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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六星书房 【小小说素材】那些震惊的句子
楼主: 令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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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素材】那些震惊的句子 [复制链接]

901
发表于 2016-6-1 16:51 |只看该作者
“有喝的吗?”阿尔问道。

“银啤、拜沃、干姜水。”乔治说。

“我是说你们有喝的吗?”

对杀手阿尔来说,只有“烈酒”才能算“喝的”,啤酒都不算。但他偏偏不对乔治解释,这是他霸道的地方,咄咄逼人的地方。发现了吧,阿尔的重复决不只是罗唆,而是另一种简洁,是概念的简洁,能不用新概念就坚决不用。——人家是来杀人的,又不是求职,更不是相亲,没必要把什么都说明白。说不明白你也要懂。我说的话你怎么可以不懂?你必须懂。在《杀手》里头,出现了许多这样的重复,我想说,这样的重复我们是可以接受的。它毕竟是塑造杀手这个人物形象所需要的,杀手怎么可能好好说话。

但是同学们,我为什么要说“这样的重复我们是可以接受”呢?想一想,我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我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是,《杀手》里头一共出现了两个杀手,阿尔和马克斯。他们都喜欢重复。尤其是,他们两个还彼此重复。这就很难让人接受了。《杀手》的对话重复得太厉害了。海明威意识不到么?他为什么还要这样?

要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必须回到人物的性格。从字面上看,海明威对阿尔和马克斯的描写都差不多,个头,衣着,说话的语气,包括性格,这两个人是类似的,所用的笔墨差不多也是五五开。

我们先说这样写的好处。两个人杀人者,你一句,我一句,他们在不停地重复,他们的话都很重,在他们的重复中,形成了一种无形的追击效果。一句压着一句,会让整个小说的氛围越来越压抑。

我们再说这样写的坏处。你海明威把两个杀人犯写得一摸一样,小说人物的独特性哪里去了?要知道,完全雷同的形象和性格,是小说的大忌讳。我的问题是,海明威为什么就要犯这样的忌讳?

为了把这个问题说清楚,我们必须再做细致的分析。我们一个一个地来。我们先来看阿尔这个人物,看看海明威是如何描写阿尔的。

阿尔老到,镇定,经验丰富,目中无人。出于课堂的需要,对不起了,我只能把《杀手》做一次肢解,这样的肢解很不科学,海明威是不可能这样去构架小说的,没有一个作家会这样去构架小说。但是,这样的肢解有助于我们的理解。——海明威描写阿尔总共用了七步:

第一步,两个杀手进门,通过尼克的眼睛,让我们读者忽略了阿尔。这是海明威的障眼法;

第二步,通过乔治的提问,让我们近距离地感受到了阿尔的威摄力;

第三步,服务员乔治过来送饭。既然是送饭,那就涉及到两个空间,一个是餐厅,一个是厨房。乔治在送饭的过程中做了一个小动作,把餐厅和厨房之间的小窗户给关上了。这个小动作为阿尔的大动作提供了一个前提;

第四步,阿尔走进另一个空间、也就是厨房之后,海明威写道,阿尔“用一个番茄酱瓶子撑开了那扇往厨房送盘子的小窗户”。这是一个辅助性的动作,为阿尔的大动作做铺垫;

第五步,阿尔的大动作。他在在厨房里头指挥餐厅里的人物,大声安排乔治和马克斯在餐厅里头的空间位置。他让乔治“再往吧台那边站一点”,马克斯呢,“往左边移一点”。——阿尔在做什么?在争取最好的“视野”,也就是射击的空间。在这里,海明威用了一个比喻,说阿尔“像一个正在安排集体照的摄影师”。“摄影师”是什么意思,不用多说了;

第六步,如果说,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但是,等乔治再一次走进厨房的时候,他亲眼看到了“一支锯短了的猎枪的枪头就靠在架子上”。小说到了这里,一切都水落石出。阿尔是枪手,他的形象已彻底确立,他是一个老到的、冷静的、经验丰富的杀手。

其实,这一切也可以从餐厅里的格局得到反证。注意,留在餐厅里的现在是两个人,一个人是乔治,一个是马克斯。乔治在干啥?他不停地看墙上的钟,——他关心的是时间;马克斯呢,他盯着的是镜子,其实是大门,在望风,——他关心的是空间。看见了吧,这一切是如此地严密,刀光剑影哪,太紧张了。

但是,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都是假象,背后的指向是同一个东西,是一个人。谁呢,正要追杀的拳击手安德烈松。这个紧张的、令人不安的过程是以帮手马克斯和服务员乔治的对话来完成的。它导致了厨房里的阿尔的不满。

第七步,阿尔在厨房里还干了一件事:指责马克斯,教训马克斯。这说明了马克斯的毛糙,幼稚,马克斯还有许多东西要学。

——我在阿尔这个人物的身上说了这么多,同学们明白了没有?

谜底一下子就解开了,一共有两个谜底,1,海明威根本就没有描写两个性格雷同的杀手,他们的性格区别特别地巨大,一个老到,一个幼稚。2,现在我们终于知道了,海明威所描写的对话一点也没有重复,所谓的重复,其实是马克斯对阿尔的模仿。从衣着,到做派,一直到说话的腔调,马克斯什么都在模仿阿尔。他就是阿尔身边的一只鹦鹉。一只望风的鹦鹉。这就是马克斯的独特性。这是符合逻辑的,一对出生入死的搭档,适当的统一性对双方都好。在这里,可以这样说,海明威把马克斯的性格描写一股脑儿都放到“水下”去了。——但是,是清晰的。海明威用对话语言的重复营造了压迫感,同时刻画了马克斯附庸者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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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2
发表于 2016-6-1 16:52 |只看该作者
貌似娱乐的问题
轻松一下,我有一个娱乐性的问题,一个关于身高的。假设你们就是海明威,《杀手》就是你们写的,那你们会如何去描写两个杀手的身高呢?他们是大个子还是小个子?他们是大个子好还是小个子好?你们随便说,怎么说都可以。反正这个问题也不重要。
——我们回到正题上来,两个杀手打算谋杀的那个人是谁?是“重量极拳击手”安德烈松。既然是重量极拳击手,他只能是一个壮汉,一个大个子。海明威写道——
他(安德烈松)曾是一名重量极的拳击手,床对他来说显得太小了。他投下枕着两个枕头。他没朝尼克看。
海明威真是一个简洁的小说家。要写一个人的个子大,还有什么比写“床小”更好的呢?但是,海明威为什么不写“椅子小”、“沙发小”呢?那样写不好。为什么?——对一个拳击手来说,最糟糕的动作或者说体态是什么?当然是躺下来了。所以,必须是床,不能是椅子或者沙发。我不能说海明威在这个地方做了严格的设计,我只能说,从直觉上说,海明威一定会安排安德烈松躺着的,换了我我也只能是这样写。好,这个重量极的拳击手已经躺下了,我所关心的是,在尼克来通风报信的时候,也就是说,在裁判开始“数九”的时候,这个重量极的拳击手都做了什么呢?
我们来看海明威对安德烈松的描写,是三个动态。第一,在尼克进门之后,他没有看尼克一眼。第二,随着尼克的叙述,他看着墙,第三,伴随着尼克进一步的叙述,他干脆朝墙的那一面转过身去了。这三个动作都在说明一件事,安德烈松在回避,一次比一次严重。无论裁判怎么数,就算你数到九十九,他也不会站起来了。他彻底崩溃了。
老实说,写一个人的崩溃有多种多样的写法,换了你你会怎么写?
现在我们来谈一谈海明威这个人。我们都知道一件事,海明威擅长拳击。他了解拳击。现在,一个了解拳击的作家要写一个拳击手了,这个作家对什么最敏感呢?这就要说到拳击运动的基本动态了。在比赛的时候,一、拳击手目光对着目光,二、拳击手面对面。这是拳击的基本要求。反过来说,当一个拳击手开始回避目光,当一个拳击手开始用他的背部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结论只有一个,他失败了,他彻底崩溃了。所以,有两样东西海明威一定要写,他是不会落下的:一,安德烈松躲避的目光,二,安德烈松转过去的胸膛——背脊。这就是作为拳击手的、海明威的直觉,也就是作为小说家的、海明威的直觉。在这个地方,海明威几乎就不用动脑子,一定会直奔“目光”和“背脊”而去,不会错的,他用不着去描写安德烈松的表情和心理,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戴拳击手套的海明威
如果你一定要在这个地方描写表情和心理,当然可以了,但是,作者一定不是海明威。就《杀手》这么一个短篇小说而言,如果作者是佚名的,有关部门请我来做一个鉴定,我会这样告诉大家,作者是海明威。海明威要是胆敢当着我的面说“《杀手》不是我写的”,我会给他两大嘴巴。你给我闭嘴。
请注意,海明威在这里不只是描写,还有一个东西被他藏在了“水下”,那就是对安德烈松的羞辱。作为一个重量极的拳击手,你的眼睛都不敢看人了,只给世界一个背,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耻辱的么?这里的海明威极其傲慢、极其强势。他是高高在上的。这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羞辱,这是一条硬汉对一个软蛋的羞辱。我们必须要看到这一点,我们必须充分考虑到一个重量极拳击手曾经的傲慢与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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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3
发表于 2016-6-1 16:53 |只看该作者
如果你一定要在这个地方描写表情和心理,当然可以了,但是,作者一定不是海明威。就《杀手》这么一个短篇小说而言,如果作者是佚名的,有关部门请我来做一个鉴定,我会这样告诉大家,作者是海明威。海明威要是胆敢当着我的面说“《杀手》不是我写的”,我会给他两大嘴巴。你给我闭嘴。

请注意,海明威在这里不只是描写,还有一个东西被他藏在了“水下”,那就是对安德烈松的羞辱。作为一个重量极的拳击手,你的眼睛都不敢看人了,只给世界一个背,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耻辱的么?这里的海明威极其傲慢、极其强势。他是高高在上的。这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羞辱,这是一条硬汉对一个软蛋的羞辱。我们必须要看到这一点,我们必须充分考虑到一个重量极拳击手曾经的傲慢与尊严。

不要忘记我说过的一句话:海明威的立场会选择更强的那一方。

同样不要忘记我说过的一句话:海明威的心理刻画很有特点,他不太切入人物的内心,他更在意描绘外部的动态。

海明威的小说的确太硬气了,充满了男性的魅力。

但是,常识告诉我们,一个重量极的拳击手不可能是软蛋,他不会太脆弱,他不会轻易就崩溃。他如果崩溃了,一定是被外部更加强硬的东西击垮了。击垮他的是谁?还能是谁?当然是阿尔,还有马克斯。

我们完全可以这样想像,小说《杀手》真的只写了“八分之一”,前面一定还有许多次的追杀,都被安德烈松侥幸逃脱了。然而,那个“八分之七”海明威统统都没有写。这太恐怖了,太刀光剑影了,——不要说一般的人,就连重量极的拳击手都扛不住了,那还是算了吧,不逃了,逃不动了,早死早安生。

回到身高的问题上来。其实,小说人物的身高根本就不是问题,但是,为了凸显《杀手》的恐怖氛围,海明威特地选择了两个小个子。这不是偶然的。这也不是一个娱乐性的小奖品,它关系到小说内部的基本秩序。阿尔和马克斯不可能是魁梧的大个子,大个子在这个地方很无趣。他们就是两只剧毒的、没完没了的黄蜂,他们就是两只剧毒的、没完没了的蝎子,上天入地啊,防不胜防。幸运的是,同学们,——你们都不是安德烈松,祝贺你们!吃饭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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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4
发表于 2016-6-1 16:53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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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5
发表于 2016-6-1 16:55 |只看该作者
孙骁骥
孙骁骥,毕业于英国谢菲尔德大学新闻系。政治经济史研究者,专栏作家。著有《致穷:1720年南海金融泡沫》、《英国议会往事》等书。

被平台绑架的写作者
2016-05-30

2016年被不少互联网观察者认为是自媒体爆发的一年。从写作的角度来讲,确实如此。每一个写作者似乎都开足了马力,开启了每天写一篇,甚至每天好几篇的写作“魔鬼模式”。前些年,有一些相识的作者还对我拿腔拿调地说,哎呀写作是要惜字如金的,文字是要用时间来养的。所以,他每周只写一篇东西,其余时间找灵感。谁料几年一过,新媒体排山倒海呼啸而来,我发现当年提倡“文字要时间来养”的那家伙现在自媒体号更新得比谁都勤。我对他说,你看你也扛不住了吧,背叛了你自己的主张。对方回了我两个字:呵呵。
我认识的写作者分两类:认同新媒体的和不认同新媒体的,不过现在似乎这两类越走越近,难以区别,大部分人已改变了当初的立场,纷纷涌向原本已经拥挤不堪的新媒体写作平台。作者的趋之若鹜有一个大的行业背景是,2016年的整个传媒生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新媒体的写作平台集中涌现,以至于有人说:平台太多,作者都不够用了。与前些年的微博、微信、今日头条等等单一平台不同,今年的自媒体写作平台数量已经井喷到让人眼花缭乱的地步。

四大门户都建设了各自的自媒体平台,中国最大的搜索引擎也在开始运营自媒体平台。在这类大型自媒体平台之外,众多细分行业的大大小小的自媒体平台多如蚁穴内密密麻麻的蝼蚁攒动。经常,我会在微信和微博收到陌生人发来的信息:老师,我们是XXX自媒体平台的,诚挚邀请您入驻。我打听了一下这类平台的背景都是啥。原来,他们的背景是从卖烟、卖酒到卖理财产品的公司,以及连自己都说不清自己卖啥的公司。总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不敢做的平台。还记不记得经济学管这一窝蜂的现象叫啥?泡沫啊。我可以大胆地预测,媒体行业下一个“产能过剩”最严重的领域必将在自媒体平台出现。
这种预测有点不讨喜,因为包括我本人在内的写作者其实这些年一直是紧密关注媒体平台的动向,生怕错过了下一波浪潮,没搭上车,到达不了扬名立万的幸福终点站。于是,惊慌的作者们注册了一堆平台的账号,从四大门户网站的自媒体平台到犄角旮旯的小平台,都是一个不落的占了茅坑。但问题很快来了,占着茅坑却没法产出足够多的内容。
只要你不是团队化内容产出(据我所知,至少一半以上作者并非团队化写作),那就意味着你得一个人每天花大量时间盯在办公桌前写写写,写到天昏地暗。我不知道90后作者是否会有困难,但就我的年龄层而言,每天几篇稿的直接结果就是稿件质量呈自由落体下降,并且,写作套路和我们之前受训练的那套严格的写作方法也基本不挨边。
但也有不少作者转念一想:既然现在的江湖信奉“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那咱就采用最快最有效率的方法,一篇内容,多处发表。于是,我看见很多作者每天花时间最多的事情不是读书写作,而是把文章拷贝复制到n个不同的平台,然后根据不同平台的特点修改标题、导语和配图,然后看着手表点击发送按钮。这一圈发布下来,一两个小时时间说没就没。接下来,开始忐忑地盯着各个平台的后台统计——多少读者阅读,多少人点赞,多少人打赏。这一套监控流程走下来,半天的时间就没了,然后作者又得花好几小时时间构思写作第二天的内容……如果我们再把一天中其他零碎的时间,诸如吃饭、上厕所、出门、睡觉等等算上,24小时基本排得满满当当。我想,那些自媒体人是根本抽不出时间看书的。其实也没那个必要,产量的重要性永远是第一,质量与呵呵是近义词。我想,我们今天至少已经在写作的层面成功实现了“多快好省”建设社会主义。其中,“快”字排在最醒目的位置。

以上的描述,看起来有些搞笑,甚至带有点漫画性质。确实,我是综合了自己的所见所闻,也包括个人的一些体会,描述了以上的写作场景。但这个场景却不是起到逗人一乐的作用那么简单。我其实想借这个话题表达自己的一个体会:写作的某一个时代已大致结束了,今天的写作发生了质的变化。作者,实际上已经被平台绑架了,成为了写作的反义词。
让我们把话题扯远点先。纵观人类写作的整个历史,抛开结绳记事的史前时代不说,从文化昌明的时代开始算起,大概经历了以下几个阶段:神性写作、知识精英写作、大众传媒写作、互联网写作,以及今天这种“不是写作的写作”。
神权时代的写作,知识均被教会垄断,掌握知识的人几乎都是神职人员,他们写稿子就跟写福音似的,一动笔就大有“代表上帝说话”的势头。那个时候,老百姓也傻的可以,识字率极低,书籍并不普及。各位还记得英式英语里边“教授”的单词怎么拼写吧,写做“Reader”。为什么教授的字面意思是读者呢?原因在于当时老百姓不识字,书籍也很少,只有神学院的教授才有书。于是,向无知的群众大声宣读书中的文字成了教授们的工作。这应该就是人类历史上最早的自媒体式熟人传播吧——声音是媒介,无知的群众就是粉丝。
转眼欧洲宗教改革来临,之后的启蒙主义思想成为主流,这套旧的规则渐渐玩不转了,新的知识传播体系取而代之。这套体系是由知识精英掌控世界上的主要知识,同时他们也负责传播这些知识给群众,但这时的知识已经不具有宗教神性,而弥漫着一股精英主义的气息。托印刷术的福,书籍的数量多起来了,文字传播也远比以前更广,但写作门槛依然是相当高的,新知识分子阶层利用知识垄断权加上用工业化印刷的新手段刷了大量粉丝。知识分子自以为是的臭脾气,大概就是从此时养成并延续至今,已绵延有数百年历史。
再后来,电报电话发明,新闻传媒业进一步拉低了写作门槛,有个叫做“专栏作家”的新物种出现了,他们抢了一些知识分子的风头。这情况和今天有几分类似,也是属于平台多了,写作者不够用造成的。当时的平台,以今天的眼光看来还很落伍——报纸。
也就是在从知识分子的精英写作到市场化的传媒写作这两个历史世代的过渡期,有一位伟大的读书人对他所处的世代和写作进行了启人思考的剖析。此人名叫瓦尔特·本雅明,他写过一篇很著名的文章叫《作为生产者的作者》。在文章里他说到,机械大生产时代的写作者,就好像流水生产线上的工人一样,他们所进行的事业已经不再是写作,而是“生产”,因为作品具有了时效性,或者叫保质期。一旦过期,就不再具有价值。
这种为了迎合读者趣味的定时定量写作和自动化工厂的机械大生产如出一辙。因此,报刊专栏作家被本雅明视为妓女一样的存在,他们只是在定期出卖自己的文字,而文字本身从神权时代和知识分子精英时代继承而来的神圣感和古典式美感已经破坏殆尽,变成了一种纯粹的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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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6
发表于 2016-6-1 16:56 |只看该作者
这种为了迎合读者趣味的定时定量写作和自动化工厂的机械大生产如出一辙。因此,报刊专栏作家被本雅明视为妓女一样的存在,他们只是在定期出卖自己的文字,而文字本身从神权时代和知识分子精英时代继承而来的神圣感和古典式美感已经破坏殆尽,变成了一种纯粹的商品。

如果我们承认本雅明把报刊作者喻为妓女的比喻很恰当,那么,在今天,寄生于移动端的自媒体作者又像是什么呢?我认为,就从事写作的人的具体表现和盈利模式来看,妓女的比喻确实有些不合时宜,那是上个世代发生的事。现在的媒体并不直接支付作者稿费,交易并不在媒体和写作者之间直接发生。平台的作用是为作家导入流量,然后按广告分成计费,并且还增加了读者打赏功能。这时的作者收入,已经不是按交易次数计算,而是按围观的人数计算。这个模式更像是街头表演卖艺的艺人,类似于《水浒传》里打虎将李忠之流的角色,靠赚吆喝赚赏钱混生活。读过水浒传的朋友还会注意到,李忠除了卖艺之外,也向围观群众兜售一些私家产品,例如跌打药和狗皮膏药等,这不就俨然是今天作者们在文章中植入的微商广告和软文吗?

从被媒体包养的妓女,到行走江湖到处吆喝的艺人,写作者在今天完成了个人身份的华丽转身,我们必须大方承认这个事实,不要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这不是写作者的责任,而是因为时代变了,经济环境变了,写作这个工种的内涵也跟着变了。前段时间流行过一篇文章《为什么写作者应该告别微信公众号》,但道理说破天,也完全不顶用,大伙还是一窝蜂往自媒体上扑。传统媒体眼看着一个个倒了,广告也在往自媒体上转移。最近读了Business Insider智库的一个报告,说是原生广告(Native Advertising)已经占到全球社交媒体广告总量的约40%,这些与文字内容紧密整合,更容易吸引用户关注的原生广告,其实这就是我们所说的自媒体的植入广告。区别在于,谁植入得更自然一些。写作者PK的技能是这个。

由于内容生产模式的转变,今天的写作者不得不在多个平台更新自己的文字。卖艺的地方多了,围观群众打赏的机会自然更多,获得原生广告植入得机会也就更多。不过,照这趋势发展下去何时是个头呢?畅想一下,在遥远的未来,历史学家回顾我们这个时代大众媒体上的经典文字时,肯定会莞尔一笑,觉得非常有趣。那会是一种什么感觉?试想,我们的中学生在课堂上阅读梁实秋、鲁迅之类的作者文选时,却在需要背诵的正文里读到了植入广告。比如《苍蝇与战士》里写道:有缺点的战士终究是战士,完美的苍蝇终究不过是苍蝇——请购买战士牌苍蝇拍。

这该是一种多么酸爽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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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7
发表于 2016-6-1 16:57 |只看该作者

张鸣
中国人民大学政治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作品有有《武夫治国梦》、《乡土心路八十年》、《乡村社会权力和文化结构的变迁》等。

民国时期最小心翼翼的大帅
2016-05-30
在民国,军人割据是常态。这些割据一方的军头之中,有些是比较强势的,总惦记着要武力统一,统一不了,也要做老大,做不了全国的老大,也得是一方的老大。但是,有一些就比较安分,在强人之间,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活着,不显山不露水。陈光远,就是这样一位。
陈光远
民国时期,长江三督,名头不小。其中之一,就是江西督军陈光远。其他两位,一个江苏督军李纯,一个湖北督军王占元。都说这三督是冯国璋的直系,跟段祺瑞不对付,经常随冯国璋起舞,给段祺瑞武力统一的行动捣乱。其实,段祺瑞对南方用兵,李纯也派出了一个师参战,武汉作为总兵站,没有王占元的配合,根本运转不了。至于陈光远,也遵命派出了部队,在湘赣边界转了转。说他们不卖力可以,但说他们抗命,则是没有的事儿。话又说回来了,当时参战的各方军头,又有哪个真的卖命了?
三督之中,陈光远是小媳妇,近要看老大李纯和老二王占元的脸色,远要看恩公冯国璋的意思,当然,北洋另一个老大段祺瑞他也得罪不起。北京政府当家的换人了,他麻溜地给曹锟和吴佩孚送钱。
陈光远原来跟冯国璋和段祺瑞一样,都是北洋武备学堂出身,也都是小站的老人。体格雄伟,声音嘹亮,当年是个好兵头。混得比段祺瑞和冯国璋稍差点有限,辛亥年,也是北洋第四镇统制了。袁世凯做总统后,嫌北洋旧将有点尾大不掉,组织模范团,培养自己的嫡系,陈光远担任团副,实际负责团务。可见,在老袁眼里,这个大个子是个听话的可人,绝对不担心他会有贰心。
张勋复辟的时候,陈光远手里有陆军第十二师,是北京实力最强的部队,当时张勋只有五千辫子军,只要陈光远不答应,复辟就没戏。然而,张勋拉他进宫见小皇帝,他去了,回来,也挂了龙旗,因为他不想跟张勋这个霸蛮的人硬碰。三天之后,听说段祺瑞在马厂誓师讨逆,他又马上转向,摇身一变,成了讨逆军的一路司令。因为跟张勋比起来,段祺瑞更惹不起。
复辟过后,开军事法庭,让他做庭长,审判复辟祸首,他能轻判,一定轻判,判过不久,就都给人放了。冯国璋来到北京就任代理总统,遗下的江苏督军,给了江西督军李纯,而江西督军,则给了陈光远。这是冯国璋的意思,毕竟,陈光远和冯国璋不仅是同学,还是同乡。
冯国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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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8
发表于 2016-6-1 16:59 |只看该作者
从一个没地盘的师长,一跃成为一省的督军,这个飞跃非同小可。别的不讲,手里的光洋可是多多了。但凡有点大志的,都会搞点建设,修条铁路,办个大学什么的。但是,陈光远不想这些,当然,也更没有心思跟别人争胜。跟别的军头不一样,他待他的士兵,从来不克扣军饷,该给的钱都给。但是,也绝不好好练兵,对麾下所有的将领,都和颜悦色,能灌米汤一定灌,只捡好听的说。统治江西,没什么善举,也没有什么恶行。地皮不是不刮,但并不过分。对外的举动,全看左邻右舍,李纯和王占元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在江西五年,唯一的军事行动,就是当1920年吴佩孚撤防,湘军反击,北军大败之际,把退入江西的张宗昌残部给缴了械,捡了个小便宜。此前段祺瑞命令他进军湖南,他不是不想遵命,实在是打不了仗,所有只好往湘赣边界靠了靠,放几响冷枪。段祺瑞恨他不配合,要撤他的职,冯国璋说,撤可以,但撤职之后还得留任。等到1921年孙中山令江西老表李烈钧从江西北伐,一支乱七八糟的部队,居然一下子就攻进了赣南,拿下了赣州。于是,曹锟和吴佩孚感觉要换人了,派了蔡成勋带着部队南下,说是找他谈谈。陈光远心里明镜的,马上走人,回天津租界做寓公去了。
这些年,陈光远最上心的事儿,不是做督军,而是投资。好些优秀的北洋企业,比如开滦煤矿,启新洋灰,华新纺织厂,中国实业银行等等,都有他股份。炒黄金,炒外汇,炒股票,他都是高手。不像邻省的张敬尧,刮了地皮,就回老家买地,或者存在外国银行,不拿利息,还要交保管费。所以,陈光远的钱,总是比别人多。也不像别的军头,军队是命根子,地盘也是命根子,死命地保,保不住了,也要挣扎一下。他下台的时候,手下部队,基本没动,元气未伤,就痛快地离职走人,专职投资炒黄金去也。
陈光远一辈子,没有敌人。但是,唯一得罪过的一个人张宗昌,1924年后,居然发迹了,1926年,成了直鲁联军总司令,天津的主人。听说陈光远很有钱,张宗昌放出风来,说要找他的麻烦。虽说住在天津租界,但天津毕竟是人家的地盘,真的惹不起。于是,人托人,找到张宗昌,开了一张大额的支票。于是,用张宗昌的说法,两人又成了朋友。
张宗昌
像陈光远这样的人,按晚清民国时北京老话,叫做琉璃蛋,溜光水滑的。其实,他是处处赔着小心,小心翼翼地做着军头,里外,都不敢得罪。唯其这样,才能多混几日。当年,督军都被称为大帅,可是,陈光远这个大帅,活的可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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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
发表于 2016-6-1 17:01 |只看该作者
比尔·盖茨最近接受访问谈道,如果他流落荒岛,可以带十本书,那会是哪十本?他提出最近在读的五本,和人生必读的五本,包括《人类简史》《魔鬼数学》《大亨小传》《培养小孩责任感》等。面向相当广。

无独有偶,前一段时间师大举行的“经典七十”活动中,也提出“人文经典”十本书,邀请高中生来阅读,并举行会考。由于那十本的面向相当广,内容太过“深刻”,作者包括了托马斯·莫尔、尼采、弗洛伊德、扎伊尔德、马克思·韦伯、西蒙·波伏娃、福柯等,让不少大学教授都瞠目结舌,于是各种批评纷至沓来。好像这样的设计是为了为难高中生。但此事也引起了好作用:人们开始探讨经典阅读的意义,经典的时代性与局限性,台湾需要什么经典……

上周被邀请去师大参加经典阅读讲座,一时间调皮,忍不住说:“经典,像供桌上的橘子,又大又漂亮,可是没什么人真正拿起来吃。不过,你一定要相信阿嬷的话,这种拜拜过的橘子,有吃有保庇。经典还是值得看的。”

反省自己阅读的过程,那些大人物建议阅读的什么“经典一百”之类的,不一定有用,反而是随着阅读的深入,从一本书引导到另一本书的可能性最大。我比较迟钝,前不久才读福克纳的《八月之光》,蓦然觉得当年马尔克斯说他受到福克纳的影响,一定是这一本书。因为书中所描写的荒凉小镇,孤寂人影,寂寞而坚持的女人,那调子与《百年孤独》简直太像了。

后来又读到马奎斯自传《活着为了讲述》,写他大学未毕业的时候,陪妈妈回母亲老家卖掉老房子,当年因为联合水果公司而繁华无比的小镇,如今人去楼空,街道荒凉空无,只有老亲戚相伴。他用极为细致的笔法,写那一段缓慢的航程,而沿路陪伴他旅途的书,就是一本福克纳的《八月之光》。

BINGO!那时我终于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也完成了阅读的追索。这种走迷宫找阅读线索的乐趣,实在无法为外人道。是不是经典又何妨?

《纽约时报》倒是常常做名人床头书,找一些电影导演、摇滚乐手、通俗小说家等,询问他们现在的床头有什么书。那些书,通常都很“接地气”,不会有太多经典。但常见的书倒是有的,例如《简·爱》《大亨小传》。可是,正如我不免疑心开经典书单的“大师”有没有真的读完经典一样,我对床头书的真实也打折扣。因为,我就不相信中间没有什么《五十度灰》或漫画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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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0
发表于 2016-6-1 17:01 |只看该作者
床头可不可以放几本经典,以助眠呢?其实也无不可。我有一阵子放着《卡拉马佐夫兄弟》,每一次都被它的名字给搞得头都昏了,昏昏沉沉当下,宁可入睡。就治疗失眠的药效而言,陀思妥耶夫斯基比莎士比亚强,康德和黑格尔不相上下,《百年孤独》如果服药不慎,反而会失眠。
不过若想得到好眠,也就是好的睡眠质量,我会建议《追忆似水年华》,它让你已经睡了好几个晚上了,盖尔芒特夫人的眉毛还在细细地描,她为巴黎晚宴所穿的服装还没拿出来呢。或者《红楼梦》也不错,林妹妹的叹息还没结束,花都还没扫完,你已经做过了好几个春梦。那种书,文笔如此细致,画面如此优美,仿佛精心刻画的工笔画,美到让人不忍心一下子看完。于是分了好几夜慢慢享受。这样的书,只宜慢读,夜夜相伴都无妨。只是,建议不要买精装本,最好是软皮圣经纸,以免太硬,睡着以后容易磕到头。
《追忆似水年华》的手稿
比尔·盖茨、亚伦、康明思等明星都开了“流落荒岛十本书”,那是一种很正能量的书单。不过我倒是想,如果有人可以开出“最佳十本床头书”,那倒是很妙的事。
因为床头书和正经八百的经典有一个绝对不一样的地方:它的目的不同。它不是通往思想,而是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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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6-1 17:02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令箭 于 2016-6-1 17:08 编辑

闫红
作家,曾用ID忽如远行客,尔林兔。著有《误读红楼》《她们谋生亦谋爱》《哪一种爱不千疮百孔:张爱玲爱过的那些人》《诗经往事》《周郎顾》《彼年此时》《如果这都不算爱:胡适情事》等。

把朋友送进监狱以后,他们是怎么想的
2016-05-27
随着杨绛先生去世的消息传出,朋友圈里变得风云诡异,先是各种热烈赞美深切怀念,“最贤的妻最才的女”等等。等这一波潮流到了顶,反转开始,各种翻旧账的文章从四面八方冒出来,又有很多人,冷笑着,要揭穿钱氏夫妇的“画皮”。
诚实说,我对杨绛一向不大感冒,原因就不细说了,只说即便在这个前提下,看到那些反转文章还是目瞪口呆。梳理各种罪名,无非是她和钱钟书颇善明哲保身之道,钱钟书接下翻译红宝书的差事,使他少受到很多冲击;再者就是文革结束后,他们和某高官走得比较近,用一个朋友的话说,他们成了该高官人物身边的点缀。
这有什么问题吗?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像傅雷夫妇那样刚烈如撞笼之鸟,每个人对人生的理解不同,只要没有害人之心,设法自保有何不可?
至于接近高官,凑巧我在王蒙先生的文章里,看到这位高官的另一面,他品位不错,也有他的人情味,王蒙先生笑称他为“贵族马克思主义者”。在经历了文革的各种恐惧之后——钱氏夫妇也还是受了点磨难的,详见《干校六记》,若能在他的庇护下存身,担任个无须花费太多精力的职务,做点自己的事儿,并不违背良心。
还有一些文章,甚至借助某小说,攻击这二人相处方式,又援引私下谈话,说他们不够进步。窃以为私下谈话,当然无须时刻政治正确,倒是把这话传出去的人太没底线,其他的人身攻击之论,不驳也罢。
看完这种种,很有一种荒谬感,他们对于个人的道德要求如此之高,不但要你戴着镣铐跳舞,还要你跳得妙曼,若你做不到,甚至笨拙猥琐,便大肆攻讦,对于镣铐本身,却是不质疑的。
这是钱氏夫妇的遭遇,也是另一位没有他们名气大,但经历了更多波澜起伏的学者舒芜的命运。
舒芜(1922-2009)
第一次听说舒芜这名字,是在1995年前后,那时我在复旦读作家班,在我的老乡、作家戴厚英的介绍下,去拜访老教授贾植芳先生。他听说我是安徽人,便呵呵地笑,说:“你们安徽人有才啊,有个桐城派,舒芜就是桐城人。”听他那口气,似乎对这位舒芜君颇友善,深入谈下去,才知道,正是拜这位舒芜君“告密”所赐,他在上世纪五十年代被打成“胡风分子”而锒铛入狱。当时受牵连者达两千多人,正式定为胡风集团分子的78人,其中给予撤销职务、劳动教养、下放劳动处理的61人(数据出自《1982年6月《党史研究资料》总59期《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重大冤假错案平反概述》)。
贾先生被判十二年,妻子任敏也受到牵连,这算得上是深仇大恨了吧,但在我面前,他们夫妇谈起舒芜只是笑。我那时就感觉他们的笑容,并不是对于一个人的原谅,而是居高临下看着那股荒谬的潮流,已经顾不上去追究个人。所以,贾先生只跟我说,这个人,很有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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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2
发表于 2016-6-1 17:08 |只看该作者
1986年1月,参加胡风追悼会的“胡风分子”在胡风寓所合影留念
我当时听了也就算了,始读舒芜的文章,是在将近十年之后,偶然读到他写于1996年的《伟大诗人不伟大的一面》。文中对于白居易那句“三嫌老丑换蛾眉”,愤怒之极:“这是什么话!说得这样得意,这样自夸,贱视女人到什么程度,恬不知耻到什么程度!
正是这个白居易,写出过像《上阳白发人》《井底引银瓶》这样对女性不无同情的杰作,同一个人,为何有这样的两面?舒芜先生这样分析:“人当少壮之年,观人论事,往往比较能衡以公心,明是非,别善恶,有同情,有理解。及至暮年,精力日衰,私欲日深,既得利益日多,而来日无多,这就往往丢掉是非善恶,只顾自己,不复关心他人的苦乐……特别是在两性问题上,在男权制度下男子对女性的看法和态度上,最容易表现出来。此时,妇女观的老化朽化腐化恶化,实乃整个人生观趋于老朽腐恶之表征。知堂尝谓,读中国男子所为文,欲知其见识高下,有一捷法,即看其对女人如何说法,即已了然无遁形矣。可惜老年的白居易,在这个测试面前,也远远没有及格。
恕我大段引用,当时看了这段话非常震动,著此文时,舒芜已经74岁,却是如此感性、激愤,有这样的女性观,着实难得。
后来又看到他在另外一篇文章里写道,他从小跟叔伯辈打交道,最知道男人私下里是怎样贱视女人的。这话也让我震动,他能注意到这一点,说明他一直都知道,他们是错的。一个出生于1922年受过正宗的旧式教育的人,能有这种敏感,也是个异数。
买了他的《哀妇人》和《红楼说梦》,渐渐成为他的粉丝。他这样一个老作家,居然笔下没有那种不咸不淡的话,有才情有态度,虽然不能像香菱形容好文字,如舌尖上一个千斤重的橄榄,却自有一种柔韧绵长。
《哀妇人》/舒芜著 / 安徽教育出版社 / 2004
贾植芳先生说得没错,舒芜有才。那么,他是否可以归纳到文人无行那一类里面去呢?像明末的阮大铖,才华横溢,却不耻于出卖。可是,与阮氏文字华丽跌宕不同,舒芜文章的好处,却正是三观极正,若他唯著文时如此,文章也就不可取了。
这是一个让我困惑的人,因为困惑,所以好奇。2007年,我的新书《她们谋生亦谋爱》出版,出版公司想做一个发布会,需要请个嘉宾,问我想请谁,我说舒芜,心中暗自认为我们的女性观比较一致。编辑老师虽然惊诧,依旧很用心地去找,反馈回来的意见是,舒芜先生年事已高,连楼都下不了,不可能出席发布会,但可以见上一面。
于是那年7月,我在编辑老师的陪同下,来到社科院宿舍舒芜先生的家中,一进门,他女儿就告诉我,老先生把我的书都看了,很喜欢。虽有这个前提,我们交流起来仍然非常困难,舒芜先生耳朵已背,我必须扯着嗓子才能让他听见,我告诉他,我有篇文章的灵感来自于他的《红楼说梦》的某个细节,这么大着嗓子一喊,更像马屁了,我渐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匆匆然结束了那次会面,后来我收到过他发来的电子邮件,好像没说什么要紧的话,我都不大记得了。2009年8月底,我收到来自于他的电子信箱的邮件,是他女儿发来的,说他已病逝。
我并没有觉得太难过,以他的高龄,仙逝是正常的,何况他于我,原本就是个活在文字里的人。只是他都已经去世了,我还没能了解他,这未免太说不过去。
开始认真读跟他有关的书。舒芜平生最为人诟病之处,是1955年的那场出卖,流行的说法是,他把一组胡风写给他的信件上交组织,出卖了这个相交多年的兄长般的挚友,令困境中的胡风雪上加霜,酿成一场浩大灾难。
听上去确实很卑鄙,然而当时经手这组信件的《人民日报》的编辑叶遥提供了不同的说法。她说当时她奉上级之命,要组一篇批判胡风文艺思想的文章,她就去找舒芜。
这一方面是因为她与舒芜的妻子陈沅芷是老同学,另一方面,三年前,舒芜就曾在报纸上发表过《致路翎同志的一封信》,确认存在着一个以胡风为核心的文艺小集团。“我们必然地要形成一个文艺上的小集团,与广大群众完全脱离,与进步文艺队伍完全脱离,打击一切,排斥一切,互相标榜,自吹自擂,‘文章总是咱们的好’,‘你算是什么东西’。这样地发展着极其恶劣的宗派主义。
这段话很生动,自大里带着点酒意,也是文人常态,用现在的话,就是小圈子现象。但1952年,舒芜将它上线上纲为“宗派主义”,我们不能说他是卖友求荣,当时并没有什么预兆,显示出他出卖朋友能得到好处,反而他因此失去朋友,得到了敌人,假如说他有所企图,也太冒险了一点。
理解这件事,只能放在时代的大背景下,那是一个个人的是非观,很容易被组织观念冲垮的时代,而舒芜可能比其他人,更容易接受那些暗示。
舒芜成名极早。1943年,21岁的他,还只是重庆中央政校的一个老师,就在郭沫若编辑的《中原》等杂志上发表了《论存在》等三篇讲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文章。他当时野心勃勃,认为自己这三篇文章足以推动马克思主义的向前发展。知名文化人胡风对他极其看好,顾颉刚与他时常通信,周恩来的秘书陈家康主动给他写信,与他见面后相谈甚欢。
在胡风的鼓励下,他创作出《论主观》,引起更多的注意,1945年1月,中共中央南方局文委在重庆市召开谈话会,茅盾、叶以群、蔡仪、冯雪峰等人出席,有人在会上向《论主观》开炮。这篇文章还引起了周恩来的注意。
五十年之后他才知道,当这篇文章被批判时,胡风表态,他刊发《论主观》,就是想引起批判:“《论主观》里面只有一个观点我能够同意。”舒芜说,他看到这个说法,难以置信:“《论主观》明明是在胡风的鼓励支持下写成的,是他看过提过意见的。
我们不能因此而说胡风虚伪,只能说,革命没那么文质彬彬,跟随组织的思路,可能比维持友谊的小船更重要,好在当时的舒芜并不知情,这些批判对他的生活没有太多影响,只是你能看出,当时23岁的他,挺牛逼。
这时候的舒芜,多么像昆德拉的小说《生活在别处》里的雅罗米尔,后者坐标是社会主义时期的捷克,他们一样才情高,悟性好,对于革命有一种诗意的热情,在很年轻的时候爆得大名,即使遭到批判,也是组织上给他们的回馈,他们尝到了那甜头,没有感觉自己已身临险境。
回到1952年,身在南宁的舒芜受当时的风潮所感,反省自己和自己的朋友们,写了《致路翎的公开信》等文章,给路翎以及胡风带来很多麻烦,胡风给路翎的信里称他“无耻”,也说他有书生气。也许,正是这书生气害了舒芜,就像《生活在别处》里所言:“年轻人都是这样热烈的一元论者,绝对的使者。成人世界清楚地知道,‘绝对’是一个错误的观念。
那种批判在1952年因为频繁而正常,真正的考验出现在三年后,胡风因以“三十万言”致书高层,反而惹得高层大怒,对他的批判一时间如火如荼。王元化发表《胡风的反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彭柏山发表《论胡风创作思想的反马克思主义的观点》,绿原发表《我对胡风错误思想的几点认识》……就在这个时候,《人民日报》的编辑叶遥来到舒芜家中约稿。
舒芜答应了,谈到某观点时,提到他在1945年曾和胡风有一些通信。叶遥想看看,胡风说那些信也许存放在安徽老家了,就算带来了也还没整理。就在这时,舒芜的妈妈动作麻利地拖出一只小皮箱,说:“信都在里面呢。
像是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完全失控,叶遥看完信后,又给她的上司袁水拍和林淡秋看,他们看完后还给了舒芜。当舒芜把批判胡风的文章写完后,袁水拍再次提出,要借那些信件核对原文。这次,这些信件和文章,被送到了中宣部林默涵的手中。胡风是性情中人,信件里有些字句令人吃惊,信件最终送呈到毛泽东处,而他老人家,本来就对胡风非常不满。
仿佛是舒芜给了致命一击。写批判文章问题不大,大家政见不合嘛,但把信交出去,就是出卖,何况,接下来,舒芜并没有对他的行为造成的后果忏悔,相反,他按照上面的指示,把那些信摘录、分类、注释。最高层对于这批信件给予高度关注。胡风与他的朋友们成了反革命,舒芜在《回归五四》一书的序言里描写那惨状:“那么多人受到迫害,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乃至失智发狂,各式惨死,其中包括我青年时期几乎全部的好友,特别是一贯挈我掖我教我望我的胡风,我对他们的苦难,有我应付的一份责任。
1954年的胡风与公安部1955年的逮捕证
这算是道了歉,但有人嫌他轻描淡写,叶遥的文章证明,他最初并无意于把信交给高层,可是信中既然有那么多让叶遥与她的领导感到震惊的字句,就意味着凶险,舒芜怎能安然地将一组凶险四伏的信,随便交出?
学者周筱赟替他辩护,说之前胡风在《三十万言书》里也引用了舒芜的信,揭露他恶毒攻击人民解放军,攻击毛泽东思想,是打进党的内奸,是叛党分子。
看上去每个人都居心叵测,但是在那个年代里,这也许是一种过度的纯粹,无论是“出卖”胡风的舒芜,还是“揭发”舒芜的胡风,他们的出手,都让我想起,《生活在别处》里,雅罗米尔是怎样激情洋溢地把女友送进监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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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3
发表于 2016-6-1 17:09 |只看该作者
雅罗米尔的女友跟另外一个男人约会,使得她没能准时到达和雅罗米尔的约会现场。雅罗米尔最恨自己被忽视,为了让这迟到变得合理,女友编了个的确不能准时到达的理由,说是自己的弟弟准备叛逃,离开“年轻的社会主义共和国”,她需要花很多时间劝他留下。
雅罗米尔去国安局告发了她。离开时他感到自己浑身充满了活力:“他首先想径直回家,坐在他的桌前写诗……他觉得在过去的那一小时内,他的容颜已变得坚强起来,步伐更加坚定,声音更加果敢。他喜欢让人看到他新的化身。
他的感觉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好。他的头脑里充满了诗歌,他在桌前坐下。不,爱情和责任不是两个对立的概念,他对自己说。那是用一种曲解的、旧的方式来看待这个问题。要么爱情要么责任,要么爱情要么革命——不,不,没有这样的两难处境。他并不是因为爱情对他无足轻重才使他的女友面临危险——恰恰相反,他想实现一个人们会比以前更加相爱的世界
实现一个人们比以前更加相爱的世界。多么美好的憧憬,简直让人热泪盈眶。原来还可以把出卖描述得如此动人,如果把“爱情”两个字改成“友谊”,是不是也可以表达舒芜当时的心情。
我必须把小说里的这段也一并摘抄:“雅罗米尔使他的情人安全遭受危险,正是因为他爱她胜过其他男人爱他们的女人;正是因为他知道,爱情和洋溢着纯洁感情的光明新世界是怎么一回事。
如此光明纯粹言之成理的感情,也许,舒芜也可以这么说。他后来说:“当时全国都在搞知识分子的改造,我把自己放在改造者的地位,又把政权看作自己的,所以对思想改造没有一点逆反心理。从内心真诚地认为,确实需要改造,不改造不行。”他不是一个人,老舍也曾写过《毛主席给了我新的文艺生命》,很多文人表达过类似的赤诚。
当然,我们也不能完全相信舒芜的话,他真的就没有私心,没有投机的想法?我从最坏的角度推测,他也许是有的。但即便他怀有私心与恶意,也都是有限的,若不遇到那种扭曲的时代,就不会应遇而生。
且让我来个批私斗私一闪念,我曾经在买火车票时巧妙地插过队,为家人看病挂号等事开过后门,在同等条件甚至对方比我条件更好的情况下,若是我被选择,我也会窃喜而不是拱手相让,许多时候,我也没那么耿直无私。我努力克服这些但也理解这一切,这是人性弱点,我拥有的是一个比较普通的人性的版本,好在这个社会也时刻制约着我们,比如你加塞就会被人责骂,医院的电脑喊号杜绝了开后门,这些不光彩事儿,自然就能刹住。
如果社会怂恿并且奖励人性里最鄙陋的那一部分呢?那种奖励不是让你升官发财,而是赋予你更加正义更加接近真理的表象,你如何去控制潜意识里那些不可告人的自私?更何况,社会的洪流太过强大,就算你想控制,它也有办法让你失控。
1955年,舒芜33岁,这个刚过而立之年的年轻人,被他的命运所操纵。他后来一再试图辩解,说当时都这样,说后来被打成胡风集团倒了霉的那些人见面还跟他打招呼,直到他自己也遭殃之后,那些人才开始控诉他的罪状。他似乎想说明,那些受害人起初并不怪他,后来对他的怨恨也非反射弧太长,而是,没有对错,只有强弱,在他们的命运里,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不由自主的。
你也许觉得这是狡辩,我倒觉得有点道理。假如舒芜不被卷入政治洪流,不为强有力者的翻云覆雨手所操控,他能犯下的错误,也许只是插个队,机缘凑巧的情况下走个后门,看他一生行事,迂腐被动,即使他的“人生污点”,也是歪打正着,并不像有些人,是主动作恶,超出底线地作恶。像他这样的人,本可以平静地度过一生。
是那样一股荒谬的潮流,将一个人内心的黑暗诱发了出来,又赋予它格外光明的名义。它的力量太强大,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在命运走向发生转变的关头力挽狂澜,洞察那些貌似有序进行的事件的真相?如果你扪心自问,你也不是那种志士豪杰,那么,你就应该诅咒那浪潮,多过诅咒被浪潮卷入其中的弱小者
杜甫有诗云:“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舒芜的际遇倒是没这么悲催,他后来亦与聂绀弩等人成为好友至交,但我依旧怜惜他被埋没的才情,怜惜他寂寞的百口莫辩的一生,他和胡风案里的那些人一样,都是受害者,只是,人们的勇气,只够追究他的“恶行”,消费完廉价的愤怒,杀死那个替罪羊,似乎就可以将这个问题结束。
舒芜到底还有过错,钱氏夫妇更为无辜,追究他们所谓的“历史污点”,简直令人啼笑皆非。胆怯者故作勇猛,污秽者装作有精神洁癖,在各种义正词严滔滔不绝中,真问题被隐藏,也许,是永远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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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4
发表于 2016-6-1 17:09 |只看该作者
后来舒芜反思自己的人生,说,他母亲对他说,你吃亏就吃在没有一个好父亲。舒芜暗自惊奇,想,我闯的祸,与我父亲何干?想到最后,却觉得母亲的话有道理,若不是父亲始终在他的人生里缺席,要是有一个过来人,能在那些“绝对”“极端”的理念之外,告诉他一些人情世故、基本常识,他也许,就不会犯下那样的错。

雅罗米尔的不幸,也在于此吧,他父亲没能给他更多。他们都没有从传统中趟过的父亲,他们孤身一人勇往直前,凭着直觉,凭着欲望,凭着天真愚蠢的热情,拥抱他们的际遇。当他们遇到他们所遇到的,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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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5
发表于 2016-6-1 17:09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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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6
发表于 2016-6-1 17:11 |只看该作者
在一个段子手横飞的年代里,不可否认笑话依然深入大众生活。但若细听,笑声里,因本体不雅而写定的尴尬,和被揉捏过脊梁后的那声叹息,隐隐约约,可有人知悉?

  1866年5月29日,晚清谴责小说的代表人物之一吴趼人出生。今年是吴趼人诞辰150周年。我们只想单纯地重温一位如吴趼人这样不温不火的故人吗?其实要讲的不只是吴趼人,而是他曾编撰的笑话集与其背后漫长的中国笑话史——谐隐文学传统。

  笑话

  本体不雅陷尴尬

  被认为不怎么有幽默感的中国人,实际上有着长久的谐隐文学传统。

  司马迁在《史记》中就曾作《滑稽列传》,详细记载了优孟等俳优在帝王面前巧言说笑的故事。其实早在先秦,经、史、子等典籍中就有不少可被称作笑话的故事。早期笑话有明显的讽谏目的,并与寓言相互纠缠。至后汉,邯郸淳编撰《笑林》,“笑话”被基本确立为一种独立的文学体裁。此后,古代笑话的代表作还包括宋代的《艾子杂说》,明代的《古今谭概》《笑府》和清代的《笑林广记》等。

  明清时期,随着社会矛盾的加剧,笑话因其宽解抑郁无聊、讽刺社会流弊的功能在大众妇孺中流传甚广,各类笑话集也被多次刻印。但直至近代,“笑话”作为一种文体,其文学、艺术价值仍未被普遍认知。在1908年编订的辞书《辞源》中,“笑话”词条并未被收录。

  五四时期,以刘半农、胡适、周作人为代表的知识分子掀起了歌谣搜集和研究运动。连同方言调查,这一运动的背景是中国白话诗的演进及五四知识分子对于新文学、民族性国语文学的诉求。笑话虽也流传于乡野,但仍因其“本体不雅”,在这场热潮中被冷落了。今天,对笑话尝试做出系统性研究的少数学者大多出自民俗学和民间文学的研究背景,两种“不雅”惺惺相惜。

  本体不雅,像个紧箍咒,笼罩着“笑话”作为一种文体在严肃的文学研究中被边缘化的命运。若把它拟人化,它很像一位尽职的老喜剧演员:常年面带笑脸——“笑”之本位所需——但在雅俗之间难以拿捏和求正名的尴尬地带,心中又藏着几分酸楚和无奈。笑话,或“民间笑话”,在当下常被作为素材应用于喜剧等戏剧艺术或评书、相声等曲艺艺术中。它的讽喻、娱乐功能已得到共识,但对其文学、艺术价值与美学特征的讨论仍处在边缘地带。另一方面,笑话作为日常生活的调剂却从未被人们冷落。可是,它的生命力又部分地建立在若干戏谑甚至猥亵、下流内容的基础之上,这种多面的复杂性使它很难被放入纯粹文学领域中被讨论。

  若跳出文学讨论,转而观察笑话的社会史,笑话虽从未得到某种端正的身份,却是一个因好用而被频繁使用的工具。以日本为例,笑话作为一种文学体裁正式确立是在17世纪左右。当时日本国内战争渐渐停息,德川家康为安定民心,命令传道士将佛教的仁、义、礼等思想融入故事中,《昨日是今日物语》和《醒睡笑》等笑话集就此出现。对照日本笑话的社会功用,不难理解在中国,民间笑话自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起多被描述为“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和“斗争工具”。

  冯梦龙

  嬉笑怒骂假道德

  自然,中国人也有使用笑话的智慧。在吴趼人之前,有一位爱笑话、用笑话的明朝人,冯梦龙。

  因编纂“三言”(白话短篇小说集《喻世明言》、《警世通言》、《醒世恒言》)和搜集民歌,冯梦龙被称为“明代通俗文学第一人”。冯梦龙的通俗文学视野还包括笑话。就笑话的感染力,他曾有一段放浪的阐释:“诸兄弟辄放声狂笑。粲风起而郁云开,夕鸟惊而寒鳞跃,山花为之遍放,林叶为之根落。”

  冯梦龙编辑过两本笑话集《古今谭概》(重刻更名为《古今笑》)和《笑府》,晚明以来流传甚广。前者主要源于古代典籍,侧重于文人雅趣,后者主要源于口头讲述,侧重于民间俗谑,近六百条笑话按内容分十三卷,体例同《古今谭概》。

  “不话不成人,不笑不成话,不笑不话不成世界。”在《笑府》自序中,冯梦龙坦诚编笑话是因抑郁而自娱。冯梦龙是个科举连连受挫的老秀才,可他的境界又不止于消解胸之苦闷。他要以笑引真实,对抗世间的假道德和真丑恶。

  正因对后者的追求,冯梦龙在对笑话的搜集、整理、评点中,对笑话的特点、功能和分类阐发了系统认识。在肯定其讽刺、娱乐功能之外,冯梦龙还认为笑话应有“蕴藉”,不可过于直白,并应选择适当的场合和听众。

  有学者将冯梦龙对笑话的理论与巴赫金的“狂欢”理论并列讨论,认为它们都源于平民大众对于官方话语的反抗。作为一种有悖反气质的话语,它在自身所处的文化体系中,生成一种与主流文化相对的亚文化。于此再品冯梦龙以嬉笑怒骂兼有的笑话辨假道德的意图,若说他在游戏话语间亦进入一种有自觉研究、对抗意识的化境,并不为过。

  吴趼人

  哭笑之间见丰满

  至晚清,吴趼人也在用笑话。与冯梦龙相反,支持改良派的他要用笑话劝诫大众回归“我固有之道德”。

  在其编撰的《新笑林广记》序中,吴趼人说,“迩日学者,深悟小说具改良社会之能力,于是竞言小说。窃谓文字一路其所以入人者,壮词不如谐语,故笑话小说尚焉”。又因部分笑话“鄙俚不文,皆下流社会之恶谑”,他思而改良之,作《新笑林广记》。另一部《俏皮话》收录126篇笑话,先于报刊连载,之后发行单本。吴趼人比冯梦龙往前走了一步,在编撰评点之外,他提出了“笑话小说”这一文体概念。

  吴趼人对笑话深入大众的优势和潜在的教化功能了然于心。作为晚清重要的小说家之一,他敏感地抓到了小说与笑话两种文体之间内在的关联性,并为打通二者而努力。这种黏合并非全无依据。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曾提及小说与谐隐文之间的一致性:由“稗官所采”,可“以广视听”。需知在1908年的《辞源》中,尚未收录“笑话”一词,而吴趼人在《新笑林广记》自序中提出“笑话小说”的概念却是在1904年;1903年8月开始在《新小说》连载的《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中,“笑话”一词的出现频率竟达90次。

  可惜,相比同在晚清倡导小说现世改良功用的梁启超,吴趼人的“笑话小说”概念号召力不足,应者寥寥。吴趼人并未放弃,之后又提出“滑稽小说”并在其短篇小说《立宪万岁》《无理取闹之西游记》与长篇章回小说《新石头记》《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等作品中做出实验性尝试。两种提法本意相通,只是“笑话”这种提法行不通,究其原因,仍与笑话本体不雅的成见难脱关联。

  吴趼人偏爱笑话,与他投身近代小报,受其插科打诨风格的熏染有关,也是借诙谐小品将道德教化深入大众之所需。当然,这与他善自嘲的性情也不出离。因友人写信时常误将其名写为“妍人”或“研人”,他作诗自白:“偷向妆台揽镜照,阿侬原不是妍人”。创作了30多种小说的吴趼人被称为“小说巨子”,但正如国内民俗学鼻祖钟敬文所言,“那位很著名的小说家吴趼人,就同时是笑话和寓言的作者。可惜他这方面的成绩,一直到今天还很少被人注意。他的小说家的名誉掩盖了这些。”

  1910年,吴趼人去世。一年后,辛亥革命爆发。于乱世之中,吴趼人“哭笑皆得”,他的谴责小说与讽喻笑话都与社会现实紧密镶嵌,表达着个人情怀与诉求。平心而论,就作品的文学价值、时局视野和后世影响而言,吴趼人既难说不朽,也称不上伟大,但就是别有滋味。这番滋味,大概就是俗世里的人,于哭笑之间,于戏谑与沉重之间的浮沉和丰满。

  撰文/新京报记者 孔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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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7
发表于 2016-6-1 20:36 |只看该作者
“这句话也可以这样说,小说就是小说,通俗小说就是通俗小说”
——白马非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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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8
发表于 2016-6-1 20:39 |只看该作者
令箭 发表于 2016-6-1 17:01
床头可不可以放几本经典,以助眠呢?其实也无不可。我有一阵子放着《卡拉马佐夫兄弟》,每一次都被它的名字 ...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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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9
发表于 2016-6-1 20:45 |只看该作者
令箭 发表于 2016-6-1 17:01
比尔·盖茨最近接受访问谈道,如果他流落荒岛,可以带十本书,那会是哪十本?他提出最近在读的五本,和人生 ...

“经典,像供桌上的橘子,又大又漂亮,可是没什么人真正拿起来吃。”
——妙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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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0
发表于 2016-6-3 09:29 |只看该作者
北京堵车不分时间地点车型及司机贵姓。(胡淑芬)
◎ 本来好好的尿着,硬捏住或堵住控制着尿,是个人都难受,再别说那么大一条了(提拉米苏评三峡)
◎ 不要迷恋锅,锅也只是个杯具。(小瓶盖儿)
◎ 钓鱼是中国政府的基本国策,不然为什么有钓鱼台国宾馆? (连岳)
◎ 对有勇气有担当的同行和网民来说:死了唐福珍,像死了亲婶婶;死了孙志刚,像死了亲哥哥;审了邓玉娇,像审了亲妹妹;诬陷孙中界,像诬陷了亲弟弟;伤了拆迁户,像伤了自己多年的老邻居。近年来,中国民间的同理心和同情心让人感动,更多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因此才不陷入孤独无助。有时,发声就是援手。(新周刊)
◎ 哥是小贩儿,但哥随时起范儿!(小枪)
◎ 古代的故事:某人结婚,年后生一子,取名爱国,翌年又生一子,取名爱民,再一年老三出世,取名爱党,遂遭批斗。某不解,红小将说:你这狗特务,如果没生第三胎,还真不知道你爱滴是国民党呢…(小清晨)
◎ 江海洋当导演真是上世纪和本世纪最大的文化浪费。(毛尖)
◎ 据说喜剧大师在生活中多是抑郁症患者,伍迪埃伦、金凯瑞、憨豆、星爷都这样。因此当我发现自己也抑郁时,高兴坏了。这一高兴,抑郁症又他妈的好了。为这我又抑郁了好久。(胡淑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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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1
发表于 2016-6-3 09:31 |只看该作者
◎ 李开复现在俨然微笑如秋雨丰满如忠祥。(沈浩波)
◎ 你跟他讲道理,他就和你耍流氓;你跟耍流氓,他就和你讲道理。请问,他是谁?(Lengxiaohua)
◎ 钱乃一味良药,有明目张胆之功效。(拿铁匠)
◎ 生活就像超级女声,能走到最后的都是纯爷们。(网友佚名)
◎ 思想上的姚明,行动上的郭敬明。(乔小囧)
◎ 为提高收视率,某TV决定打造一款内地的康熙来了,主持人打算用王小丫,起名叫丫来了。有人提意见,一个主持人不好,于是,再加上了倪萍,改名叫倪丫来了。还有人提意见,说这俩都是女的,得配一个男的,于是配上白岩松,改名叫 倪丫白来了。(小清晨)
◎ 有时候,转发就是援手(钭江明)
◎ 再逼我,再逼我我就装死给你们看。(阿郎de文明号)
◎ 中国好大学的体现之一是,一说到反动言论,师生便相视而笑。(连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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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2
发表于 2016-6-3 09:33 |只看该作者
新华社1月1日讯:曹操墓在河南发掘又有新发现。找到一大一小两具尸骨,根据考古专家考证,其中一具是曹操的,另一具是曹操小时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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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3
发表于 2016-6-3 09:36 |只看该作者
我是一个特别热爱生命的人,走路连蚂蚁都不敢踩,我想踩死那只公蚂蚁那母蚂蚁怎么办。我连鱼都不敢吃,想吃了那条母鱼那公鱼该多痛苦啊,所以我一般不吃鱼,要吃吃两条。{俞敏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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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4
发表于 2016-6-3 09:41 |只看该作者
01. 你是准备替党说话,还是准备替老百姓说话?(河南省郑州市规划局副局长逯军)
02. 全部按法不如没法!(青岛市某郊区环保局刘姓主任)
03. 一楼二楼别去啊,要去就去跳五楼。(河北省承德市牛圈子沟镇委书记史国忠)
04. 他胃疼关你什么事?(上海闵行区交通执法部门某官)
05. 你们中央台的记者管得也太多了吧?(陕西榆林横山县县委书记苏志中)
06. 新华网不就是文化单位么?我是管文化的,你敢在新华网曝光,我就叫它关闭!(济南市天桥区文化局某郝姓领导)
07. 为什么不公布老百姓财产?(某全国政协委员)
08. 那些不给钱就不办事的人是“暴力腐败”;像我这样,在为人办好事的情况下收点钱,是温和的。(云南省麻栗坡县原县委书记赵仕永。)
09. 我办没时间跟你闲扯,你有意见到创建办来面谈。(湖北省应城市政府门户网站“市长信箱”回复信)
10. 你是哪个单位的?(中国跳水队领队周继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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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5
发表于 2016-6-3 09:58 |只看该作者
桑克向读者推荐诗人戈麦作品《青年十诫》:

不要走向宽广的事业。不要向恶的势力低头。不要向世界索求赐予。不要给后世带来光明。不要让生命成为欲望的毒品。不要叫的太响。不要在死亡的方向上茁壮成长。不要睡梦直到天亮。要为生存而斗争。让青春战胜肉体,战胜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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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6
发表于 2016-6-3 09:59 |只看该作者
→“再纯情的少年,都会在微博这个大酱缸里被泡成重口味。”“你丫还好意思说,你根本就是佐料!”(乔小囧)
→对本届春晚总结性的评价:作为失败的典型,实在是太成功了。(龙涛)
→过桥米线为何比一般米线贵?因为含过桥费。(pgx87)
→婚姻幸福的全部秘诀在于:两个人倾尽全力均分500。(和菜头)
→九“头”干部:手里捏着烟头,威风凛凛走前头,摄相机前抢镜头,听取汇报点点头,听到吹捧喜心头,碰到难题皱眉头,解决问题摇摇头,酒席桌上划拳头,酒后搂着花枕头 (佚名)
→群众都过河了,干部还在那里假装摸石头……实际上是在摸鱼,还要表现出摸石头的样子。 (袁柒+网友)
→生命的意义在于莫名其妙的来,顺理成章的走。(周立波)
→我说上海话?我不是上海人!他(周立波)说普通话?人家不是普通人啊!(郭德纲)
→在墙内,小事也会被整成大事。在墙外,没有什么大不的事。(胡淑芬)
→在新浪微博,一不小心,闲汉弄成烈士。在推特,想当烈士也不过闲汉。(陈村)
→宅女费电,宅男费纸。(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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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7
发表于 2016-6-3 10:04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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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8
发表于 2016-6-3 11:44 |只看该作者
令箭 发表于 2016-6-3 09:33
新华社1月1日讯:曹操墓在河南发掘又有新发现。找到一大一小两具尸骨,根据考古专家考证,其中一具是曹操的 ...

你们怎么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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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9
发表于 2016-6-5 12:47 |只看该作者

环球胡锡进感叹:“我很努力,为何攻击我……为什么一上微博就有人骂呢,我也是一个很努力工作的媒体人,为什么要攻击呢?”针对如此,连岳说:“蚊子很努力吸血,强盗很努力抢劫,骗子很努力撒谎”……连岳所谓,强调的是方向,那意思跟去年所收下面这个金句意思相近:“当你的目标是北方,你向南出发能走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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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0
发表于 2016-6-5 13:18 |只看该作者
甲乙两人见面,寒暄过后,自我介绍。甲:我姓简——不是简单的简,是不简单的简;乙:我姓常——不是寻常的常,是不寻常的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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