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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蜀道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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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丹白露】(6)此情可待成追忆 (纪实随笔——al改编)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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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11 09:11 |只看该作者
曦曦的QQ头像
阳光透过纱窗,在茶几上投下菱形的光斑,曦曦的小书包就放在光斑里,粉蓝色的,上面绣着只兔子,耳朵耷拉着,像她此刻的样子——坐在沙发上,背挺得笔直,手里攥着本《中考英语核心词汇》,睫毛在书页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歇会儿再看。”我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指尖碰到她的手背,温温的。曦曦抬起头,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奶奶,这单词好难记。”她把书往我面前推,书页上用荧光笔标着密密麻麻的记号,“老师说尖子班的英语要考到110分以上才行。”
我笑了,捏了捏她的脸颊——圆圆的,像个红苹果,和她妈妈玉蝉年轻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咱们曦曦这么聪明,肯定能记住。”我翻开她的笔记本,扉页上画着朵小小的玉兰花,旁边写着行歪歪扭扭的字:“妈妈说,努力的孩子会被月亮奖励。”
一、浣花溪的蒲公英
下午的阳光软乎乎的,我牵着曦曦的手逛浣花溪。她穿着件白色的连衣裙,裙摆被风吹得飘起来,像只小蝴蝶。公园里的蒲公英开了,毛茸茸的一球,曦曦蹲下去,轻轻一吹,白色的小伞便乘着风飞远了。
“奶奶,妈妈以前也带我来这儿吹蒲公英。”她忽然说,声音轻轻的,“她说蒲公英飞去哪里,哪里就有新的希望。”
我心里一酸,蹲下来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玉蝉走的时候,曦曦才十二岁,抱着妈妈的遗像在灵堂里哭,眼泪把照片都打湿了。张大妈那时总说:“这孩子命苦,没了妈,以后可怎么办?”可现在看看,曦曦的眼睛里没有泪,只有光——像玉蝉,永远那么透亮。
“你爸爸最近怎么样?”我试探着问。连国上个月打电话,说在德阳看了套房子,想带着张大爷张大妈搬过去,“离曦曦学校近点,方便照顾。”可话里总带着犹豫,怕曦曦不适应。
曦曦把蒲公英的茎折成小段,放在手心里摆弄:“爸爸挺好的,上周还带我去吃了德克士。”她忽然抬头看我,眼睛亮晶晶的,“奶奶,你上次说的那个阿姨,爸爸要是喜欢,我没意见的。”
我愣住了。上次连国来成都,提了句有人给他介绍对象,我私下跟曦曦聊过,怕她心里不舒服。没想到这孩子歪着头,认真地说:“妈妈在天上看着呢,肯定希望爸爸开心。而且,张奶奶和张爷爷对我那么好,爸爸要是再成家,他们也能少操心。”
风又吹过,蒲公英的小伞落在她的发梢上。我忽然想起玉蝉,当年也是这样,十二岁没了娘,却总对人说:“我爸不容易,我要好好读书,让他骄傲。”这血脉里的坚韧,原来早就悄悄传了下来。
二、QQ里的月亮
晚上临睡前,曦曦趴在我的书桌上,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哒哒”响。“奶奶,我加你QQ好友呀。”她把笔记本电脑往我这边推,屏幕上是她的QQ头像——一只卡通兔子,抱着个月亮,昵称叫“曦月”。
“这名字真好听。”我说。
“是妈妈取的,”曦曦的手指顿了顿,“她说我是清晨的太阳,她是晚上的月亮,就算分开了,也能照亮彼此的路。”她点开我的头像,是朵玉兰花,还是当年玉蝉帮我注册时选的。“好了,以后我有不会的题,就Q你呀!”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跳出好友申请提示,“你要记得回我,不然我就给你发‘炸弹’表情!”
我笑着点头,心里却有点酸。这孩子,明明心里装着事,却总用玩笑话盖过去。连国说,有次半夜起来,看见曦曦房间的灯还亮着,她趴在书桌上,手里攥着妈妈的照片,脸上还带着泪痕。可第二天早上,她照样六点起床背单词,给张大妈煎荷包蛋,说“奶奶年纪大了,我来做早饭”。
“对了奶奶,”曦曦忽然凑过来,小声说,“爸爸说德阳的房子有个小阳台,到时候我种满蒲公英,等它们开花了,就寄给你一把种子,好不好?”
“好啊。”我摸了摸她的头,头发软软的,像小时候一样。她忽然抱住我的脖子,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奶奶晚安,明天我要早点回去补习,老师说尖子班的题很难,我得加油。”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我点开QQ,曦曦的头像亮着,旁边显示“正在输入”。过了一会儿,一条消息跳出来:“奶奶,谢谢你今天陪我逛公园。我会好好考的,等我考上尖子班,带你去吃广汉的金丝面!”后面跟着个兔子蹦跳的表情。
三、婚礼上的玉兰花
再见到曦曦,是五年后她的婚礼。她穿着白色的婚纱,挽着新郎的手,一步步走向舞台,眼睛里的光比当年浣花溪的蒲公英还要亮。新郎是她在四川信息学院的同学,计算机系的,戴副眼镜,斯斯文文的,看着曦曦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奶奶,你看!”曦曦跑过来,把婚纱的裙摆提起来给我看,裙摆内侧绣着一圈小小的玉兰花,“是张奶奶绣的,她说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妈妈结婚时也有。”
张大妈站在旁边,抹着眼泪笑:“这孩子,从小就懂事,现在终于成家了,我和你张爷爷也能放心了。”张大爷拄着拐杖,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个红布包,塞到曦曦手里:“压岁钱,每年都给你留着,一层一层包好,就等这一天呢。”
连国也来了,身边站着个穿浅蓝色旗袍的女人,是他后来的妻子。她给我递了杯喜酒,笑着说:“常听连国提起您,说您是他们家的福星。”连国在一旁挠着头笑,眼角的皱纹里都是光——当年那个在张家门口哭着要退婚的小伙子,如今也成了能给女儿遮风挡雨的父亲。
婚礼进行曲响起来的时候,曦曦的新郎忽然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里面不是戒指,是颗用玻璃做的小月亮,亮晶晶的。“我知道你喜欢月亮,”他声音有点抖,“以后我就是你的月亮,永远照亮你的路。”
曦曦的眼泪掉了下来,却笑着说:“还有我妈妈,她在天上看着呢。”
四、婴儿车里的笑声
2022年的夏天,成都热得像个蒸笼。我和女儿提着婴儿服,按响了曦曦家的门铃。门开了,曦曦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站在玄关里,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奶奶,你们来啦!快进来,开着空调呢。”
小女孩被放在婴儿车里,穿着件黄色的连体衣,眼睛闭着,小嘴巴一努一努的,像只小猫咪。“小名叫‘念念’,”曦曦坐在我旁边,轻轻拍着婴儿车,“纪念的念,也是思念的念。”她忽然低头,在念念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妈妈,你看,我现在也有自己的小月亮了。”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婴儿车的纱帐上,泛着柔和的光。女儿凑过去逗念念,小家伙忽然睁开眼睛,黑葡萄似的,和曦曦小时候一模一样。“这孩子,跟曦曦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女儿笑着说,“以后肯定也是个小学霸。”
曦曦的丈夫端来切好的西瓜,坐在旁边听我们说话,时不时给曦曦递纸巾擦汗,眼里的温柔藏都藏不住。“去年过年,我们回阆中看张爷爷张大妈了,”曦曦咬了口西瓜,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张奶奶还给念念做了件小棉袄,上面绣着玉兰花,说等天冷了穿。”
临走时,念念忽然醒了,咯咯地笑起来,小手在空中抓着什么。曦曦把她抱起来,指着窗外:“念念看,月亮出来了。”我抬头望去,天边果然挂着半轮残月,清辉落在婴儿车里,像撒了把碎银。
“奶奶,明年过年,我们一起回阆中吧?”曦曦抱着念念送我们到楼下,“爸爸说要开车来接你,张爷爷张大妈还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等呢,手里肯定攥着给念念的压岁钱,用红布包着,一层又一层。”
夜风带着栀子花香吹过来,我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下午,曦曦蹲在浣花溪边吹蒲公英,白色的小伞乘着风飞远了。原来有些希望,真的会随着风,落在某个地方,生根发芽,长成一片温暖的森林。
就像曦曦,就像念念,就像张家那棵永远开着玉兰花的老槐树,在岁月里,把爱酿成了永不凋零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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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11 12:58 |只看该作者
《屏幕那端的暖》
秋阳透过纱窗,在笔记本电脑上投下一片淡金的光斑,像女儿小时候画的太阳——总是把光芒涂得溢出画纸。我端起保温杯,指尖触到杯壁上的温度,忽然想起“啄木鸟”帖子里的那句话:“草垛上的霜化了,可心里的霜,要等一场春雪才能融。”
屏幕右下角的QQ头像还在闪烁,是“月下寂寞梧桐树”发来的:“水珍姐,看到啄木鸟的文了吗?”我点开链接,指尖在鼠标上顿了顿——终究还是点了进去。
一、未寄出的信
啄木鸟的文字像浸了水的棉絮,沉沉地压在心上。她说小外孙走的那天,书包还挂在门后,铅笔盒里的橡皮啃出了月牙形的缺口,“我总觉得他只是去楼下买糖了,回来会举着棒棒糖喊‘外婆抱’”。
我靠在藤椅上,闭上眼。女儿的书桌还在书房,台灯罩上蒙着层薄灰,她走的那年冬天,我把她的日记本锁进了樟木箱,钥匙串上挂着她送我的小狐狸挂件,尾巴尖已经磨平了。去年《蜀道人生》发表《难以抑制的心痛》时,编辑打电话来:“水珍老师,好多读者说,您的文字像冬日里的炉火,疼,却暖。”
暖吗?我摸着胸口的位置,那里总在阴雨天隐隐作痛。直到三天前,“无名草”发来一张照片:山东大学的银杏道上,她站在办公室窗前,手里举着打印出来的文章,眼角还挂着泪,院长站在她身后,正指着屏幕上的留言笑。配文写着:“主任说,要向水珍姐学坚强。”
我忽然想起二十年前,“无名草”刚进论坛时,总在深夜发帖子问:“水珍姐,怎么才能让妈妈不担心我北漂?”那时她还是个扎马尾的姑娘,头像是只蹦跳的兔子。如今她成了“院长”口中的“办公室主任”,却在看到我的文章时,哭得像个孩子。
二、留言区的光
“叮咚”——新留言提示音打断了思绪。是“西域天娇”,头像是沙漠里的胡杨,她说:“姐,我把您的文念给病床上的妈妈听,她攥着我的手说‘这闺女,心比胡杨还韧’。”
我往下翻,鼠标滚轮“咔嗒”响,像踩在老家的青石板路上。
“梦想”的头像跳出来,是个戴眼镜的小伙子,他总说“我跟您女婿同岁,该叫大妈”。他的留言很长,提到外孙上次视频时背的唐诗:“‘床前明月光’,奶声奶气的,像含着颗糖。大妈,您别愁,孩子好好的,就是对他妈妈最好的告慰。”
我伸手去摸桌角的相框——外孙穿着红色的小棉袄,站在女儿墓碑前,手里举着张画,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妈妈我爱你”。相框边缘,还粘着去年“闪蝴蝶”寄来的明信片,背面画着两只拥抱的小熊,她说:“姐,等开春,我带槐花蜜去看您,咱坐在老槐树下,我给您唱年轻时的歌。”
“柳塘”的留言很短:“过去的,让风带走吧。”可我知道,他去年在论坛晒出妻子的遗像时,配的文字是“春风再吹,也吹不回她织的围巾了”。我们都是在伤口上种花的人,知道有些痛,要晒在阳光下才能愈合。
三、键盘上的温度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我点开“南风”的留言,她写了整整三页:“每日读您的文,像读一本厚厚的书,每一页都写着‘坚强’。”她说起自己中年丧夫时,是我的帖子让她“敢在深夜哭出声,第二天照样给孩子做早饭”。
我想起女儿走的第三个月,“南风”给我寄来一包种子,说是“太阳花,掐一枝插土里就能活”。如今那盆太阳花就在阳台,开得泼泼洒洒,橙红的花瓣总朝着光的方向——像极了屏幕那端的他们:“风舞红尘醉天涯”说要带葡萄酒来看我,“三棱镜”记得我在西安笑出的皱纹,“无名草”把我的文章念给学生听,说“这是生命的课”。
手机震动起来,是“闪蝴蝶”的视频电话。她举着手机在客厅转圈,背景里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幅画:“奶奶,我画的水珍奶奶,有翅膀!”我笑着抹眼泪,她忽然说:“姐,您知道吗?您的文,救了好多人。”
我低头看向键盘,键帽上还留着女儿的指纹——她教我打字时,总说“妈,每个字都要带着温度打”。此刻,那些来自天南海北的留言,正像无数双温暖的手,隔着屏幕,轻轻握住我冰凉的指尖。
秋夜的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桂花的香。我合上电脑,把网友们的头像在心里过了一遍:梧桐树的剪影、无名草的露珠、蝴蝶的翅膀……忽然明白,有些痛不必藏,有些暖,要隔着千山万水,才能织成最密的网。
就像女儿常说的:“妈妈,光永远在,哪怕你暂时闭上眼。”
我拿起手机,给“啄木鸟”发了条消息:“明天一起去看银杏吧?听说趵突泉的叶子,黄得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屏幕那头很快回复:“好啊,我带外孙最喜欢的泡泡机,咱们让泡泡接住阳光。”
我笑了,眼角的泪滴在手机壳上,那里贴着女儿和外孙的合照——他们都在笑,像两朵永远朝着光的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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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11 12:58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蜀道人生 于 2025-9-11 13:28 编辑

《65号驿站》
晨光爬上窗台时,我正坐在藤椅上数日历——红圈圈住的“10.18”像颗饱满的石榴籽,嵌在泛黄的纸页里。第65个圈了。年轻时总觉得日子是条望不到头的路,如今才懂,每个生日都是个驿站,歇脚时回头望,原来脚印早连成了线。
厨房传来木勺搅动铁锅的轻响,混着甜丝丝的热气飘过来。我起身走过去,看见老伴正站在灶台前,银镯子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光。
一、粥锅里的日月
“醒了?”老伴回头笑,眼角的皱纹挤成朵菊花,“再等会儿,桂圆肉刚煮出甜味。”她掀开锅盖,白汽“腾”地涌上来,裹着泰米的清香、花生的脆气,还有冬苋菜的嫩腥——十样食材在锅里翻滚,像把整个秋天都熬了进去。
我凑过去看,木勺舀起一勺,泰米颗颗分明,红薯块软得快化了,黄豆胀得圆滚滚。“放这么多料,想撑着我?”我故意逗她,手指却碰了碰锅沿,烫得缩回来。
老伴拍了我手背一下:“小心烫。”她用勺子轻轻碾了碾红薯,“你年轻时总说八宝粥养人,生娃那年我天天给你熬,你说‘等老了,咱天天喝’。”
我忽然想起30年前,她也是这样站在灶台前,肚子里怀着女儿,木勺搅着粥锅,说:“等孩子生了,咱就买个大点的锅,熬粥给一家四口喝。”如今女儿大了,外孙都快比我高了,锅还是那口铝锅,只是锅底结了层厚厚的粥垢,像攒了一辈子的时光。
“快盛出来凉着。”老伴把碗递给我,碗底还留着个小小的缺口——是女儿小时候摔的,她说“这样妈妈就不会忘记我”。我舀了一勺粥,甜香在舌尖漫开,忽然觉得,所谓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把日子熬成了粥,稠稠的,暖到心里。
二、蒸笼里的团圆
中午的厨房飘着蒜苔的辛辣香。老伴系着蓝布围裙,正
把切好的肉丝倒进油锅,“滋啦”一声,油烟裹着香味漫出来。“蒜苔肉丝得用大火快炒,你女婿爱吃这口。”她头也不抬,手里的锅铲翻得飞快,“香肠腊肉是你妹妹从乡下寄的,说今年的柏树丫熏得透。”
案板上摆着个白瓷盆,里面是搅好的丸子馅——红苕淀粉混着白萝卜丝,半肥瘦的肉馅里卧着两个金黄的鸡蛋。“渠县丸子。”老伴用手抓了把馅料,轻轻团成圆饼,“你女婿特意从渠县带的红苕淀粉,说你爱吃这口。”
我蹲下来看她铺白菜叶:“还记得第一次吃这丸子不?”那年女婿刚上门,提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红苕淀粉和晒干的萝卜丝,脸红得像柿子:“阿姨,我妈说这是渠县特色,您尝尝。”那天老伴在厨房忙了一下午,蒸笼揭开时,热气里飘着萝卜的清香,女婿站在门口搓着手:“阿姨,好吃不?不好吃我下次让我妈再做。”
“好吃。”老伴把丸子坯子放进蒸笼,盖上盖子,“你看这馅料,萝卜丝得用开水汆三遍,挤干水分才脆;肉馅要三分肥七分瘦,不然柴得慌。”她用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你女婿说,他小时候生病,他奶奶就蒸这个丸子,说‘吃了丸子,病就跑了’。”
蒸笼的白汽从缝隙里钻出来,在厨房顶上凝成水珠,顺着瓷砖往下淌。我忽然觉得,这丸子里裹的哪是馅料,分明是一家人的牵挂——从渠县的红苕地,到成都的厨房,再到蒸笼里的热气,丝丝缕缕,都是暖。
三、蛋糕上的烛光
傍晚的门铃响了三下,带着欢快的节奏。我跑去开门,看见女儿抱着个红丝绒盒子,女婿拎着个花篮,玫瑰和百合沾着水珠,像刚从晨露里摘下来的。“妈!”女儿扑过来抱我,身上的香水味混着蛋糕的甜气,“祝您65岁生日快乐!”
“还有我!”外孙从女婿身后钻出来,举着张画纸,上面用蜡笔画着一个戴眼镜的老太太,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祝婆婆像太阳一样亮!”画纸边角还粘着颗星星贴纸,是他最宝贝的那种。
我把外孙搂进怀里,他的小脑袋在我胸口蹭了蹭:“婆婆,我给您做了贺卡!”贺卡上贴着他的照片,还有一行铅笔字:“婆婆的字像小鸟一样飞在纸上,我也要学写字,给婆婆写好多好多信。”
饭桌上很快摆满了菜:蒜苔肉丝油亮亮的,香肠切片码成小山,渠县丸子蒸得金黄,切开来能看见萝卜丝的脆白。女婿打开剑南春,酒瓶上的红绸带晃了晃,“妈,这酒存了五年,就等今天喝。”女儿把化妆品盒子推到我面前:“雅芳的‘红色激情’,您试试,香水是淡淡的玫瑰味。”
蛋糕上插着6根蜡烛,火苗在暮色里轻轻晃。外孙抢着关灯,房间里顿时只剩下烛光的暖黄。“唱生日歌!”他举着手机,《生日快乐》的旋律飘出来,女儿和女婿跟着唱,老伴的声音有点抖,却比谁都响亮。
“许愿!”外孙拍着手喊。我闭上眼睛,眼前闪过65个春秋:年轻时在工厂加班的灯光,女儿第一次叫“妈妈”的奶声,外孙趴在我膝头画太阳的样子……原来人生的驿站,每个都站着爱我的人。
“祝妈妈健康长寿!”女儿先开口,眼睛亮晶晶的。“祝婆婆天天开心!”外孙举着杯子,里面的果汁晃出小漩涡。女婿碰了碰我的杯沿:“妈,也祝我生日快乐——上次加班错过的,今天补上。”
大家都笑起来,烛光映着每个人的脸,像开了满桌的向日葵。我抿了口酒,辛辣里带着甜,忽然想起早上老伴熬的八宝粥,中午蒸的渠县丸子,此刻蛋糕的奶油香混着家人的笑声——原来65岁的驿站,不是终点,是被爱围起来的暖窝。
四、日记本里的光
夜深了,外孙的日记本放在我床头。他今天的日记写了满满三页,最后一句用红笔描了又描:“我爱我的婆婆,因为她的心里住着太阳,会把光分给每一个人。”
月光从窗帘缝里溜进来,落在日记本上,像撒了把碎银。我想起老伴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女儿抱着礼物的笑脸,女婿举着酒杯的样子,还有外孙画里那个戴眼镜的老太太——原来所谓幸福,不过是65岁的清晨有粥,中午有丸子,傍晚有家人围坐,深夜有孩子的日记里,写着“我爱你”。
窗外的风带着桂花香飘进来,我摸了摸床头的全家福,照片上每个人都在笑,像此刻的我——眼角有皱纹,心里却比蜜还甜。
这第65个驿站,原来不是路的尽头,是家的入口。



附原文:
我的婆婆

今天是婆婆65岁的生日,她看起来又高兴又欢喜。她开心地说:“今天是我最高兴的日子!”说起婆婆,她可是个很浪漫的人呢。她身材矮胖矮胖的,一头乌黑中夹杂着些许白发,还戴着一副眼镜。婆婆既爱看电视,也爱摆弄电脑,在网上总是和朋友们说说笑笑,所以结识了不少网友。要是遇到不高兴的事儿,她就会默默不语;可要是碰上令人开心的事,她就会立刻与我们分享,让我们也一同感受那份快乐。婆婆写得一手漂亮的字,还是个写作文的高手,一天就能创作出不少优美的诗歌和精彩的散文……婆婆十分疼爱我,有时候会温柔地抱抱我,有时候会亲昵地亲亲我。要是我回家晚了,她总会贴心地给我煮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或者香喷喷的饭。我爱我的婆婆,也爱每一个关心我的人。


后来,我还收到了“文君”补写的生日贺诗,字里行间满是深情:
喜上眉梢
——迟到的祝福,祝“水珍”姐姐生日快乐!/“文君”
三月二十日,我错过了一次祝福
春天,却没有错过
又一次绽放
一颗洁净而晶莹的水底珍珠
透过六十五个春秋
光彩四溢
细数满头飘逸的白发
一丝是一段故事
一缕是一段过往
六十五年的时光,编织出
一组奇异的
生命乐章
风依旧在吹拂
时光依旧在流淌
春天里,阳光正暖,鲜花开放
从红烛的光影和生命的感动里
我看见
喜悦正在你的眉梢
飞扬
2008年3月22日
如今,岁月匆匆流逝,回首往昔,那些美好的时光依然历历在目,让年过八旬的我心生欢喜。但时光无法倒流,如今已物是人非。先生离开我已一年有余,他的离去让家中少了一份熟悉的温暖与陪伴。外孙正潜心攻读博士学位,在学术的道路上奋力前行。女儿已经退休,开启了人生的新篇章。女婿仍在工作岗位上继续拼搏奋斗。日子再也回不到曾经的模样。不过,曾经拥有过这些珍贵的回忆,我这老太婆已然感到十分知足。往后的日子,我会带着这些美好的回忆,继续乐观地面对生活,珍惜当下的每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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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11 13:30 |只看该作者
《绿茵场上的五环》
雨丝在成都体育中心的穹顶下织成一张薄网,风裹着湿冷的空气钻进球衣领口时,我忽然想起出门前老伴往我包里塞的暖宝宝——“老胳膊老腿,别冻着”,她的声音混着厨房煎蛋的香气,此刻竟比看台上的欢呼声还清晰。
外孙小远的红色丝棒在人潮里晃了晃,像株倔强的小辣椒。他昨天彩排到深夜,回家时鞋尖沾着泥,却举着丝棒在客厅转圈:“婆婆,明天我要站在‘2’字里!”
一、丝棒上的晨光
“小远妈妈,这边!”穿红色马甲的家长举着“泡小加油”的牌子喊,声音被风撕成碎片。女儿拽着我往看台挤,羽绒服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的白毛衣——她总说“年轻火力旺”,却没看见自己鼻尖冻得发红。
“让让,借过!”女婿扛着相机往前冲,镜头对准场边的方阵。小远的班级穿着统一的白T恤,手里的丝棒还裹着塑料膜,在灰蒙蒙的天色里像堆未点燃的蜡烛。“他们要变五环了!”女婿激动得手抖,“老师说练了三个月,丝棒颜色要分毫不差。”
我摸出手机看班级群,群消息刷得飞快:“@所有人 带喇叭的家长到东看台集合!”“小远奶奶,小远在第三排左数第五个!”“等会儿喊‘泡小——好好好’,节奏跟我走!”屏幕亮着,手心却沁出了汗——原来这就是孩子们说的“战场”,不用枪,只用丝棒和口号就能点燃一片天。
忽然,全场的灯“唰”地亮了。锣鼓声从绿茵场中央炸开,穿红袄的舞者踩着鼓点转圈,变脸艺人的脸谱在灯光下闪成彩虹。小远踮着脚往那边看,丝棒的塑料膜被风吹得“哗啦”响。“快看熊猫!”女儿拽我胳膊,场边滚来几只圆滚滚的“熊猫”,笨拙地踢着足球,看台上的孩子笑成一片。
二、人潮里的“2008”
“来了来了!”女婿的相机“咔嚓”响个不停。第三乐章的音乐响起时,小远和上千个孩子像被风吹的麦浪,忽然动了——红丝棒举成火,蓝丝棒铺成海,黄丝棒弯成月牙,绿丝棒织成草,黑丝棒描出轮廓。不过三分钟,一个巨大的彩色五环在绿茵场上铺展开,边缘的“2008”字样还在微微晃动,像刚写完的字,墨还没干。
“泡小——好好好!”领喊的家长举起喇叭,声浪撞在看台上,又弹回来裹住我们。我跟着喊,嗓子发紧,却看见小远在“2”字里回头,丝棒举得笔直,嘴角裂到耳根。他昨天说:“婆婆,变完五环要放和平鸽,我要许个愿。”
“全体起立!”广播突然响起,全场的喧闹像被按了暂停键。国旗在风里展开,边角卷着湿痕,却依旧红得耀眼。国歌响起时,小远的丝棒掉在地上,他慌忙捡起来,却忘了跟着唱——后来他说,那一刻看见鸽子笼的门开了,上千只白鸽扑棱着翅膀飞起来,像把天空的云都搅散了。
“开幕式到此结束!”主持人的声音刚落,看台上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女婿的相机拍到了小远的脸,他举着丝棒抹眼泪,丝棒上的彩纸被风吹走一角,飘向五环的方向。
三、呐喊里的冷
“成都队——雄起!”东看台的吼声震得座椅晃。球员进场时,穿黄色球衣的成都队像团移动的火焰,刚跑两步就滑了个趔趄——草皮还湿着,昨晚的雨在草叶尖凝成小水珠。
女儿缩了缩脖子,往我身边靠:“妈,有点冷。”她的白毛衣被风吹得贴在身上,我摸了摸她的手,凉得像块冰。“让你穿羽绒服你不听。”我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绕在她脖子上,毛线刺得她直咧嘴。
“没事,忍忍。”她盯着球场,成都队的前锋带球冲到禁区,抬脚射门——球擦着门柱飞了出去。看台上的“雄起”声突然哑了,接着爆发出更响的呐喊:“成都队——再来!”女婿激动得站起来,相机差点掉下去:“刚才那个球!要是再往左一点……”
上半场快结束时,雨又下了起来。女儿的嘴唇发紫,牙齿开始打颤:“妈,我想回家了。”她往看台外看,退场的人潮像条缓慢的河。我望着场边的五环图案,丝棒的颜色被雨水洇开,有点模糊了。“走吧,”我拉起她的手,“回家看直播,更清楚。”
四、投影仪里的光
“1比1了!”女婿的电话打进来时,我正给女儿煮姜汤。投影仪的光打在白墙上,球员的脸大得吓人,连汗珠都看得清。解说员的声音平稳无波:“成都队的角球机会,可惜头球偏出……”
女儿裹着毛毯蜷在沙发上,手里的姜汤冒着热气。“现场进球时,看台上的人都跳起来了。”她小声说,眼睛盯着屏幕里的看台——空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在捡垃圾。
我想起离场时回头看见的场景:小远的丝棒躺在座位上,彩纸被踩皱了,却还沾着片银杏叶。班级群又在刷消息:“小远奶奶,小远说您提前走了,有点难过。”“@小远妈妈 小远被老师夸了!说变‘0’字时没动一下!”
“叮咚”,门铃响了。老伴提着保温桶站在门口,头发上沾着雨珠:“给你们送点热乎的,小远爸爸说现场没吃的。”她掀开桶盖,里面是红糖馒头,热气裹着甜味漫出来,像把刚才的冷都熨平了。
投影仪里的比赛还在继续,比分停在1比1。女儿忽然说:“妈,明年中超我还来。”她的围巾滑到肩上,露出我给她围的毛线结——歪歪扭扭的,像个没写完的“爱”字。
窗外的雨停了,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落在投影仪的光里。我想起小远说的愿望:“我想让和平鸽带着丝棒飞,这样全世界都能看见我们的五环。”
原来有些光,不用屏幕也能亮——它藏在孩子的丝棒上,家长的呐喊里,还有回家时那碗冒着热气的姜汤里。就像此刻,老伴在厨房哼着歌洗碗,女儿在沙发上看回放,而我的手机里,小远刚发来张照片:他举着皱巴巴的丝棒,站在空荡荡的看台上,身后是模糊的五环,却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婆婆,”照片下面有行字,“下次我们一起看到结束,好不好?”
我笑着回:“好,下次给你带暖宝宝。”
窗外的风还在吹,却好像没那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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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11 15:29 |只看该作者
《裂缝里的玉米香》
车轮碾过永丰乡的碎石路时,我攥紧了包里的户籍本——塑料封皮磨出毛边,边角粘着去年清明给父亲扫墓时的泥土。车窗外,青灰色的云压得很低,风卷着玉米叶的腥气扑进来,像姑姑家灶台上炖的玉米糊糊,烫得人心里发慌。
“快到了。”女婿把车速放慢,指着路边歪斜的塑料棚,“那就是姑姑说的地震棚?”
我眯起眼,棚顶的蓝塑料布被风吹得鼓成个包,边角用石头压住,露出里面搭着的木板床。姑姑的红棉袄搭在床沿,在灰扑扑的天色里,像团没烧透的炭火。
一、砖柱上的裂痕
姑姑家的院门虚掩着,推开时“吱呀”一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堂屋的墙从梁上裂到地脚,像道狰狞的伤疤,裂缝里塞着旧报纸,被风吹得簌簌响。“来了?”姑姑从灶房探出头,手里还攥着锅铲,围裙上沾着玉米糊,“快坐,刚蒸好的玉米棒子。”
姑爷蹲在院角砌砖柱,灰浆抹得不均匀,砖头像醉汉似的歪着。“震得屋瓦全掉了,”他直起身捶腰,砖刀在掌心磨出红印,“前儿请人重新铺的瓦,这墙……暂时拿砖柱顶着。”
我摸着墙上的裂缝,指尖能触到里面的麦秆——这墙跟我同岁,是父亲当年领着乡亲们打的土坯,冬暖夏凉。女儿小时候在墙上画太阳,被父亲追着打,如今那道铅笔印还在,只是被裂缝劈成了两半。“住这儿危险,”我低声说,“去成都住几天?”
姑姑往灶膛里添柴,火光在她脸上晃:“走了,鸡谁喂?地里的玉米还没掰。”她掀开锅盖,玉米的甜香涌出来,“你小时候最爱啃刚蒸的玉米,说比糖还甜。”
堂屋的八仙桌上,摆着个豁口的搪瓷碗,里面盛着炒花生。往年这时候,桌上该挤满人——五个表妹带着孩子回来,大姨拎着青黄豆,小姨抱着刚蒸的米糕,姑爷和女婿们蹲在门口抽烟,孩子们满院子追鸡。可今天,只有碗里的花生仁,在风里滚来滚去,像颗颗没处去的眼泪。
“上面说,地震期不让聚会。”姑爷蹲在门槛上,烟蒂扔了一地,“丫头们都把娃送南充躲震去了,就剩我跟你姑守着这破屋。”他忽然抬头,眼里有红血丝,“昨晚又震了下,我摸着墙缝,觉得它在喘气。”
二、抽屉里的合同
永丰乡政府的铁门刷着新漆,门牌上的“永丰乡人民政府”几个字还沾着油漆味。嫂子牵着我的手往里走,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嗒嗒”响得心慌。“办保险的在二楼,”她低声说,“王干事说了,要原始合同。”
我摸出手机给三妹打电话,听筒里传来麻将牌的碰撞声:“合同?早丢了!”三妹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玻璃,“当年换银行卡时你就来要,我说了,这合同是我的!妈走了,那三千块丧葬费就得归我!”
“不是丧葬费,是保险费……”我话没说完,电话就挂了。嫂子叹了口气,从包里掏出张复印件:“这是上次补办银行卡时,保险公司给的存根,王干事说或许能用。”
王干事的办公桌堆着文件,玻璃下压着张全家福,孩子穿着校服,胸前别着“永丰中心小学”的校徽。“没有原始合同,系统里调不出记录。”他推了推眼镜,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除非……写个遗失声明,按手印。”
我盯着声明书的“遗失原因”栏,笔尖悬着——怎么写?写三妹攥着合同不肯给?写我们姊妹几个为这三千块,十年没好好说过话?嫂子忽然按住我的手,在“原因”栏写:“年事已高,保管不善”。她的字歪歪扭扭,却比我的笔锋稳得多。
“当年妈把合同给三妹,是觉得她日子难。”嫂子低声说,“她男人走得早,一个人带娃,不容易。”我想起三妹小时候,总跟在我身后捡玉米,说“姐,等我长大了,给妈买金镯子”。如今金镯子没买,却为张纸,把姊妹情分撕成了碎片。
按手印时,红泥糊了半根手指。王干事把办好的保险本递过来,封皮是红色的,烫着“失地农民养老保险”几个金字。“每月能领一百二,”他笑了笑,“比以前的三十块强多了。”
走出乡政府,嫂子忽然说:“洪兴家的小儿子在楼下等你。”我往下看,穿蓝布褂子的男人蹲在梧桐树下,见我过来,慌忙站起来,手里的草帽捏得变了形。“是……萧主席家的大姐?”他声音发颤,“我是洪兴的小儿子,小名叫石头。”
我望着他眼角的疤——小时候爬树摔的,我背着他跑了三里地找医生。“你爹……”话没说完,他就红了眼:“走了快二十年了,困难时期没熬过。我妈带着我改嫁,后来生了弟妹,我在家务农,供他们读书。”他从布袋里掏出个玉米饼,“刚烙的,你尝尝,跟小时候一个味。”
三、灶台上的青黄豆
姑姑家的厨房飘着肉香时,大姨拎着布袋走进来,蓝布头巾沾着灰,手里的青黄豆还带着湿泥。“刚从地里摘的,”她笑得见牙不见眼,“你妈最爱吃青黄豆炒肉丁。”
小姨坐在灶门前添柴,头发白了大半,手背上的青筋像老树根。她见我进来,慌忙抹了把脸,灶膛的火光映出她眼角的泪。“你小姨父……走了一个月了。”姑姑低声说,往锅里倒酱油,“血癌,查出来就晚了。”
我挨着小姨坐下,她的手凉得像井水。“那天在医院,你老伴说……没救了。”她声音轻得像叹息,“救护车送回家,第二天一早,他拉着我的手说‘想吃你包的青黄豆饺子’,话没说完就咽气了。”
大姨往灶膛里塞了根柴,火星子“噼啪”响:“别难过,你姐夫走的时候,也是你老伴照顾的。那时候医院条件差,你天天在家熬稀饭送过去,他说‘多活这几个月,值了’。”她忽然抓住我的手,指节捏得发白,“他临终前说,让我每年都去看你妈,说你们是好人。”
锅里的青黄豆炒得“滋滋”响,肉香混着豆腥味漫出来。姑姑盛了碗递给我:“快吃,凉了就不脆了。”我咬了口,青黄豆的嫩汁在嘴里爆开,忽然想起三十年前,大姨父蹲在灶台前,边吃边说:“等秋收了,我给你妈拉一车青黄豆,让她吃个够。”
“成都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我放下碗,“你们都去住几天,小姨也去,散散心。”小姨摇摇头,往灶膛里添柴:“地里的玉米快熟了,走不开。”大姨也摆手:“我得守着你小姨,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窗外的天暗了,塑料棚里亮起马灯,昏黄的光透过裂缝照进来,在墙上投下晃动的树影。姑姑忽然说:“听说村里要拆迁了,说不定明年,咱就能住楼房了。”她的声音带着颤,像个盼糖吃的孩子。
四、三轮车上的月光
三轮摩托车的车灯在乡间小路上晃,像只受惊的萤火虫。我和嫂子、老伴挤在车斗里,帆布篷漏着风,玉米叶刮在脸上,疼得像小刀子。“师傅,慢点开!”嫂子抓住车斗的栏杆,声音被风吹得散了架。
“快到了。”师傅回头喊,车碾过个土坡,我们颠得差点飞起来。我攥着怀里的保险本,红色封皮在月光下泛着暖光——母亲的照片贴在第一页,黑白照,嘴角微微扬着,像在笑我们折腾。
“下次回来,说不定永丰乡就改街道了。”嫂子忽然说,“石头说,乡里要盖商品房,咱们那十几户老院子,也快拆了。”我望着远处的灯火,那是姑姑家的马灯,在黑夜里一闪一闪,像颗不肯熄灭的心。
车停在老院子门口时,月光刚好爬上院墙。墙根的野草里,藏着女儿小时候埋的玻璃弹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老伴掏出钥匙开门,锁孔“咔嗒”一声转开,像打开了个尘封的旧匣子——里面装着青黄豆的香、玉米饼的甜,还有那些在裂缝里、合同里、眼泪里,怎么也藏不住的暖。
“明早给妈打电话,”我对老伴说,“告诉她保险办好了,下个月就能领钱了。”
老伴嗯了一声,往灶膛里添柴。火光映着他的白发,忽然想起他年轻时,也是这样蹲在灶台前,给住院的大姨父熬稀饭,说:“多熬会儿,米油才厚。”
窗外的风还在吹,却好像没那么冷了。月光从窗缝漏进来,落在保险本上,母亲的照片在光里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整个老家的秋天——有裂缝的墙,有青黄豆的香,还有那些走了又来、散了又聚的人。
下次回来,要是真住上了楼房,我一定在阳台上种满青黄豆。等秋收时,喊上姑姑、大姨、小姨,还有石头,围着灶台剥豆子,像小时候那样,让满屋子都飘着玉米和青黄豆的香。
那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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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11 15:33 |只看该作者
《蜂窝煤与电路板》
门铃响第三声时,我正给先生的茶杯续水。搪瓷缸碰在桌面,发出“当”的轻响,像极了三十多年前,小王蹲在我家门口,用鞋尖蹭地时的动静。
“王跃银?”先生摘下老花镜,朝门口望。我擦着手走过去,门开处,站着个背微驼的男人,蓝布褂子袖口磨出毛边,手里牵着个老太太——是他小孃,头发全白了,拄着拐杖,看见先生就笑:“张医生,又来麻烦你了。”
小王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把手里的网兜往前递了递,里面装着袋新鲜核桃,青皮还没剥净。我忽然想起他年轻时,也是这样站在门口,网兜里装着彭山的青花椒,说:“给嫂子尝尝,我妈自己晒的。”
一、医疗队的白大褂
那年头,先生的白大褂总沾着下乡的泥。1978年的秋天,他从彭山医疗队回来,帆布包上还挂着片玉米叶,进门就说:“遇到个小伙子,叫王跃银,舅舅胃癌,县医院不敢收。”
我正给孩子缝棉袄,针脚戳了手:“弄到省医院?”
“省委机关门诊部有协作关系,能请川医的专家。”先生脱鞋时,鞋帮掉了块胶,“那小伙子盯着手术同意书,手抖得像秋风里的玉米叶,说‘医生,我舅舅要是走了,我妈就剩一个人了’。”
后来小王跟着救护车来成都,穿件洗得发白的工装,袖口别着“成都叉车厂”的厂徽。先生领他去住院部,他一路摸墙走,说:“城里的墙真光溜,我们村的墙,能抠出麦秆。”舅舅手术后,他每天提个保温桶来送饭,桶里是熬得稀烂的小米粥,“我妈说,粥养人。”
有次我去医院送东西,看见他蹲在走廊啃馒头,就着免费的咸菜汤。“嫂子,”他看见我,慌忙把馒头往兜里塞,“舅舅今天能喝半碗粥了。”我把带来的鸡蛋糕递给他,他红了脸,接过去时,手指在塑料袋上捏出了褶子。
舅舅还是走了,走前拉着先生的手说:“张医生,我这外甥,命苦,爹妈分居,他一个人撑着家,你多照看。”小王在太平间外跪了很久,先生拉他起来,他说:“我得挣钱,给我妈盖间瓦房。”
二、街沿上的蜂窝煤
大慈寺的巷子窄得能碰着对面的屋檐。1983年冬天,我去给小王送棉衣,推开他租住的院门,先看见街沿上的蜂窝煤炉子——蓝火苗舔着铝锅底,锅里炖着萝卜,水汽在结了冰的玻璃上凝成霜花。
“嫂子?”小王从屋里钻出来,头发上沾着焊锡的火星子,手里捏着根电阻丝,“快进来,别冻着。”
屋里比街面低一尺,墙角堆着拆下来的收音机零件,焊锡膏的味道混着煤烟味。一张木板床占了大半空间,床底下塞着个纸箱,装着他绕制的小电机,漆包线在昏黄的灯泡下闪着银光。“刚给李大爷修完电视,”他擦了擦手,“黑白的,显像管老化了,我换了个旧的,没要钱,他给了半斤粮票。”
我摸了摸床板,凉得像冰:“这屋漏雨不?”
“漏,”他笑了,眼角有细纹,“下大雨时,我就把零件往桌子上搬,自己睡床底下。”他忽然蹲下去翻纸箱,摸出个收音机,外壳是用三合板做的,刻着歪歪扭扭的“飞跃”牌,“给嫂子听,我自己绕的线圈,能收十个台。”
那年春节前,他突然找上门,脸灰扑扑的,进门就蹲在门槛上抽烟。烟蒂扔了一地,他才低声说:“嫂子,我……我搞出人命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说那姑娘是彭山农场的会计,同姓,有城市户口,两人处了半年,姑娘来成都看他,回去就查出来怀孕了。“她爹妈要来找我拼命,”他攥着头发,声音发颤,“说我骗婚,要去厂里闹。”
“你们真心喜欢?”我给他倒了杯热水。
他抬头,眼里有红血丝:“喜欢。她不嫌我穷,说我修收音机时,眼睛比灯泡还亮。”
我从抽屉里摸出五十块钱,塞进他兜里——那是我攒了三个月的私房钱。“明天就去彭山,”我说,“买两斤红糖,一提糕点,跟她爹妈说,马上领证,这辈子对她好。”
他捏着钱,指节发白:“嫂子,这钱……”
“等你儿子满月,我去喝喜酒,你再还。”我拍了拍他的肩,忽然看见他工装口袋里露出半截电路板,上面焊着个小小的“心”形,“给姑娘做的?”
他红了脸,把电路板往兜里塞:“想给她装个收音机,能听成都的台。”
三、旧自行车与录取通知书
1992年的夏天,蝉鸣得人心烦。小王骑着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自行车,后座载着个半大孩子,汗流浃背地冲进院子。“嫂子!”孩子跳下车,露出豁了颗门牙的笑,“我考上成电了!”
是他儿子,小名叫“电路板”——因他出生时,小王正给医院修心电图机,护士笑着说“这娃跟电路板有缘”。孩子手里的录取通知书边角卷着,红色的“成都电讯工程学院”烫金字在阳光下闪。
“从城南骑到这儿,四十多里地。”小王抹了把汗,车把上挂着个网兜,装着个西瓜,裂了道缝,甜水顺着车辐条滴,“他非要先来告诉你和张医生,说‘没有奶奶当年那五十块,就没我’。”
我想起这孩子小时候,天不亮就起床,坐一个多小时公交去大慈寺小学,后来小王在旧货市场给他买了辆旧自行车,车座磨得发亮,他每天骑着穿过半个成都,风雨无阻。有次下大雨,他浑身湿透地来我家,书包里的课本却用塑料袋裹得严严实实,说“这是借同学的,不能弄湿”。
“学费够不?”先生问。小王挠了挠头:“厂里效益不好,我下班后去修电脑,攒了点。不够再想办法,总能供他读完。”他忽然从兜里掏出个存折,塞给孩子,“这是你妈偷偷存的,说给你当生活费。”
孩子的眼泪掉在存折上,晕开了“中国农业银行”的字样。我忽然看见小王鬓角的白头发,想起他当年蹲在街沿上焊电路板,说“等我儿子长大了,让他坐办公室,不用风吹日晒”。
四、电路板上的新家
“后来厂子改制,我和媳妇都下岗了。”小王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小孃靠在沙发上打盹,阳光照在她银白的头发上,“我就去电脑城租了个摊位,修电脑,媳妇在小区门口开了个小卖部,卖酱油醋。”
他从兜里掏出个智能手机,屏幕裂了道缝,点开相册给我看:“这是我家,城南的老厂区房,单位分的,六十平米,去年刚刷的墙。”照片里,客厅摆着个旧书柜,塞满了儿子的书,墙上挂着张全家福——小王和媳妇坐在中间,儿子站在后面,穿着白衬衫,戴着眼镜,像个斯文的知识分子。
“儿子在华为搞研发,去年结的婚,给我添了个孙女。”他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小时候他骑那破自行车,车把总歪,现在开着小轿车带我兜风,说‘爸,当年你绕电机,现在我编代码,咱爷俩都是搞技术的’。”
先生给小孃看完病,开了药,小王接过处方单,手指在上面划了划:“我手机上有医保APP,直接能报销。”他忽然想起什么,从网兜里摸出个青皮核桃,用牙咬开,把果仁递给小孃:“妈,尝尝,今年新摘的。”
送他们下楼时,阳光正好。小王扶着小孃,慢慢往巷口走,蓝布褂子的后襟被风吹得飘起来,像面小小的旗。我忽然想起他当年蹲在我家门口,说“嫂子,我这辈子,就跟电路板打交道,哪儿坏了,修修就好”。
是啊,日子就像块电路板,总有焊点松了、线路断了的时候,但只要手里有烙铁,心里有光,总能把那些裂缝,焊成闪闪发亮的样子。
先生关上门,茶杯里的茶还冒着热气。我望着窗外,小王的背影拐过巷口,网兜里的核桃青皮,在地上蹭出淡淡的绿痕,像他当年留在我家门口的青花椒香,隔了三十年,还在空气里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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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11 15:37 |只看该作者

《QQ头像里的少年》
窗台上的绿萝又抽了新叶,嫩生生的,垂在QQ界面上——凯凡的头像还是两年前的样子:加拿大枫叶大道上,他穿着件红色冲锋衣,举着片金黄的枫叶,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头像右下角的“在线”绿点灭了一周,我知道,他已经在成都了,离这里不过二十公里,却像隔着片更宽的海。
先生端着茶杯走过,热气模糊了镜片:“又看呢?”
我慌忙合上笔记本,指尖在键盘上蹭了蹭,留下道浅白的印子——屏幕上还停留在6月底的聊天记录,凯凡说:“外婆,我7月3号回成都,补化学,考美国的大学。”
一、电话里的变声期
上周五的雨,下得跟两年前凯凡走那天一样急。我攥着手机在客厅转圈,听筒里传来他奶奶带着颤的声音:“……姑父还没出发,说是堵车,九点的飞机,现在都七点半了!”
“别急,”我对着话筒笑,手指却把沙发巾绞出了褶子,“双流机场高速新修了道,四十分钟准到。”其实我心里也打鼓——凯凡第一次独自回国,拖着个比他还高的行李箱,在温哥华机场给我发视频,说“外婆你看,我把泡面塞进行李架了”,那时他的声音还带着童音,像含着颗糖。
九点半,先生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凯凡”两个字。他接起电话,忽然“咦”了一声,对着听筒喊:“是凯凡?声音都变啦!跟你外公年轻时候一样,嗡嗡的!”
我凑过去听,听筒里传来少年变声期特有的沙哑:“爷爷,我到了,姑父在开车……嗯,化学老师找好了,明天开始上课……外婆呢?”
先生把手机递给我,我握着冰凉的机身,喉咙却发紧:“凯凡啊,累不累?飞机上睡了没?”
“还行,”他笑起来,背景音里有汽车鸣笛,“外婆,我这次回来时间紧,就不去看你们了,等补完课……”
“不用不用!”我慌忙打断,怕他听出我的哽咽,“你专心学习,时间金贵着呢!等你累了,爷爷给你做糖醋排骨,你小时候最爱吃的那种,放山楂的。”
电话挂了,先生看着我发红的眼眶,没说话,只把茶几上的核桃往我这边推了推——是凯凡爱吃的纸皮核桃,我上周特意去超市买的,壳薄得一捏就碎。
二、衣柜里的冲锋衣
凯凡的房间还保持着他走时的样子。书桌上的台灯罩沾着灰,笔筒里插着他用过的钢笔,笔帽上刻着“三好学生”;衣柜门虚掩着,里面挂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冲锋衣,是他小学毕业时我送的,袖口还绣着他的名字缩写“KF”。
我走过去,指尖拂过冲锋衣的拉链,金属齿已经氧化,泛着淡淡的铜绿。那年他第一次参加夏令营,背着这个冲锋衣,在火车站哭鼻子,说“外婆我想你了怎么办”,我当时蹲下来,给他拉链上挂了个小狐狸挂件,说“想外婆了就摸摸狐狸,它会替我抱你”。
现在,小狐狸挂件还挂在拉链上,只是狐狸尾巴被磨得只剩半截。我打开衣柜底层的抽屉,里面放着他从小到大的照片:周岁时啃鸡腿的憨样,小学戴红领巾的严肃,初中运动会冲线时的狼狈……最后一张是他去加拿大前拍的,站在我家门口的老槐树下,身高刚到我肩膀,说“外婆,等我回来,比你还高”。
QQ聊天记录里,他说“外婆,我现在1米75,70公斤啦”,后面跟了个得意的表情包。可数字哪有真人实在?我想象着他现在的样子:喉结突出了?肩膀变宽了?说话时会不会像他爸爸那样,习惯性地摸下巴?
厨房飘来糖醋味,先生在炖排骨。他从厨房探出头:“要不要给凯凡打个电话?让他明天过来吃?”
我往衣柜里塞了件毛衣——是上周偷偷织的,灰色的,针脚有点歪,想着他补习到深夜会冷。“别打了,”我把毛衣叠成方块,塞进抽屉最底层,“他老师说,每天要做三套化学卷,晚上学到十二点呢。”
先生没再说话,只是排骨炖得更久了些,山楂的酸香混着肉香,漫了满屋子——凯凡小时候总说,爷爷炖的排骨,酸得刚好能忍住眼泪。
三、未送出的核桃
第七天傍晚,我坐在电脑前,反复点开凯凡的QQ空间。最新一条动态停留在三天前:一张化学错题本的照片,红笔改得密密麻麻,配文“有机化学,我的一生之敌”。下面有同学评论:“学霸谦虚了!目标MIT的人还怕这个?”他回复了个“奋斗”的表情。
我数着他的错题,手指划过屏幕上的红叉,忽然想起他小时候学骑自行车,摔了一跤就哭着说“不学了”,我当时蹲在地上给他擦眼泪,说“凯凡,你爸爸说你名字里的‘凡’,不是平凡的凡,是‘凡事尽力’的凡”。现在想来,这孩子,是真把“尽力”刻进骨子里了。
先生端着碗核桃碎过来,撒了把冰糖:“给你磨的,你不是总头晕。”我捏起一颗放进嘴里,甜得发腻——上周买核桃时,明明是想着凯凡爱吃,特意挑的纸皮的,回来却磨成了粉,好像这样就能骗自己“不是给他留的”。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是凯凡奶奶打来的:“他外婆,凯凡今天跟我说,化学小测进步了!老师夸他悟性高……就是瘦了点,晚上学到一点才睡,我说给他炖鸡汤,他说没时间喝……”
我握着电话,听她絮絮叨叨说凯凡的琐事,心里像被温水泡着,又酸又软。挂了电话,先生忽然说:“要不,我们明天去看看他?就站在补习班楼下,远远看一眼就行。”
我望着窗外,路灯亮了,昏黄的光落在绿萝叶子上,像撒了把碎金。凯凡补习班在市中心的写字楼,离这儿不远,坐公交也就四十分钟。可我想象着他埋头做题的样子,笔尖在纸上沙沙响,眉头皱着,像只认真的小兽——我们这一眼,会不会让他分神?会不会让他觉得,外婆外公在催他?
“不去了,”我把核桃碗推回给先生,“等他考完,有的是时间看。到时候让他住家里,我天天给他炖排骨,放双倍山楂。”
先生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朵菊花:“好,听你的。”
四、心里的核桃树
深夜,我又点开凯凡的头像。这次,他的朋友圈更新了张照片:书桌一角,摆着个小小的枫叶摆件,旁边是半块啃剩的面包,台灯亮着,照亮了摊开的化学书,书页上写着行小字:“加油,为了MIT!”
我对着照片看了很久,直到眼睛发涩。忽然想起他走的那年秋天,我在院子里种了棵核桃树,说“等你回来,就能吃自己家结的核桃了”。现在,核桃树该结果了吧?只是不知道,他回来时,能不能赶上。
先生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说:“梦见凯凡了,他说……爷爷做的排骨,比加拿大的牛排好吃。”
我掖了掖他的被角,月光从窗帘缝里漏进来,照在QQ头像上——那个举着枫叶的少年,好像在对我笑。我轻轻摸了摸屏幕,心里忽然明白:有些爱,不必说出口,就像核桃树默默长在院子里,不问归期,只等风来,把满树的甜,都吹向那个努力的少年。
明天,该给核桃树浇点水了。说不定等它结了果,凯凡就回来了呢?
我对着黑下去的屏幕,在心里默默说:凯凡,外婆把爱埋在心里,也把你爱吃的核桃,埋在了土里。等到来年秋天,咱们一起摘核桃,好不好?
窗外的月光,温柔得像他小时候,我哄他睡觉时哼的摇篮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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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11 15:40 |只看该作者
《核桃树下的等待》
厨房飘来糖醋汁的焦香时,我正对着QQ聊天记录发呆。屏幕上,凯凡的头像亮着——还是那片加拿大枫叶,金黄的,像他走那年我在院子里捡的最后一片。聊天框停留在上周:“外婆,化学老师说我进步了,周末去看你们?”下面是我秒回的“好啊好啊”,感叹号多得像撒了把糖。
“糖放多了!”先生从厨房探出头,围裙上沾着面粉,“你闻,都糊了!”
我慌忙合上笔记本,指尖在键盘上蹭了蹭,留下道浅浅的白印。窗外的老核桃树沙沙响,叶子在玻璃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极了凯凡小时候爬树时,裤脚扫过叶片的动静。
一、野营计划与化学卷
女儿的电话来得猝不及防,背景音里有外孙小远的尖叫:“妈妈!帐篷我要蓝色的!”
“妈,”女儿的声音裹着风,“丹棱野营的事,你跟爸也一起来吧?单位定好的,不去钱就浪费了……”
我捏着手机往厨房走,先生正把糖醋排骨盛进盘子,山楂在油亮的酱汁里滚:“不去了。”
“啊?”女儿的声音拔高,“小远盼了好久,说要跟外公钓鱼……”
“凯凡明天来。”我打断她,盯着盘子里的排骨——是凯凡爱吃的那种,选的软肋,炖得脱骨,撒了把白芝麻。先生没说话,只把筷子往我这边推了推,示意我尝尝。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小远的声音钻进来:“外婆,凯凡哥哥要来?就是那个会说英语的哥哥?”
“是呀,”我对着话筒笑,眼角却有点发湿,“哥哥要跟你外公学做排骨,你去野营,回来哥哥给你留糖醋味的。”
挂了电话,先生擦着手说:“野营下次再去,凯凡这趟回来才俩月,补完课就得走。”他从冰箱里掏出袋纸皮核桃,是我昨天特意去超市挑的,壳薄得一捏就碎,“他小时候总说,核桃要剥出完整的仁,才配得上糖醋排骨。”
我想起去年冬天,凯凡在温哥华给我发视频,背景是飘雪的窗户,他举着本化学书,眉头皱得像核桃壳:“外婆,有机化学好难,我想回国补。”屏幕里的他,喉结动了动,声音哑哑的,比走时沉了八度,“美国大学竞争太激烈,华人学生都跟‘卷王’似的,我化学基础差,得补扎实了。”
二、抽屉里的错题本
凯凡的房间还锁着,钥匙挂在客厅的钉子上,铜环磨得发亮。我踮脚取下钥匙,插进锁孔时,“咔嗒”一声轻响,像敲开了个尘封的罐头——里面全是他的味道。
书桌上的台灯罩落着灰,灯座上刻着“2019届初三(3)班”,是他跳级前的班级;笔筒里插着支钢笔,笔帽上的“三好学生”字样快磨没了;最底下的抽屉,压着本红色错题本,边角卷得像朵花,翻开第一页,是他用蓝笔写的:“目标:MIT化学系”,后面跟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我坐在他的旧书桌前,指尖拂过错题本上的红叉。记得他第一次去美国考试,回来在QQ上哭:“外婆,好多题看不懂,考场里都是大哥哥大姐姐,就我一个15岁的。”我当时对着屏幕打字,手都抖:“不怕,你才高一,等你补完化学,下次去考,肯定比他们强!”
后来他又去考了一次,成绩好了不少,却在视频里说:“外婆,我想推迟一年考大学,把化学补透了再去。”我看着他眼里的光——跟他小时候拼乐高一样,非要把每块积木都对齐,“你决定就好,”我说,“你小学晚一年上学,现在跳了级,不差这一年。”他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外婆你不知道,国外考大学,八十岁都能考,我这算年轻的!”
抽屉最深处,压着张照片:凯凡12岁生日那天,站在核桃树下,举着块蛋糕,奶油蹭了满脸,说“外婆,等我考上大学,给你买棵新核桃树,结的果子比这个甜”。照片边角,被我摩挲得发毛。
三、飘着糖醋香的阳台
傍晚的风带着热气,我把凉好的排骨端到阳台。核桃树的影子落在盘子里,像给排骨盖了层花布。先生搬来藤椅,手里捏着个核桃,“咔嚓”一声捏开,果仁完整地滚出来:“你说凯凡现在多高了?上次视频说1米8,比我还高半头。”
“肯定瘦了,”我剥着核桃,壳屑掉在围裙上,“天天做化学卷到半夜,他奶奶说他早饭就啃个面包。”
“明天给他炖鸡汤,”先生把果仁放进玻璃罐,“加当归黄芪,补补。”他忽然笑了,“还记得他小时候,喝鸡汤非要用你那个描金的碗,说‘公主碗才能喝出公主味’。”
我也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那年他8岁,发烧不肯吃药,我就用那个描金碗盛鸡汤,说“喝了公主汤,病毒就吓跑了”。现在那个碗还在碗柜最高层,釉色有点褪了,金边也磨花了,可每次看到,就想起他捧着碗喝汤时,鼻尖亮晶晶的样子。
手机响了,是凯凡:“外婆,我明天下课早,五点就能到。不用做太多菜,我跟爷爷学做排骨就行!”背景音里有化学老师的声音:“凯凡,这道题再讲一遍……”他慌忙说“外婆我先挂了”,听筒里还飘来句“有机化学别慌,慢慢来”。
挂了电话,先生把玻璃罐递给我,里面的核桃仁快满了:“明天他来了,让他自己剥,说过要剥出完整的仁才配吃排骨。”
我望着罐子里的核桃仁,忽然觉得,这两年的等待,就像剥核桃——壳硬,仁却甜,只要耐心,总能等到那口脆生生的香。
四、五点的门铃
第二天下午四点半,我就站在阳台上等。核桃树的叶子被风吹得“哗啦”响,像在数着时间。先生把描金碗摆在桌上,盛着刚炖好的鸡汤,油花浮在表面,金灿灿的。
“来了!”先生忽然指着楼下。我往下看,一个穿白T恤的少年站在单元门口,背着个黑色双肩包,手里拖着个小行李箱——比视频里更高,肩膀宽了,头发剪得短短的,露出光洁的额头。他抬头往楼上望,看见我,眼睛一下子亮了,像落进了两颗星星。
门铃响时,我正手抖着给排骨撒葱花。先生跑去开门,我听见他笑着喊:“凯凡!都长这么高了!快让外婆看看!”
我端着盘子走出厨房,少年站在玄关,白T恤上印着“MIT化学营”的字样,看见我,忽然张开胳膊:“外婆,我回来了。”
我把盘子往桌上一放,冲过去抱住他。他的肩膀结实得像小树干,身上有淡淡的洗衣液香,混着阳光的味道。我摸着他的后背,忽然想起他走那年,也是这样抱着我,在我耳边说:“外婆,等我回来,给你讲加拿大的枫叶。”
“快坐快坐,”先生拉着他往餐桌走,“尝尝外婆做的糖醋排骨,放了你爱吃的山楂。”凯凡坐下,拿起筷子夹了块排骨,咬了一口,眼睛弯成了月牙:“比加拿大的牛排好吃!外婆,你看我化学笔记……”他从双肩包里掏出个笔记本,翻开,里面密密麻麻全是红笔批注,“老师说我有机化学进步了,下次去美国考试,肯定能行!”
夕阳从核桃树的缝隙里漏进来,落在他的笔记本上,也落在那碗飘着热气的鸡汤里。描金碗的金边在光里闪,像撒了把碎金。我看着凯凡眉飞色舞地讲着化学方程式,忽然觉得,所有的等待都值了——那些隔着时差的牵挂,那些对着屏幕的鼓励,那些埋在心里的想念,都在这一刻,凝成了核桃树下最甜的糖。
“慢慢吃,”我给他盛了碗鸡汤,“不够还有,锅里炖了一大锅呢。”
凯凡舀了勺汤,烫得吐舌头,眼睛却亮得像星星。窗外的核桃树沙沙响,好像在说:你看,等的人,回来了;盼的甜,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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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11 15:42 |只看该作者
《糖醋排骨与成长礼》
防盗门的密码锁“嘀嘀”响完,“咔嗒”一声轻响,像把两年的时光拧开了盖。我攥着锅铲站在厨房门口,看见穿白T恤的少年背着双肩包走进来,影子在玄关的地砖上拉得很长——比视频里更高,瘦了些,肩膀却宽得能撑起整个门框。
“外婆,外公。”他开口时,声音哑哑的,像含着颗磨砂糖,跟两年前那个抱着我哭鼻子的小屁孩,判若两人。
一、餐桌上的“跳级风波”
酸菜鱼的酸香漫过客厅时,凯凡已经坐在餐桌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是他小时候用的那只蓝花碗,边缘磕了个小缺口,他总说“这是我的幸运碗,摔了三次都没碎”。
“快吃,”先生往他碗里夹了块兔丁,红油溅在白T恤上,“雅川酒家的,你小时候非要用它拌米饭,说‘辣得跳脚才够味’。”
凯凡笑了,嘴角扬起时,牵动了右脸颊的青春痘——细密的,像撒了把没长成的星子。他夹起兔丁放进嘴里,眼睛忽然亮了:“还是这个味!加拿大的中餐,糖醋汁总像忘了放盐。”
“说说,”我给他盛鸡汤,老家带来的土鸡炖的,汤面上浮着层金黄的油花,“怎么不让跳两级?加拿大老师不是说你测试能直接读高二?”
他舀汤的勺子顿了顿,鸡汤在碗里漾出小圈:“外婆,你记得我小学时拼乐高吗?非要把每块积木的凹槽对齐,不然睡不着。”
我当然记得。那年他十岁,拼一个城堡模型,少了块三角形积木,哭着说“不完整了”,非要我连夜去玩具店买。现在想来,这股子“较劲”,倒一点没变。
“加拿大的学籍中心说,跳两级能提前毕业,”他扒拉着米饭,米粒沾在嘴角,“可我翻了高二的化学书,好多公式推导都跳了步骤,像没打地基就盖楼。我跟爸说,最多跳一级,从初二读高一,基础得砸实了。”
先生放下筷子,眼里有光:“现在成绩怎么样?”
“国家学籍管理中心前百名,”凯凡的声音低了些,却带着股笃定,“老师说保持到毕业,申请大学能加分。不过我想延迟一年考,把底子再磨磨——有机化学还有几道机理没吃透,再说……”他忽然抬头,眼睛里有细碎的亮,“托福就是个考试,不如多学半年物理,将来搞科研用得上。”
我望着他,忽然想起他第一次参加美国大学考试回来,在QQ上哭鼻子:“外婆,好多题看不懂,考场里都是大哥哥。”现在,这个少年已经学会在“提前毕业”和“扎实基础”里选后者,学会把“考学”当成一场需要耐心的长跑。
二、厨房灯下的“父亲计划”
收拾碗筷时,凯凡忽然说:“外婆,我想让爸明年回国。”
我正擦桌子的手顿了顿,抹布上的水渍洇开一片:“怎么突然说这个?你爸在那边不是挺好?”
“他在餐馆打工,从早上十点忙到晚上九点,”凯凡的声音很轻,像怕被厨房抽油烟机的声音盖过,“上次视频,我看见他手背上有烫伤,他说是热油溅的。”他从双肩包里掏出个笔记本,翻开,里面夹着张照片——他爸穿着厨师服,站在餐馆后厨,对着镜头笑,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面粉。
“我跟他说,等我上大学,就去图书馆打工,自己养活自己,”凯凡的指尖划过照片上父亲的脸,“他不用陪我了,回国养老。爷爷奶奶都快八十了,他该多陪陪他们。”
先生端着碗从厨房出来,听见这话,手一抖,碗里的糖渍番茄晃出了汁——是屋顶花园种的小番茄,用冰糖腌了,凯凡小时候总偷着抓一把,说“比草莓还甜”。他把碗往凯凡面前推,没说话,只揉了揉少年的头发,指腹擦过他额前的碎发。
“我爸总说,等我毕业他就回国,”凯凡拿起勺子舀番茄,糖汁滴在桌布上,像颗小小的泪,“可我知道,他是怕我一个人在那边孤单。其实我早习惯了,自己做饭,修电脑,上个月还换了灯泡——比国内的螺口灯座难拧多了。”
我忽然想起两年前送他走时,他攥着我的衣角,说“外婆,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现在,这个会换灯泡、会规划父亲养老的少年,已经把“孤单”酿成了“独立”的酒,涩里带着甜。
三、阳台上的“社会责任”
夜风从阳台钻进来,带着核桃树的清香。凯凡站在栏杆旁,指着远处的路灯说:“加拿大的心理扶助团体下周来四川,我负责成都的接待,还要去灾区发学习用品。”
“累不累?”我给他披了件薄外套,是他走时落在衣柜里的,现在穿在他身上,袖子短了半截,“补习化学就够忙了,还管这些。”
他转过身,月光落在他脸上,青春痘在光里泛着细密的光:“外婆,你记得地震那年吗?我小学,学校组织捐文具,你把我的新书包都捐了,说‘别的小朋友比我们更需要’。”
当然记得。那年他背着旧书包上学,却挺得笔直,说“这书包有奥特曼贴纸,比新的酷”。原来有些种子,早在那时就落进了心里,如今长成了能为别人遮阴的树。
“学习用品从香港运过来,”他从包里掏出张清单,打印纸边缘卷了,“铅笔、笔记本、彩笔……还有些毛绒玩具,给灾区的小朋友。我打算周末去仓库帮忙分拣,就当放松脑子了。”
先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手里拿着个红盒子:“这个给你。”打开来,是枚奥运纪念币,金闪闪的,印着福娃欢欢,“我跟你外婆排队换的,说给你留个纪念。”
凯凡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纪念币,像碰着易碎的梦:“谢谢外公。等我去灾区,把它放在学习用品堆里,说不定哪个小朋友拿到,会觉得‘哇,这是北京奥运的礼物’。”
我忽然鼻子一酸——这孩子,连份纪念礼,都想着分给更需要的人。
四、路灯下的自行车影
送凯凡下楼时,他推着辆旧自行车,是他高中时骑的那辆,车座磨得发亮,车把上还缠着圈红绳——是我当年给他系的,说“保平安”。
“明天还来吃饭,”我帮他理了理衣领,白T恤的领口有点松,“给你做糖醋排骨,放山楂的那种,你小时候说‘酸得刚好能忍住眼泪’。”
他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跟十年前一模一样:“外婆,我带了加拿大的巧克力,明天给你和外公。”他跨上自行车,脚撑“咔”地弹开,“对了,”他忽然回头,路灯的光落在他眼里,像落了把星星,“我爸说,等我上大学,他就回国开个小餐馆,卖糖醋排骨,就叫‘凯凡家的味道’。”
自行车的链条“哗啦”响了声,他蹬着车往巷口骑,白T恤的影子在地上飘,像只振翅的大鸟。我和先生站在路灯下,看着他的背影拐过街角,红绳在车把上晃啊晃,像在说“再见,下次见”。
夜风里,核桃树的叶子沙沙响,像在念一首关于成长的诗。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纸巾——刚才听凯凡说“不想让爸累到65岁”时,眼泪差点掉下来,现在却觉得,那些湿湿的痕迹,不是泪,是甜的,像糖醋汁溅在心上,酸里裹着蜜。
先生忽然说:“明天多买点山楂,炖排骨时多放两把。”
我笑着点头,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满满的月光——原来所谓成长,不是突然长高的个子,不是变粗的声音,而是那个曾躲在你怀里哭鼻子的小孩,忽然有一天,会把你的糖醋排骨记在心里,把父亲的辛苦扛在肩上,把陌生人的需要放在心上。
这大概,就是岁月给我们最好的礼物吧。
巷口的路灯灭了,凯凡的自行车影早已不见,可我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那个带着青春痘的少年,会骑着旧自行车,带着加拿大的巧克力,再次敲响家门,而餐桌上的糖醋排骨,永远会为他留着最热乎的那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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