房子还没人入住,老付家的六间门面就显得特别招眼。 我们转一圈在付婶身边坐下。付婶五十多岁,富态和气的样子。她正眯着眼睛认针,脚边笸箩里放着几双尚未完工的鞋垫,看小丫对她的笸箩感兴趣,她便摸摸小丫的头: “你们城里的小孩没见过这个吧,吃饭了吗?” 我怕小丫说出她不是城里的,赶紧接口道: “吃过了。” 哪知小丫头一瞪眼: “哪呀,没吃,我正饿呢!” 我呵呵笑,拿起付婶的鞋垫使劲夸奖以掩饰尴尬。 交割清楚,道别上车。我随手翻看发货本,发现进货都不多,并且没有老付的名字。 原来老付是付楼乡国税所退休干部,虽开店卖摩托,却对装车修理一窍不通,售后服务全推给别人,那些搞修理的都巴望着跟他合作。靠着广博的人际和雄厚的资金,老付把持着付楼乡百分之八十的摩托车市场。老付占有市场的法宝就是赊帐,一般老百姓,只要能找到可靠的中间人,不掏一分钱就能把车骑走。现钱进货,赊帐卖出,他怎么那么大本钱呢?不知道,反正就是有钱,好象那半条街的房子都是他的。 根据老付的推荐,从付楼出来我们直奔张营。张营虽只是一个村子,却俨然一个小集镇,各种商铺具全。 从额头上明晃晃的大刀疤来看,小强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光头,圆脸,金牙闪闪,敦厚身材。他显然已经接到了电话,直接跳上车看一圈,然后一个一个指,这个要五个,这个要十个,这个要一件……。他掂着轮胎扑通通往下撂,我终于知道了啥叫卸货。但我有点怕他,因为他额上的疤。我业务不够熟练,又不好意思一直趴地上数,他说,记上了不?我说,记上了,他就对他的小伙计一挥手,说,拿屋里去。我怀疑我有疏漏,但不敢吭声,我把发货单给毛看,毛说,都记上了吧,我说你看看,有没有记漏的,他瞅了一眼,说,差不多吧。我后来也没跟毛说我的疑虑,怕他怪我,这事就像感觉自己丢了钱一样,为了心情好,最好别去证实,下次小心就是。 小强的女人有一点陕西口音,短发,圆脸,稍胖,安静温和的样子,一颦一笑有着少女的羞涩,估计是小强在外面打工时“拐”来的。打工潮带来了人口流动,行走乡间,不经意在哪条村巷里,就能遇上这样口音不同的小夫妻。小强的女人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抓了一把零食给小丫: “你们是竹市的?” “嗯。” “街上的付叔介绍你们来的吧?” “是的。” “我说呢,俺们这儿路不好,基本没见过送配件的。” “那个老付叔——他跟你们是亲戚?” “不是,小强想赊他的摩托车卖呢,正跟他谈。” “哪个品牌?” “上海木田。” 我微笑地看着这个质朴可爱的女人,几乎想要跟她说点什么,但只是在心底轻叹一声。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真相掩盖在笑脸之下啊。闲聊间,我问她从张营有没有近路到马店,她眼睛一亮: “你咋知道马店?” 我立即意识到自己失口,忙说: “哦,我有个亲戚在马店。” “是吗,我们也有亲戚在马店,小强他妈,我们前一阵还去看她,小强在河里逮了鱼,我炸好了专门给她送去。” “嗯?小强的妈妈?”我一头雾水,满脸疑惑。 “小强很小的时候,她妈就离婚,改嫁到马店了。” 明白了,我对小强的感觉没错,那个刀疤瘌里应该还隐藏着更多的故事。但我已经开始对他有好感,从小离了母亲,年纪轻轻就拥有几间门面一份不错的生意,还有这么可爱的妻儿,他肯定是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浪子回头也未可知。 张营往东,道路更加难走,一个一个大坑布满路面,车子一颠一簸翻山一般。正爬行,一辆拉砖的卡车挡住了去路。那车的一只轮子陷在坑里,它试图冲上去,但一加油门就打滑,泥土碎石从轮下飞出,坑就更大更深了,显然一时半会儿动弹不得。毛下去勘察一翻,上来发动了车子,刚往路边靠几步,围观的群众里突然窜出一个男人: “走哪呀,走哪呀,看不见沙堆吗,是你走的地儿吗?!” 毛赶紧刹车站住,伸头往外看,的确有一只前轮正站在沙堆边上。毛立即下车,陪着笑脸上前: “你看,我想借这路边过去——” 毛的话还没说完,那人红头涨脸跳下沙堆: “你爱咋过咋过,但你不能碾我的沙堆,你也碾他也碾,来往那么多车早给我碾没了!” 毛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一脸恳求往他跟前凑: “你看,出门在外不容易,要不你先让我过去,我一定把沙堆给你弄好,你帮个忙,好吧!” “你容易不容易跟我没关系,你就是不能走我沙堆上!” 那人说话间拂袖转身,毛无计可施回到车上,发动了车子挂倒档。 我心有不甘: “咋办?就这么折回去?” 毛一直没说话。 要不是折回来取道真阳,我们还真不知道这里有这么可爱的一家人。 袁寨集呈“7”字形,悄悄伏在路边,很难被粗心的外地人发现。多亏我们是细心的,因为我们要时刻注意路边有没有摩托修理店。路口的一块招牌引起了我的注意,猛一看中间三个黑体大字“看脸型”,我以为是算卦相面的,再看两边的小字“设计”“发型”才知是理发的。我正指着那招牌大肆嘲笑,毛却顺着路口拐了进去。一路碰了几个钉子,折过拐角即将驶出街道的时候碰上了她。她正牵着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在路边玩耍,一招手拦住了我们。我摇开窗户问有事吗,她指着我们的车厢问: “里面拉的有爽歪歪吗?” 我笑了,说没有,她却上前一步: “那你都拉的啥,我批点好走亲戚。” 我告诉她我们不卖食品,她却一脸狐疑: “这车不卖吃的卖啥,你放心,我保证不跟门市部乱说,你就按给他们的价钱给我一点,行不,我保证不说。” 我不得不告诉她我们是卖摩托车配件的,谁知她眼睛一亮: “呀,啥配件呀,俺就是修摩托的!小虎,快过来看看,卖配件的!” 她说话间回头招手叫,我才注意到她身后的门店前竖着一个“喜梅摩托修理”的小木牌。毛赶紧下车拉开偏门,小虎已经从屋里出来,边把两只黑手在身上蹭,边冲着小娃做鬼脸: “来宝贝儿,叫爸亲一个。” 女人把孩子交给小虎,两手扒着车门探身张望,毛一件件推荐,她一件件问价钱,不时回头,满眼惊喜看小虎: “这个这个——咱要点吧?” 这一路算是走对了,看来真阳还没人下来送货,或者是人家不屑跟这小门店打交道?也未可知。 小虎嘴里咿咿呀呀,对着儿子亲来逗去: “你是领导你当家,你进啥我就卖啥。” 我能感觉到我的目光越来越温情,因为这幸福的一家人。这夫妇两个都不会超过25岁,衣着却少见地朴素。男的瘦高甚至瘦弱,油污斑斑的眉目间却透着阳光,几乎还是一个半大孩子;女的脸色相对滋润,但那偶尔闪露的耳根后分明是养了一冬的老垢;在这样两个人的怀抱里转来转去,那个小娃当然也是灰模郎蛋的样子,连小屁股都被爸爸亲上了黑污。 一阵翻检后,女人却很是谨慎,摸摸这个,拿拿那个,一脸为难,终于说出刚买了房子手里没钱的话。第一次打交道,我当然不能说没钱先赊着,但看着这小女人生动的表情和脚面上质朴的手工红布鞋,我的心里充满了敬重。在当下这样一个浮躁的社会里,有多少像他们这样的农村青年,为了一己的逍遥和对金钱的渴望,完全不顾上孝下养的责任义务,屁股上裹着花花绿绿的廉价时装,一扭一扭,误把他乡当故乡。而他们,同心协力,有情谊有担当,哪儿,还有不幸福的日子呢。 宁走十步远不走一步喘,从袁寨折回又取道真阳。来时匆忙没注意,这原来是一条别致的路。没有参天的白杨,没有飘拂的垂柳,有的是一簇紧挨一簇的紫色鸢尾花,枝叶花苞亭亭于晚风中,一颦一笑让人想起孔雀舞。鸢尾花的外边是一道灌木矮墙,刚在春风里展开腰身,繁密娇嫩的样子。这种灌木我们叫它白生条子,由于它枝条光洁,修长柔韧,常被拿来编箩斗条筐。秋季叶落,白生条子生长成熟,一簇簇浓密的枝条像怒放的烟花,男人们手持镰刀刷刷刷将他们全部割倒,这叫做平茬,是为了它来年更好地生长。还记得幼时看爹坐在月亮地里,一边听收音机一边编箩筐的情形,现在想想,那才叫如诗如画呀。这种东西像茅草一样,一般野生在沟边地角,现在成排栽种用来护路,真是不错的主意。 从真阳回来天色尚早,我们顺便在八里坡停下。八里坡是个路口小集市,距离马店街八里地,因此得名。甄高兴正蹲在一个侧翻的三轮边忙碌着,毛下车就叫: “甄高兴!” 甄高兴一回头,做出吃惊的样子: “豁,赵老板!听说你发达了,咋舍得到我这里看看呀,以为你忘了俺这些穷哥们哩!” 毛上去一拳: “去,别腥你哥!” 甄高兴起身,用脚拖过一个小凳: “说真的,生意咋样?以我说你早就应该自己干——对了,马文明还欠我一个控制器呢,他不是个东西,推来推去不给换,还有,有一辆车我老卖不掉,你给文明说说看能不能给他退回去。” 毛一摆手往屋里走: “别提你们之间的事,我啥都不知道,要说你自己打电话。” 毛在屋里转一圈,对着门外喊: “甄高兴,你不江湖,光用老秋的货,就不能也用点咱的?” 高兴嘿嘿笑: “咋不中,你不是没来嘛。” “我日,咱啥关系呀,还用我来?缺了直接打电话嘛。” “中中中,以后打,哎,对了——你看看咱的洋玩意儿”,甄高兴一拍手,起身进屋。 原来是所谓的摩托音响,一个圆柱体,一个内存卡,配上一块旧电瓶,就热歌劲舞响起来。毛相中了,问多少钱,甄高兴撇着嘴角,神神秘秘的样子: “我估计老秋蒙我,给我一百二,叫我卖一百六,有点贵你说是吧?你想要一百二拿走,我以后不进了,怕不好卖。” 毛一扬手: “我不管你多少钱,车上的货你随便搬,钱是没有。” “你这不土匪吗,来,欣赏欣赏你的货”。 友情支持,甄高兴大致要了几样。挥手道别的时候,毛突然环顾左右,凑近甄高兴,挤眉弄眼道: “走哇,上真阳。” 甄高兴哈哈一笑,偷眼看我: “走哇,你敢吗,我请客。” 毛一声怪笑,挥手上路。 “上真阳干啥?” 毛只管抿嘴乐,我捅一把他的腰窝: “上真阳到底干啥?” 毛嘎嘎笑,小声说: “找小姐。” “啊?!”我大吃一惊,“他咋那样啊,老婆那么苗条那么漂亮他还不满足?又矮又胖貌似忠厚他怎么那么恶心呀!” 毛摇摇头,感叹道: “不知道,各人爱好吧,搞不懂。” 我突然警觉,扭头定定地看着毛: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经常跟他一块儿去?!” 毛“啊哈”大笑,一拍方向盘: “你说哩?” “你说你说你说!”我噼里啪啦又抓又挠。 “别闹别闹,开车呢,别瞎联想,我咋可能干那事。” “那你咋知道他那事?” “我听小素说的。” 我大怒,对着他的肩膀猛抓一把: “你放屁!” 毛满脸委屈,继而坏笑道: “你看你看,我又没咋滴你妹子。” “滚!不要脸!” “你看你看,我真没啥意思,你不兴生气”,毛扑呲一笑,算是败下阵来。 这个贱货,每次故意挑起事端,非要我拳打脚踢破口大骂他才舒服,不过,这次好象是话赶话,我忙切换话题: “小素咋知道?” “她听文明说的。” “那肯定文明跟他去过。” “你看你看,又瞎想,文明根本不是那号人,文明去过还会跟小素说?甄高兴那村流行那个,即使做个泥巴匠,钱一到手就得到真阳东关大盘鸡搓一顿,甄高兴曾经要求马文明请客,说哪哪儿的小姐好,文明没去,文明那小气样儿的,我估计是心疼钱,嘿嘿。” 毛说着,伸手摸一下我的头顶: “明白了吧。” 我错身一躲: “滚一边,我嫌你脏!” 毛大笑,差点把方向盘拍断。 不到一个月,我们基本把周遍集市跑了两遍,并逐渐对自己的生意有了一定的了解。流动配送不用死守门店,说走就走说停就停,开车上路自由自在,老实说,这种经营方式的确很符合我们散漫的脾气,但同时,也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人分两种,一种财大气粗的,一种财小气细的。后者之于我们应付起来就容易的多了,因为我们同病相怜,我们只需要真挚坦诚就OK了,而应付前者就必须连哄带吓,因为他们鼻孔朝天势利油滑,一看毛一个人又开车又搬货汗水淋漓的样子就斜了眼睛问,哪的呀?开始的时候我们老实,说,马店的,有人就露出鄙夷来。后来我们再出门就不是马马店的了,县内集镇上我们就是县城里的,问哪市场哪位置啊,我们就A市场B区C号说地一字一般;出了县界我们就是市里下来的,问哪市场哪位置啊,我们就B市场C区A号又说地一字一般。有时候也会出现意外,有爱忘事的下次去了又问,哎,你们哪儿的呀,我们就背过脸面面相觑:上次跟他说我们哪儿的? 专业修理和售后服务完全是两回事,由于业务的粗疏,很多精密的配件我们闻所未闻,每有客户要货,我们只能现学现卖慌忙记下,几天后发回来再给人送去,大多已经晚了。这不但影响了声誉,还造成了货物积压。再有,频繁的发货接货,又大大增加了交通物流的费用。 除了第一天回关坡老家战绩不错外,此后的营业额再没有超过一千的。这个卖法想赚钱是不可能的,裹车的费用都困难,但我们不着急。荒春淡季,百业萧条,客户门一张口就抱怨,说会骑摩托的都出去打工了,留守的都是老弱病残不骑摩托更不修摩托。打工这个事情真厉害,它让我们的青壮年倾巢而出充实了他乡的城镇,而让我们的村庄大面积虚空。 除了淡季,还有就是我们是新手,市场有限。我们的活动基本局限于豫南和真阳两县交界一些乡镇,其他地方由于老秋的盘踞,我们不敢擅入。其实我们跑过的地方也基本都是老秋的地盘,所到之处一攀谈,人们总会随口说起老秋。老秋,他就像一团无形的乌云,始终盘旋在我们头顶。所以我们的客户都是些生意寡淡的小门店,跑了好多家还抵不上人家一笔买卖。但我们并不气馁,只要对方稍稍随和,能到车边看一眼,毛一定能靠三寸烂舌和低廉的价位勾引住他。难的是一些老顽固,他压根不往车上看,不理不睬,说什么他都不需要,更有甚者直接满脸不屑: “除了老秋的货我谁的都不用!” K,老秋应该给他立贞节牌坊。 每每走在陌生的路上,我们总是不停瞪着眼睛仔细搜寻摩托修理的招牌,偶尔碰上一个,欣喜,停车。毛下去,一步一步走到人家门前,我就坐在车里一眼一眼看着他。如果看他跟人比比画画说完话一个人转身回来,我就不再看他,坐直了身子准备上路;如果有人跟他一起过来,我就知道,嗯,有戏,然后准备好发货单计算器,耐心等待。大部分时间,毛都是一个人转身回来,一脸落寞。开始我还要问,为啥,他为啥不要?后来我就不再问。有时候走着走着都绝望了,但不定在哪个转角却突然有了收获,慢慢地,我们不再着急,因为只要前行,总有惊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