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素材】那些震惊的句子

令箭

中国鸽派外交代表人物吴建民今天凌晨在武汉车祸去世。这是鸽派外交的重大损失。
当外交部长王毅都因为斥骂加拿大女记者而变成鹰派的时候，吴建民去世绝对是鸽派外交的重大损失。这是非常让人担忧的。

吴建民的鸽派外交理念，恰恰在他去世前引起了广泛争议。吴和鹰派代表人物罗援、胡锡进的争论，让这位前外交官在去世前走进公众视野。吴建民的鸽派外交理念，可以概括为两句话：和平与发展是当今世界的主流；不扩张、不称霸、不结盟应该是中国外交政策的核心与理性选择。
本文无意讨论中国未来应该走鸽派还是鹰派路线。本文只想指出一个历史经验，大国的外交部奉行鹰派政策，很大可能把国家导向灾祸。可以举四个例子。
俾斯麦之后到一战前的德国。鉴于当时德国崛起引起的周边国家的疑虑，特使是法国战败的复仇情绪，俾斯麦采取了多方安抚的外交政策，尽量避免周边大国特别是俄法结盟。俾斯麦下台后，德国外交全面转向鹰派，一味强调德国的利益，特别是重建世界秩序的野心，使得俄法结成军事同盟，最后逼得英国也加入进来，终于开启一次大战。
上世纪30年代到二战的日本。日本外交部本来一直扮演军方扩张的对冲角色，也就是经常发表鸽派言论安抚被侵略的中国。但是在1935年，时任外相广田弘毅发表“三原则”：中国必须从亲英美转向亲日；中国必须承认伪满洲国；中国必须反共反苏。广田三原则标志着日本外交部转向鹰派，也基本断绝了中国谋求和平的幻想。1936年广田组阁，标志着日本法西斯专制体制正式确立。
另外两个例子是纳粹德国和苏联。这两个国家的外交部一贯强硬，本质上是意识形态统治一切在外交部的必然表现。意识形态统治的国家，本质上没有外交；外交部的一切表现，其实都是做给国内统治者看的，不论德国的里宾特洛甫，还是苏联的莫洛托夫和葛罗米柯。
而成熟国家的外交部，几乎必然是鸽派，几乎必然保持身段的柔软。他们知道，军方可以强硬，甚至最高领导人可以强硬，但外交部和外交官完全没有必要同样强硬。发出最后通牒和递交宣战书只是极端特殊的情况。绝大多数时间，外交部的使命是与交涉国保持沟通，随时准备谈判和妥协，甚至让步。外交部存在的必要性，就是有话好好说；即便必须传递强硬的信息，通常也都“翻译”成外交语言，比如“遗憾”，比如“保留某某权利”。如果一味扮演鹰派，外交部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直接并入宣传部或国防部就好了。
这方面的典范是大英帝国的外交部。大英帝国统治世界两百年，冲突无数，拓土几百倍于英国本土，但是你可曾记得它的外交部对任何国家恶言恶语乃至赤裸裸地威胁。一方面它自我定义不是干鹰派的活儿的，它不负责派出舰队，它只负责用文雅和礼貌的语言让对方听懂英国的意图。如果这些意图实在无法掩盖恶意与威胁，它宁可发明并使用外交黑话，比如我前边举到的“遗憾”这种。另一方面，由于它的自我定义，它要求自己的外交官队伍必须保持行为规范和语言规范，以此为傲并形成传统。英国外交部不大可能出现里宾特洛甫或者广田弘毅那种人物，也不可能对一个提问的记者发火，因为它超越了外交官的本分。
其实中国历史上也不乏这种外交传统。春秋的外交，未必全是一派祥和，但是宾主必须即席赋诗，以诗言志，哪怕诗意暗藏杀伐。这叫“礼”。哪怕到战国末世，蔺相如明明劫持了秦王，却说您不想被我的血玷污了您吧。即便是最强硬的杀气，也是用华丽而礼貌的语言传递出来的，这才是外交的精髓啊！
遗憾的是，中国的外交越来越远离这种精髓了。外交部长冲外国女记者发火，不管他讲的是什么内容，首先这种行为就是背离外交身份的。
在这个意义上，吴建民倡导的鸽派外交理念，除了他内心确信的东西，其实也是一个外交官由于长年训练而形成的本能：时刻准备沟通，时刻准备妥协，哪怕最强硬的国家意志，也要用最有礼貌的语言表达出来。
如果一个国家要求它的外交官都必须强硬，如果连一个外交官都必须用鹰派言行来表达他的忠诚，可能导致非常严重的后果。或者直说，这个国家没有外交，只有“内交”。
由于以上原因，我对吴建民的去世表示哀悼。（微信公众号/叔的刀法，文/李方）

令箭

收入有两个来源，一个是劳动，另一个是资本。一个人每天最多工作24小时，何况因为要吃喝拉撒睡，不可能工作24小时，因此劳动收入有极限。
劳动可以解决温饱，最多小康，但要说致富，那就是骗人了。
千百年来，中国最勤劳的农民一直没有富裕起来。他们一年四季起早摸黑，面朝黄土背朝天，到头来只能解决温饱，荒年还得挨饿；更不能生病，小病硬扛着，大病只能等死。
可见，要让老百姓富有，就必须让他们获得资产收入，这就要求把国有企业私有化，把土地等重要生产要素界定给老百姓。剥夺本来属于老百姓的资产，这实际上是在征税。古代因为征税技术落后，就用盐铁专卖的方法来间接征税。今天为什么还要搞国有企业呢？
已经征过了税，再征一次，就是双重征税。在双重征税下，老百姓怎么可能富裕呢？
国家是非人格化的东西，国家所有到底是谁所有啊？国家能够制定、执行政策吗？不能。制定和执行政策的是各级官员，或者能够影响他们的利益团体。所以国有的本质是官有、少部分人所有。这就是收入分配两级分化的根源。前十年，中国暴富者大多与房地产相关。为什么？因为土地国有啊！看看那些土地私人所有的国家，有几个人能靠房地产暴富起来？
然而一说到把土地分给老百姓，就有人说偏远地区的土地不值钱，即使分给老百姓，老百姓也富裕不起来。不值钱的东西，你搂在手上干什么呢？既然不值钱，分给老百姓又何妨！
不要以为偏远地区土地不值钱。土地之所以不值钱，主要是因为我们限制了它们的产权。一墙之隔的小产权房为什么比商品房便宜很多？不是因为它们不含土地出让金和某些税负，而是因为它们的产权受到了限制。信不信，只要允许小产权房上市流通，它们立即就会和商品房一样值钱。把土地产权完整界定给农民，土地增值会超过你我的想象。
经验上，我们没有看到有哪个国家，生产要素公有，然而老百姓收入高、生活富裕，反倒是那些生产要素私有的国家，百姓收入高，是富足的。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试一试？
虽然不勤劳肯定不能富裕，但是勤劳肯定不是增加收入的最有效的途径。更重要的是你勤劳地在干什么。要把你的勤劳用在增加资本存量上。积累财富、增加知识、提高技能，甚至让自己漂亮迷人，这些都是在增加自己的资本存量。
所以我总是劝人年轻的时候不要乱花钱，因为你省下的每一分钱都不只是钱，也是在积累资本——钱可以为你生钱的。我也反复劝政府，与其搞各种补贴，不如提供技能培训。
劳动挣来的钱，总要有载体来储存。假如土地等重要生产要素国家所有，那么就缺少储存货币的载体。钱就只能流入房地产等少数领域，房价就很难不高。高房价不只是工人的高生活成本，也是企业的高生产成本，这反过来降低企业竞争力，扼杀经济，抑制收入增长。
而且必须对资本提供有效保护，才能提高劳动收入。资本和资本家多了，更多的资本和资本家追逐劳动，就不得不提高劳动的工资。这些年来，农民工工资有了大幅的提高，这是最低工资法、新劳动合同法的功劳吗？不是，是因为市场发育、资本和资本家多了的缘故！（本文来自于网易云阅读自媒体经济解释，文/谢作诗，本文为《经济学家告诉你A》原创首发，转载请注明出处）

令箭

一则段子：“董事长的千金被绑架了，绑匪拍下千金的照片，准备发给董事长要赎金。正要发送的那一刹那，董事长千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 挣脱了捆绑她的绳索，抢下了绑匪的手机。 面对惊慌失措的绑匪，董事长千金打开相册修完图之后把手机还给绑匪，说道：要发发这张。”

令箭

阿城出版新作《洛书河图：文明的造型探源》。“谈到他过去‘失足’文学的成功经历，阿城说：‘现在看下来，还是语言不一样，我的小说不是这个体制的语言，所以它有新鲜感……我听有人说过，说我这路子不知道是怎么个来路，只是那么一个路子，它跟延安文艺座谈会和左翼文学这些不一样。”

令箭

作家木心。“少年木心经常在茅盾家看书，‘满屋子欧美文学经典，我狼吞虎咽，得了文学胃炎症。’但是，这两个乌镇人的命运和生活道路如此不同，1956年，木心被关在上海第二看守所，而茅盾继任文化部长；茅盾去世的第二年，木心远赴纽约定居。”

令箭

台湾政府官员:“粽子太贵可以改用别的方式来过节。”民众:“投江吗？”

令箭

作家严歌苓作品《陆犯焉识》第一页第一段：“据说那片大草地上的马群曾经是自由的。黄羊也是自由的。狼们妄想了千万年，都没有剥夺它们的自由”

令箭

邓一光：小说家不会驱遣人物，但有发现的权利
魏伟
在中国当代作家里，邓一光是为数不多的理论能力和小说能力一样出色的作家。他对西方文论和流行的各种文学批评方法论稔熟于心，这让对他的访谈显得门槛颇高。6月初新作《深圳蓝》面世，至此邓一光的“深圳人系列小说”已有37篇，结集出版了三本书。对于这一系列被评论界称为“现象级的深圳书写”的作品，邓一光一直任由评说，从未夫子自道。日前，他接受晶报特约记者深度访谈，针对如何讲述移民城市史，针对最近几年的风格转变，针对他笔下的“深圳”到底是不是纪实意义上的深圳，针对作家参与公共事务的责任与非议，首次作出了全面回应。

○晶报特约记者 魏伟

谈笔下的小人物

从黑暗的匿名者到闪闪发光的样板人士

晶报：您不是本土作家，对深圳的观察只有6年，5年前开笔，第一部深圳题材的小说集《深圳在北纬22°27-22°52》关注的基本是底层打工者，或者说蓝领生活，为什么最先关注这个人群？

邓一光：城市自诞生之日起，就被等级制度确定着，不然你不会使用“底层”、“打工”、“蓝领”这样一些词汇。对应着这些词汇的，还有一些别的词汇。从黑暗的匿名者到闪闪发光的样板人士，人们在同一座城市里生活，呼吸着同样的空气，甚至于他们之间只隔着一条街道、一堵墙、一个局域网云系统，而且并非陌生人，是亲人、朋友、同学、胞泽。这么拆分可能有些粗暴，但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现在，你会先把目光投向谁？

晶报：所以有论者认为，您这一主题下的小说是“深圳的社会分析”，构成你野心勃勃的“城市生活史”写作基础。这样做，是便于突破城市光鲜的外壳，潜入它的精神内在吗？

邓一光：附着在城市金字塔景观上的物质体，那些荣耀和光环，那些城市的正确性和正当性，以及充斥在城市化进程中的纵横捭阖和日常生活中的纸醉金迷，无不建立在数量庞大的人群肉体和精神的扭曲之上。更为沉重的扭曲和屈辱不在生活的表面，而在城市最大社群主体的身份质疑、认同困境和精神迷失上。

我在第一部小说集中也写过在深圳、香港、东京和吉隆坡拥有豪宅的富家女、用草莓喂鸟的富商、自由职业者和公务员——看上去这些阶层更为复杂，但作为城市文化的隐结构、城市文明的构成要素，多数人奋斗史的蜕变和精神扭曲才是“城市生活史”真实部分的基础。如果扭曲和屈辱作为秩序之一被固定下来，那么城市已经“死亡”，如果扭曲者尚在挣扎，屈辱者尚未塑形，那么它们是什么？这些内容构成一条解读城市人和生存环境的通道。

晶报：您承认自己在用系统的书写做一种社会分析工作？

邓一光：小说家和社会学家、历史学家的个人认知处在一个平行线上，不同的是，小说家从来就没有学会扬头看社会和历史，他们通常匍匐在地，在人们的足迹中寻找生活的肌理，迷恋微观世界并且不断在其中掀起惊涛骇浪，却常常对宏观世界缺乏体系上的认知，所以，小说家从来没有改变过所在环境，也不期望改变未来。但是，和在宏观视野中举目千里的社会文献、不断见异思迁的历史文献不同，小说家的故事具有历史和社会无法绑架的自主性，它们提供了活在历史和当下中人的悖论和指认，从这个意义上说，小说不但是当然的人类遗产，也是当然的城市记忆。

谈都市人精神困境

这些人，正是文学关注的对象

晶报：我并不倾向用“三本书三个阶段”来划分您截至目前的“深圳人系列小说”。在我看来，如果底层书写是您的第一个突破口，随后出现的第二序列则属于“现代主义小说”，这个序列在您头两部集子中同时存在。

邓一光：目前结集的三个集子是按照写作时间排序出版的，没有做任何归类性编辑，这个体例也许会为研究者找一些麻烦，但保留了“我”的时间记忆。

晶报：第二序列的故事写人的精神困境，或者说现代都市人的隐秘病症，主题向度有什么考虑？

邓一光：城市生存环境利肉身而去精神，使人缺乏从容和诗意，丰富性日益削弱。城市的主流价值观迫使人加入其中，放弃通过与自然的交际和累年的经营来实现生存，改用身体和道德反叛为资本进行投资和博弈，用冒险和走捷径快速成为“成功人士”，用以摆脱普通人逼仄的生存空间。相比漫长而成熟的乡村经验，短暂而粗糙的城市经验很难让人们安放心灵，焦灼、浮躁、急功近利是城市族群的主要情绪，精神困境或病症大量涌现。我这里说的城市族群，不限于人类，也包括城市的“第二大合法居民”——宠物犬，以及在城市管理体系中实际处于非法地位的猫或其他的生命。李兰妮写过两本影响很大的书，《旷野无人》和《我因思爱成疾》，前者是抑郁症患者自述，后者写患上了抑郁症的狗，这不是什么虚构，我读过2005年深圳居民流行病学调查报告，你知道深圳市成年居民精神疾病终身患病人数是多少？居民人口的21.19%，其中96%没有就诊史。这还是10年前的数字，这个数字非常吓人，可是注意，你提到的精神困境或精神障碍还不包含在其中，它的数字更大，而这些人，正是文学关注的对象——“我”之所以为“我”，城之所以为城。

谈如何讲述移民城市史

深圳没有历史是个伪命题

晶报：《深圳蓝》标志着您第三个主题序列的出现：对城市历史的打捞。外界有一种顽固的看法：深圳是一座没有历史传统的城市，移民城市的书写没有历史感——但这似乎并不妨碍你书写“我的城”和“城的历史”。该如何讲述移民城市历史？这一序列小说有基于上述追问的理论自觉吗？

邓一光：你还是在用“三本书三个阶段”来划分我目前的写作，只是把“书”置换成了“序列”，这多少有些武断和片面。

深圳有没有历史和文化遗产是个伪命题，留存下多少、以什么形态留下、有什么文化冲突和变异，以及在后续的城市化进程中能否融入，最终构成城市文明的有效元素，这才是问题。这个话题太大，先不说深圳咸和六年始置县的古代史，在《南京条约》《北京条约》和《拓展界址专条》签署后的近代史和拯救中华文化传续于危机的现代史，只说当代。上世纪80年代前，中国惟一与外界保留的通道不在高大上的北、上、广，而在蚝田密布的深圳，两条宽1.435、长38.17公尺的铁轨，在30年时间里维系了从5.42亿到9.87亿人口与世界的冰冷交流，以及可怜的商品和外汇交换额度，那是自明末开始的闭关锁国历史最后的写照。上世纪80年代以后，中国从期期艾艾到义无反顾走向市场经济，破冰之地也在深圳，此前嚷嚷了百年现代化，不过是国人的春梦。谁能说深圳没有历史？

晶报：还有乡村遗迹和本土方言，它们也是深圳独特的文化形态。

邓一光：2004年，深圳27万农民集体转制为城市居民，中国出现第一个农民和农村都彻底消失的城市，你说的乡村遗迹消失得更早，过去2000多个自然村落，现在一个也看不见了。建市前，33万宝安县人使用的地方语种，如今被稀释得几无踪影，附着在语言上那些特殊的思维、意义和文化也随之遮蔽。吊诡的是，移民城市的交流属性，决定了在这座城市里只能使用普通话，不然潮汕人听不懂东北话，江浙人听不懂湘语，城市就没法运转，半个世纪以来让中央政府头疼的普通话推广，就这么匪夷所思地在深圳完成了。

谈新作书名之反讽

天是蓝色的，精神是灰色的

晶报：在最新小说集里，我以为《深圳蓝》这一篇集中代表您的深圳小说气质，表现被悬置的、无法进入现代化生活的个体，指向对主流价值判断下城市推崇的成功学的批判，“深圳蓝”是一种反讽——天是蓝色的，精神是灰色的。这个理解是否恰当？

邓一光：雾霾时代大家都在微信里晒天空，天空是什么？生存镜像。城市人的故事摆脱不掉物质性，以及物质形态为中心确立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物质生存的指向是强烈和强大的，它正在或已经成为人们判断人生意义的标准。城市以无可辩驳的大数据证明了世俗化的成功是胜利者一方，这一指向遮蔽了过程与结局必然遭遇的“没有爱”和“无所爱”的现实。同时，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速，人类精神生活的复杂性和模糊性得以最大限度地呈现，文明的希望在哪儿？人的进化和反进化会走出一条什么样的曲折之路？这对整个人类都是未知数，城市故事的难度和从未有过的破局点在这里得以同构。《深圳蓝》的主人公戴有高就遭遇到这种局面，年纪轻轻，拥有大致靠谱的物质条件，自身条件也不错，但他既回不到过去，又抓不住现在，似乎也看不到未来，出了什么问题？他为什么被悬置起来，被什么悬置起来？“没有爱”和“无所爱”的悲哀在社会层面被严重遮蔽，而小说家不会把工作建立在伦理认知和人道主义生物学的同情与怜悯上，故事就这么开始了。

晶报：你在作品中大量使用象征手法，比如在《如何走进欢乐谷》里，“欢乐谷”被呈现为一个冒险时代的理想之地，进入者拥有“太空棱”，立志成为“雪山飞龙”，这其间要经历危险的“飓风湾”、“冒险山”和“鬼屋”，通过“激流勇进”和“完美风暴”，占领“金矿镇”，最终拥有“欢乐时光”。这方面的例子比比皆是。

邓一光：理论上，城市文明更接近人类在早期虚构出的理想：拥有取之不尽的财富和用之不竭的欢乐。所以，全人类都乐于排着队加入城市化进程运动，包括并不拥有表决权和城市生存能力的那些人。

晶报：所以，您的人物并没有获得期许中的欢乐。您怎么去驱遣他们，小说家有这个权利吗？

邓一光：城市的辉煌史推崇的是伟大的拓荒先锋、了不起的建城英雄、奇妙的财富魔术师，却很少甚至不关心概念和数字以外的“他们”。文学一直在提供这样的发现，科学发展、经济增长，人们从城市那儿获得的政治正当经验，并没有为大多数人带来期望中的快乐和幸福。小说家不会驱遣人物，他只是发现，并且找到“这一个”人物。住在城中村里的“他”和住在边角地带尚未开发区域的“她”，谁更快乐？港口的兴起让物流兴旺，物质丰沛，但“他”却因为废气的增加不满，真是废气的原因吗？“他”是幸运儿，金钱、权力、地位，什么都不缺，好事不断砸头，可“他”就是难得满足，你把城市执行官的乌纱帽戴在“他”头上“他”也怨气冲天，问题出在哪儿？“他们”是城市历史的重要构成部分，发现是你的权利。

谈作品中的隐喻

后工业时代病症非深圳独有

晶报：您是一个善用隐喻的作家，新作中隐喻无处不在。比如用植物气味修饰城市生活准则；用“虚拟人生”游戏修饰生活冲突；用互联网灵异事件修饰科技时代令人毛骨悚然的异化；用“家乡菜”和“老鼠”指代乡愁和食物链上贪婪的掠夺者；《深圳河里有没有鱼》干脆整篇就是一个隐喻，一条不存在的河、河里不存在的鱼，用来修饰和注释被抹去的历史。使用如此多的隐喻，是否与深圳这座城市的特质有关？

邓一光：互联网时代将各种文化打通，决定了这个时代也成为隐喻时代，问题在于，文化并非并驾齐驱，有序融合，而是冲突不断，戮杀不止，传统认知体系土崩瓦解，新的认知豖分蛇断，一代人新的精神症候正在形成。有时候你会发现，人们的感知、体验、理解和想象根本用不着麻烦暗示的修辞手段来帮助。有时候你又会怀疑，谁才是本体，谁才是喻体？这是后工业时代的病症，不惟深圳独有。

城市生活缺少诗意，景与情、物与心、形与神的关系越来越模糊淡漠，这和乡村生活截然不同；短小说写作，状景和表情十分重要，但达意却起着寸辖制轮的关键作用，所以，意象的建立就成了维持小说迷人气质的必要工作。《深圳河里有没有鱼》中林若讲的故事中的那条鱼、“我”寻找图上的那条鱼、“我”最终变成的那条鱼；《一步之遥》中从太空梭上失踪的孩子；《与世界之窗的距离》中的口琴曲《Stay》和禁歌《je Taime，Moi Non Pius》；《她们一点感情也不讲了》中一长串来鸿去雁的女友名字；《别把爱你的人送去香港》中反复捅进自己和别人身体中的刀……这些都是故事中的立象之笔。

晶报：您在两篇小说中写到过同一段历史往事：大逃港。一篇是新作《深圳河里有没有鱼》，另一篇是几年前创作的《所有的花都是梧桐山开的》。两篇在写作计划中有无关联？

邓一光：那段往事既是深港当代史的重要部分，也是中国当代史的重要部分，史学界彰显的工作几乎看不到。我了解过一些这段历史，来深圳后头一年，不知何种原故，一些实业家密集性地找我，其中就有事件的当事人。这样我就写了前篇，写得很实，基本被资料拖着走，我不满意，又写了后篇，然后放下这个题材，转入其他题材了。

晶报：这是一个沉重的题材，接下来是否会继续这个主题？

邓一光：这个题材需要一个更大的框架，适合用长篇来完成，我一直在研究它。

谈客粤方言入小说与实验性和形式感无关

晶报：方言的使用在您最近的小说里成为引人注目的新元素。《深圳河里有没有鱼》中使用了客家方言，《簕杜鹃气味的猫》里用了粤语，是否和你对深圳的历史认知相关？

邓一光：我过去的写作也使用过方言，比如西南方言中的重庆方言和武汉方言。在作品中使用方言与实验性和形式感无关，与在地文化的表达有关。以粤语为例，粤语保留了相当部分的古汉语稚言和古越语内容，以及近似完整的中古汉语调类，阅读时能产生强烈的审美愉悦，非常适合用作研究和演绎古典文学。粤语大量使用古词古义，用词用字典雅，修饰后置或倒装的特殊语法使语言表述起来折叠起伏，这些特征让你很难绕过它。

晶报：深圳的土著人群中客家人数量最多，在一个大多数居民没有根的“飞毡”之城，这些传递中原根文化的人群构成了怎样的悖论与反讽？是否能提供一种重新认识这片无根之地的视角？

邓一光：我尝试过做这方面的研究工作，但失败了。客家是个新民系，客家语虽然保留了大量古中原汉语发音，但没有留下文字，流传时又经过种类繁多的语言融合，如畬音、赣南音、闽西音、粤北音，发音非常复杂，仅在深圳，隔条河隔几片蚝田，语言就有变化。小说家使用方言是看重它在整体营造和呈现上的作用，但理解是一回事，使用起来几乎像天书，效果未必令人满意。我今年刚刚完成的小说中，有两篇（《宝安民谣》和《光明定律》）用到客家语，其中一篇发表在《人民文学》，编辑和我讨论，是否需要加注，因为三审都没看明白，只能联系故事去猜测，这样，语言的内涵传递和审美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这件事让人挺困惑，说起来粤语在两广、港澳、东南亚、美加和澳洲1.2亿华人中广泛使用，是香港和澳门的主要语言，也是联合国科教文组织正式承认的活着的语种，但使用起来壁垒重重，所以，你说的这个工作目前我基本是失语的。

晶报：既然不熟悉客家方言和粤语，您怎么完成它们的使用？

邓一光：我目前使用的是粤语莞宝方言和客家语，写作时会把需要的内容写下来——通常很烂——然后请客家朋友帮助校订，她是我的同事，我答应请她喝茶。这种办法很笨，也很无奈，短小说还能应付，长篇几乎不可能。

谈移民者的“家乡”观

他们抛弃了家乡，又无法融入城市

晶报：您的新作中还出现一个变化，集中表现在《簕杜鹃气味的猫》和《我们叫做家乡的地方》两篇中：都市病症从“深圳人”辐射至他们的出身地和父辈，现代性恶果不仅给城市人带来巨大变异和伤害，而且那些伤害已经上溯至城市的“子宫”——乡村。

邓一光：姑且借用“都市病症”来表述。这两篇小说中人物的精神病症有两个层次，一是你提到的人物与家乡的关系。大规模的乡村去空心化，使得从近代到当代快速失去宗法制、乡绅传统和耕读文化的乡村灾连祸结，大规模的城市化运动又开始“鲸吞”农民的土地权和土地生活方式，离开家乡的人飞杨难系，回不去了，留在家乡的人魂舍难守，待不住了。但离散的何止是一张高铁票便可唤回的亲情，世界上最发达的高铁网络根本无法阻挡年轻一代在城市建立自己家乡的理想和行动。

于是，书里的罗限量在母亲为守住土地撞向车辆故去后彻底告别了家乡，在无法融入为之服务了20年的城市后不得不去另一个城市寻找生活，不要说在城市建立新的家乡，连“家”这个婚姻和血缘关系中另一半的影子都没见着；“我”和哥哥为了跨国公司二级职员职位和深户红本咬牙坚持全勤、顽强地完成个人纳税、参保、固定居住、与人合办公司、做义工、参加青年志愿者行动和不间断地去献血站献血，以期攒够入户分，母亲在家乡和儿子的打拼地两头都成为多余人，活亦难牵挂亦难，竟然只能选择自我了断，当她哀求儿子们回家替自己收尸，别让自己烂在山谷里时，兄弟俩却因害怕影响现有生活而相互推诿。

晶报：第二个层次的病症在哪儿？

邓一光：当然不在逝者身上，而在试图建立自己新的家乡的那些人身上，残酷就在这儿。大规模城市化运动使人们一个个离开故乡，离开亲人，散落在城市中，却又难以在城市中快速寻找到文化认同，即使站下脚，大多数人的所谓“认同”，更多的是被迫或者交换法则的结果，完美的城市蜕变者并不多见。仍以“我”和哥哥为例，乡村文明是骨血文明，骨肉至亲，会消解刻薄与对抗，所以当父母变卖家产供“我”读书，哥哥被冷落了，他也只是压抑住怨怼，并未与“我”兄弟阋墙，勃谿相向。在进入城市后，乡村文明遭遇城市文化消解，人对异文化有先天的警惕和排斥，这让“我”和哥哥都怀着强烈的不适和焦虑，但是，在最先的诱惑和接踵而至的城市价值观洗脑之后，“我”和哥哥身上的乡村文化被解构掉，两个人必须努力成为全新的自己，否则他们和他们的孩子就无法成为城市人，这谈何容易？就算他们铁了心要与城市生活和解，残酷的现实也使他们最终既不能看守传统，拯救母亲，又不能成为新人，让母亲善终于城市，成为两个悬而未决的人。

晶报：通常，中国当代文学要么表现乡村，要么表现都市，乡村和都市基本是割裂的，这两篇小说在消逝的乡村文明和崛起的城市文明中划开一道切口，做了一次意味深长的粘连，小说中的人物切断自己的“根”和“脐带”，坚定地要做城市人，最终却不得不选择离开，这种情况在移民城市表现得非常突出，是不是说，现代人注定没有“家乡”？

邓一光：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城市文化不可能摆脱乡村文化的影响，跨经验生存和跨文化交互既成为各种寄生文化存在的理由，也表现出城市文化强烈的生长诉求。农耕文明与城市文明交互引起的文化震荡和深度焦虑，以及农耕文明对城市文明的最后哺鞠，正是现代性经验的驱动力之一种。后工业时代的文学越来越强化这种个体生命的离散经验，它当然要顺着那根传统农耕文明的脐带前行，找到并且贯通城市文明的胎盘，开始它的故事。

晶报：您的小说中常常出现父母的家乡和您长期居住地方的地名，从文化意义的“家乡”观念角度，它们对您意味着什么？

邓一光：我在父母的家乡之外出生和长大，长大后又离开出生地，以后联系也不多，家乡这个实体在我只是概念，基本谈不上传统文化养成的承袭。但我一直把它们当成我精神家园的一部分，试图在其中建立我的生活。

令箭

谈关于地名的争议

写的不是深圳，是任何一个“后发资本都市”

晶报：您的“深圳人系列小说”中，关于深圳的地名俯拾皆是，评论界对此有截然不同的解读并形成争议。有论者说这“证明了他急于‘把握’这座城市的野心”，您怎么看？

邓一光：地名的争议让我讶然。仅仅用地理、历史、民俗、语言等文化学概念去理解地名，无疑忽略了潜伏在故事中的陌生化表达和文化疏离策略。聪明的读者应该看出，地名在我的故事中并不只是承担，随着人物和故事的不断拆解，新的意义不断生成、转换和消失，地名早已失去了本源地位，不再具有初始命名含义，解构手法的运用不言而喻。“万象城”是钱的命运还是寄居地？“市民中心”是公民身份还是理想中的家？“罗湖”是陌生化人际关系还是取暖游戏？“龙华”是工业规则还是爱情恐惧？“北环路”是遗传基因测试点还是社会自闭症群容留所？“前海”是灵异现象还是信任？“梅林关”是逃亡之隘还是错误的生活？这些地名即使出现在地球上别的角落，故事是不是依然存在？

晶报：所以评论家杨庆祥认为，您恰恰是对这些地名进行了解构：“深圳在邓一光的书写中，仅仅是作为一种假面的存在，借助那些假面，邓一光解构了一种媒体意义甚至是意识形态化意义上的‘深圳书写’。……他不是在写深圳，他写的是任何一个‘后发资本都市’。……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城市写作，它不关乎具体的城市（北上广深、纽约、巴黎、东京等等），它更关乎普遍的人性。”

邓一光：文学自诞生之日就与地域文化密不可分，以《诗经》为例，“国风”15种，无论谣词还是音乐，无不带有周南、召南、邺、鄘、桧、曹、豳等国浓郁的地方色彩和民俗内涵。只是，文学不会限制在简单的地理或文化学的研究和表述上，地理或文化符号的使用，通常是为了反映以人为主体与地域有关的社会生活，以期尽可能表现出复杂的人的精神面貌，这个普遍性下，地名已具有了延宕意义，复指特定和特殊的生活环境及人的精神呈现和生存挣扎。

晶报：您曾表示，写小说是您试图找到并建立和这个城市关系的独特方式。怎么理解这句话？

邓一光：“这个城市”既可表称我生活的城市，亦可指涉我虚拟的世界。“生活在别处”指的不是物理地域，而是精神领域，从这个意义上讲，作家写的都是自己的生活，题材倒在其次。

晶报：您对深圳规模、系统、渐进、持续不断的书写，的确建构出一个壮观的“你的深圳”雏形，您是否有计划为深圳做点什么？

邓一光：我没有那个野心，我是说“代表什么”的野心。我和我笔下的猎狼犬“西皮”一样，在城市的桃花林中跳跃着去接飘荡的花瓣，和“姆妈”一样，不知道终老之地在何处，这才是我的命运。我倒是期待本土作家——如果可能——原住民作家来完成人们期待的这个都市奇幻。

谈战争题材小说

目前没有计划重回战争小说

晶报：作为“50后”作家，同时代的莫言、贾平凹、阎连科等人在乡土文学上成就卓著，您曾是知青，有乡土生活经验，却在这个领域中了无踪影，为什么？

邓一光：我当过四年知青，但整体经验不在乡村中，除了不多的篇什，这块生活基本没动，也无法预测日后是否会动用这部分经验。

晶报：您的写作分为三大块：新历史主义书写、都市生活书写、自成一派的动物小说，其中新历史主义是您创作中最具华彩部分，好评如潮、争议不断，误读也不少，也由此确立了您在当代文坛的地位，有学者认为您的创作影响了一代军事文学作家。但在《我是我的神》之后，您却停止了这一题材的创作，再也没有让万千读者心潮澎湃的作品出现，为什么？

邓一光：上世纪90年代中期我转为战争题材写作，《父亲是个兵》和《远离稼穑》先后发表，两篇作品引起很大争议，评价两极化，包括强烈的批评，作品的结局也不同，前者被几乎全部的选刊选载，翻译成4种文字，拿下了当时能够列出的几乎所有奖项，后者却在十年后仍然被研究者当作批评对象。以后《我是太阳》出版，有多个版本，20年后仍在印刷。此后过了10年，我再度涉足这一题材，2007年出版《我是我的神》，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到这部新长篇之后，我又停止了写作，再没有这方面的作品。

晶报：未来是否还会再写这个题材？新长篇是否会回到这个题材？

邓一光：如果台风没把我卷走，今年会完成的长篇就是这个题材。

晶报：有评论家惊呼，深圳给了文坛一个新的邓一光。其实您开始写作就涉足都市题材，时间可以追溯到上世纪80年代，不但留下了大量中短篇，还有长篇《一朵花能不能不开放》和《亲爱的敌人》。为什么到深圳以后恢复了都市题材？

邓一光：我的确是从都市题材开始写作。上世纪90年代末，在写过几年历史题材后，我回到都市题材，写了《怀念一个没有去过的地方》和一些别的作品，这是我第二个都市题材写作期，不到两年就停下了。2004年，我开始写《我是我的神》，没写下去，突然的，就像灵异附身，我在短短几个月里写完长篇《亲爱的敌人》和十来个中短篇，全是都市题材。

《我是我的神》出版后，写作再度停下，这一停又是5年。直到2011年，我在深圳已度过一整个春夏秋冬，家安下了，元旦那天，守着母亲孩子吃团圆饭，一位朋友打来电话，问我写作情况。我说不知道能不能回到写作中去，但我会开始。第二天，我坐到书桌前，写下《我在红树林想到的事情》这个题目，并且在黄昏到来时写完了它。晚上我给朋友打电话，我说我回来了。

谈作家参与公共事务

当然有私心，而且“私心”强烈

晶报：2009年末您以“领军人物”身份调入深圳，成为“高级人才引入条例”实施后深圳引进的第一位艺术类专家。您的工作室重点跟踪了9位青年作家，如今均是深圳一线文学创作力量，3位青年编剧也独立完成了各自的剧本创作，和投资方签了剧本合同，应该说成绩骄人。

邓一光：编剧签了合同，我没有。工作室不是商业机构，不划押，属于梅尧臣说的“各具一壶酒，各蜡一双屐，登危相扶牵，遇平相笑噱”那种雅集。很多方面，这些年轻人是前经验拥有者，我的一些写作素材就是他们提供的。这座城市的青年写作群体已是事实，不少活跃在当代文学一线，奇怪的是，对大量提供城市故事的青年才俊，有关方面显得很漠然。

晶报：您担任主编或总策划，组织出版了“深圳短小说8大家”文丛、“深圳新城市文学理论”文丛、“深圳新锐文学（12＋1）”文库。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

邓一光：今年出版“深圳新锐文学（12＋1）”文库诗歌辑，以后将陆续出版非虚构、少儿、科幻、舞台、影视、创意、理论等辑共10辑，130位作家、诗人、剧作家、创意人和学者的代表作品进入文库。出版我只是客串，以后不会做太多，交给专业人士来做。

晶报：您在官方并无一官半职，但在很多深圳文化事件中，却以“隐匿者”身份在幕后做着重要的推手工作。是否可以说，在作家身份之外，您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文化凝聚者、推动者、策源者身份？

邓一光：深圳文化界智仁不少，大家稀缺，疏于体系，多元文化格局尚未形成，仍在“眼动阶段”。如此，关上门顾盼自雄，不稼不渔，打开门贵人贱已，俯仰由人，城市文化自我阉割焦虑十分严重。

深圳文学已经错过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流星一闪的光芒，火种没留下，连记忆都没留下。如今一大批中青年作家和诗人再度进入当代文学视野，不是火种，已是燎原之苗头。文化是一种自觉行为，并非人人都目无余子，总会有人煽风点火，草船借箭，做些事情的。

晶报：很多人无法理解文化自觉是什么，揣测您有未曾道出的私心，您觉得呢？

邓一光：当然有私心，而且“私心”强烈。阅读精典文化就是私心，体验优秀同类之成就，因而心生愉悦就是私获，所以陈长方说，“欲知天理即私心”，这个逻辑很多人没有想明白，也疏于建立，自然享受不到文化自觉的快意。

令箭

　　1953年，流亡香港的钱穆，跌至人生谷底。他奋起挣扎的方式，是选择去创建一所全新的大学：新亚书院。那年钱穆虚岁六十。
　　彼时，懵懂青年叶龙25岁，他走出著名的香港调景岭难民营，坐在了新亚书院的课堂上，他第一次见到老师钱穆：长长的眉毛，不太有笑容，穿一件发旧但干净的蓝色长袍。
　　此后的近四十年岁月，他们命运交织。
　　当年在新亚书院，钱穆开设中国经济史、中国文学史、中国通史等八门课程，因同为江浙人士，叶龙对于钱穆的无锡口音国语毫无理解障碍，且自学速记，于是一字不落地记下全部听课笔记。就这样，原本是“绍兴小书记员”的叶龙，从新亚书院出发，一路追随老师钱穆，成为了他身边最重要的“影子”记录者。
　　一个甲子年过去了，叶龙在香港辗转搬家十几次，那些听课笔记最不舍得丢。人老多情，他抚摸这些发黄的本子，渐渐萌发整理的念头——他对自己说，趁还能看得见、写得动，把这些讲稿整理出来，也算是为后世“钱学”研究有“补白之功”。
　　2013年底，叶龙整理出第一本钱穆的讲稿《中国经济史》，然推出后学界甚少动静。2014年5月，叶龙开始整理钱穆的中国文学史讲稿。这一次，他渴望更多对钱穆的关注。
　　在全书出版前，这本钱穆的文学史讲稿的部分章节曾在报纸上连载50期，其绪论中一句“直至今日，我国还未有一册理想的‘文学史’出现，一切尚待吾人之寻求与创造”，引发钱理群、洪子诚、陈平原、刘再复、王德威等海内外中国文学史家激烈争论。
　　这本钱穆的《中国文学史》，从《诗经》发源，一直讲至明清章回小说，贯穿中国古代文学的整体脉络，被誉为“一本最好的中国文学入门书”。它经由天地出版社刊行之后，读者热情拥抱，学界却显得有些冷淡。
　　问题的症结，可能在于“入门书”三个字。
　　钱穆版《中国文学史》，详略不当，缺乏严正的学术规范；它很随意也很“真性情”，讲求“落花水面皆文章”，没什么高深的发现，它甚至被评价为一本“外行人写给外行人的文学史”。
　　可它依然配得上我们足够的敬意。
　　1955年，在那块流亡的土地上，初创的新亚书院面积不足2000平尺，它落魄地挤在深水埗桂林街61-65号四个单位，楼下是纺织工厂，对面是三宝佛堂，后面是潮州饭店，斜对角是小舞厅。而书院的学生，大多来自难民营，早上干采矿修路的苦活，傍晚赶回学校听课。他们的水平，决不能和当年的北大、清华乃至西南联大的学生相比。给他们讲授文学史，钱穆是吃力的，他必须迁就这些流亡学生的理解水平。
　　更心痛的是，钱穆讲授中国文学史的时代，新文化一统天下，而在香港这“借来的城市”里，西方文明汹涌而下，中国传统文化更难有立锥之地。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钱穆讲中国文学史，自言是“以死者心情来写死者”。他要说说旧文学的好，以期为新文学提供一份可能的贡献。
　　也因此，想要看懂这本《中国文学史》，须真正看懂当年钱穆的心情——“我希望我不是做纯粹的学术研究，我说话是带感情的，我经常是随便空说，请你原谅，但我希望做一个中国人，我要堂堂正正做人，中国文化要堂堂正正地站起来。”
　　撰文/新京报记者 柏琳

令箭

钱穆的《中国文学史》讲稿，成书环境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香港。彼时，香港在港英政府管治下，基本上是传统文化的沙漠。教授们完全是凭着一种挽救中国文化传统的精神和理念在奋力支撑。
　　在这样的环境里讲课，钱穆先生所要教给学生的，主要是“给他们以一个正确而明朗的人生理想”，“若使这一代的中国青年们，各自找不出他们的人生出路，所谓文化传统，将变成一个历史名词，会渐渐烟消云散”。
　　所以，重要的不是学问，而是心情。钱穆在构建这部文学史时，自始至终都紧紧抓住了一个核心问题：如何恢复传统文学的生命力，使之在青年人中得以传承。
　　“以死者心情来写死者”●●●
　　为旧文学的活力正名
　　据叶龙先生回忆，钱穆先生讲中国文学史，曾自言是“以死者心情来写死者”，但我觉得这只是钱先生有感于传统文学被判死刑的愤激之言。因为读这部讲稿，能够深深体会到全书贯穿的文学史理念，是要说明：“所谓新文学出，旧文学告退，这是不对的”。虽然自从二十世纪初新文学运动以来，旧文学被一次又一次地否定，但传统文学不是死去的文学，而是有生命力的。它本来就植根于中华民族的血脉中，不会因制度和社会的变革而消亡。所以“不能单用白话文学史代表全部过去的历史”。
　　基于这一理念，全书的文学史观突出了两方面的见解：首先，传统文学发自人类的心灵，出于日常社会生活，与人生密切相关，是有生命力有性灵的。作为历史学家讲文学史，钱先生很注意阐发“纯文学”的性质。他认为《古诗十九首》开创了中国纯文学的先河，因为此时的诗“转变为日常的社会生活了”，由此而产生文学的灵性和生机。在“绪论”中，他说“文学是一种灵感，其产生必自内心之要求”。解释《古诗十九首》中的“明月皎夜光”：此诗“只讲天地间的自然现象。这一番写景不是死的，也不是静的，而是活的，动的”。他认为“陶诗的‘犬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读来虽觉平常，但可使内心感到生机洋溢，其味无穷”。杨炯的《从军行》和王勃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州》之所以好，也因为“只是一种普通的社会日常人生的吐属而已”。
　　他对作家的评价，也很善于发掘其生活中真实的性格，因为活的文学就是这些作家日常人生的感受及其表现。例如在建安诸家中，他特别推崇曹操和曹丕，认为“曹操的很多诗歌，都是对现实人生所感受的及时之作”，“作者对当时人生的生活感受作出深情倾吐，情理融和，感人至深”。尤其是曹操的文章，当时作者虽然贵为魏王，“他的文章却仍然似一位普通下民身份倾吐心声”，他的《让县自明本志令》“以率直坦诚之心表达其奉公为国之愿望，其毫无拘束、绝无隐私地直抒胸臆，使他造成前所未有的挥洒自如的文章特有风格”。
　　同样，“曹丕的文章只讲日常人生，但留传而不朽”。曹丕的书信“写的是亲切有味的日常人生琐事”，并进而联系到后来的颜真卿、蔡襄等写的字帖，也是“把极平常的人生放进最高的文学及书法艺术中去”。所以他提到曹丕和建安七子时，着重在通过一些轶事讲出他们的性格，如孔融的好客和聪明，曹丕带领众人为王粲送葬学驴叫等等，都活生生地讲出了这群建安诗人放达的性格。“宋代古文”一篇没有讲多少古文，但将许多名家的故事讲得趣味横生，也是为了说明文学出自日常生活。
　　一本特殊的讲稿●●●
　　评判不了学术价值
　　钱穆先生1955年的《中国文学史》讲稿，尘封了六十年。这样一部著作，是很难放在学术史中评论的。如果按照常理，学术著作或是学术讲稿的即时性评价，都应该根据当时文学史研究发展的状况，将该著作的学术创见、撰写体例，与之前的文学史著作加以比较，才能得出公正的结论。
　　但是这本讲稿太特殊了，因为它是新出版的六十年前的旧稿，而“后出转精”是学术的一般规律。用现在的眼光来审视六十年前的著作，十分困难。当然，我们也不妨将钱著置于上世纪50年代中叶，在回顾20世纪初以来各类文学史研究的进程中，对它的学术价值做一个客观评判。但这样做或许又会埋没它的价值。
　　首先，这本讲稿虽然据记录者说是“如实记录，没有增添、减少，用字修辞甚至造句，丝毫没有改动”，但是讲稿毕竟没有经过作者本人审读，与作者字斟句酌、深思熟虑的亲自撰写不同，所以不便与众多专著式的文学史研究比较。
　　其次，讲稿记录的环境是在50年代的香港。当时新亚书院在草创时期，也是钱穆先生人生最困顿的阶段。校舍简陋，经费不足，图书匮乏。学生大多靠打工维持生计，八成缴不出学费。香港在港英政府管治下，基本上是传统文化的沙漠。教授们完全是凭着一种挽救中国文化传统的精神和理念在奋力支撑。
　　在这样的环境里讲课，钱穆先生所要教给学生的，主要是“给他们以一个正确而明朗的人生理想”，“若使这一代的中国青年们，各自找不出他们的人生出路，所谓文化传统，将变成一个历史名词，会渐渐烟消云散”。所谓“人生的出路”，并不是一份赖以谋生的职业，而是明白人生的意义和自己的文化根基所在。在这样一种特殊环境中产生的文学史讲稿，也不能和通常的文学史写作相提并论。
　　钱穆“真言”
　　建安文学
　　建安时代的曹氏丕、植兄弟，他们的作品本来是不相伯仲的，前人重曹植而不重曹丕，但刘勰说了句公平话。他在《文心雕龙·才略》篇中说：“魏文之才，洋洋清绮。旧谈抑之，谓去植千里。然子建思捷而才俊，诗丽而表逸；子桓虑详而力缓……而乐府清越，《典论》辩要……但俗情抑扬，雷同一响，遂令文帝以位尊减才，思王以势窘益价，未为笃论也。”
　　此处以“位尊减才，势窘益价”简单八个字，说明了两兄弟，因哥哥做了皇帝，减了才，弟弟不得意，别人同情他而地位提高了。
　　也说李杜
　　李白是最难评论的一位诗人。他在当时社会上的地位、名声远在杜甫之上，是一位社会文学家。李白是流浪的，到东到西，是一位流浪的人士。朋友中有很多道士，他与王维同和尚来往不同。当他出长安时，有人形容他“仙乐满囊，道书盈箧”，可见并非是中国正式的士大夫。
　　李白信道，是喜欢讲神仙、武侠的江湖术士，唐代可用诗应考科举，但李白并未考过，他对中国传统士大夫那一套已彻底解放了。
　　杜甫崇儒，是严正的读书人，他在三十五岁至四十四岁这个时期，吃过残羹冷炙，生活极为困苦，但心胸却扩阔了。杜甫的全部人格精神与时代打成一片，与历史发生了大关系。
　　

令箭

钱穆的文学观●●●
　　根植日常 天人合一
　　强调中国传统文学的生命力和活的灵魂，这一理念不仅体现在他对作家、作品的评讲中，也贯彻在他对文章体类和六朝诗论的解释中。“文章的体类”一章说：“文学是有情感的，是生命，也可以说是间接的生命。如太史公的《史记》和《孟子》以及《庄子》等作品，其作者都是把自己的生命寄托于理论中”。并进一步解释说：“所谓文学，并非将生命、感情放进去就成为文学，而是将生命、感情以及有时代性的生命力和外在生命力四者配合起来才成为文学的。”
　　杜甫之所以伟大，就是因为他的“全部人格精神与时代打成一片，与历史发生了大关系。”他评论曹丕“文以气为主”的理论，指出“文章之技法易讲，但气是活的，是神气，是活的魂”。在阐发钟嵘《诗品序》关于诗歌“感荡心灵”一节时，他说：“人生于世，所面对之日常生活遭遇与相处，一年四季之百态，摄入吾人心灵而感动，发而为文。”这虽是解释曹丕和钟嵘的文论，但实际上也说明了好的文学作品为什么有生命灵魂的原因。
　　正因为文学具有植根于日常生活的生命力，只要民族的血脉不断，社会生活还在持续，中国传统文学也必定代代相传：“中国文学是传下去的，是等待后人去发掘欣赏的，数千年前的文章，今日仍可诵读”。
　　其次，钱先生强调中国文学中体现了天人合一的哲学内涵。他认为儒、道、墨、名各家及宋明理学家都讲“万物一体”，“意即天人合一，也即大自然和人的合一，此种哲学思想均寓于文学中”。他讲《诗经》中的“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认为“此诗并非专说时令与自然，乃将自己心情与大自然融化合一，虽是赋，但其实含有比与兴的意义在内。此即将人生与自然打成一片。从其内部说，这是天人合一、心物合一的性灵；从其外部说，这是诗的境界”。一般文学史讲赋比兴，都只是视为由《诗经》开创的艺术表现方式，但钱先生认为“吾人如欲了解此种诗境，必须先懂赋比兴，是到了天人合一、心物合一的意境，这与西方文学不同”。
　　从中国传统文学的根本精神去理解赋比兴，对于今天的文学史研究者来说，仍有启发意义。在解释作品时，他也常常发挥这一观点，比如说《古诗十九首》“明月皎夜光”中的“促织鸣东壁”句，说“以动物来唤醒人，有使天地万物都成为一家的观念”；讲“时节忽复易”句：“尾三字说明时间在匆促地向前转移着，显示出时间是我们的生命”；全诗开头八句“是讲人生宇宙，从草木虫鸟说到万物都在变。这一段诗是讲人生的无可奈何与生命短暂，有极大的感慨”。这就通过一首诗的解析讲清了天人如何合一，说明了中国最早的古诗已经将天道运转与生命意识融为一体。
　　审视“瑕疵”●●●
　　“诗文是中国文学正宗”
　　天人合一其实是人顺应大自然的一种最本真的境界，所以必然由此导出崇尚自然纯真的文学审美观。钱先生认为“好的文学作品必须具备纯真与自然。真是指讲真理、讲真情。鸟鸣兽啼是指自然的，雄鸟鸣声向雌鸟求爱固然是出于求爱，但晨鸟在一无用心时鸣唱几声，那是最自然不过的流露；花之芳香完全是自然地开放，如空谷幽兰，它不为什么，也没有为任何特定的对象而开放；又如行云流水，也是云不为什么而行，水不为什么而流，只是行乎其所不得不行，流乎其所不得不流，这是最纯真最自然的行与流，写作也是如此，要一任自然。文学作品至此才是最高的境界。”这段文字不但可称美文，而且以花开鸟鸣、水流云行等万物的自然状态为比喻，从哲理上打通了天人合一的哲学内涵与文学自然美的关系。
　　强调传统文学来自日常生活，具有生机和灵魂，与指出文学中天人合一的内涵这两方面的见解是相辅相成的。天人合一表现在作品中就是人在日常人生中对天道自然、时空万物的感悟，这是中国传统文学最基本的精神。钱先生从两方面说透了传统文学为什么不会死亡的根本原因，就在于它的生命力是与天地共生的，产生于这个民族的宇宙观和人生观。天人合一也是中华民族的性情中最重要的特点，包容万物，一任自然，这种博大宽广的文化情怀正是它区别于西方文化之所在。正如钱先生所说：“一国的文化是其民族性情的表现，为表现民族文化的伟大，可以让万物共容，不必定于一尊，才是表示文化伟大。”
　　如果能够把握钱先生文学史讲述中的以上理念，对于这本书中的某些“瑕疵”也不难理解。从整体结构来说，全书的章节按照每个历史时段最突出的文体成就划分，布局是合理均衡的。但内容却明显存在不平衡的问题，356页的篇幅，唐以前占了256页，宋以后只有不到100页。而且讲析的重心在汉魏六朝隋唐，尤其是魏晋。宋以后所列作家作品少，“宋代古文”几乎没有作品讲析。“小说戏曲”部分只讲形成原因，线条较粗，明清传奇未提。“明清古文”讲的也主要是近代。除去当时教学条件的限制等因素，我想这或与作者关注的重心有关，整部文学史贯穿了“诗文是中国文学正宗”的观念，这固然是学术界传统观念的延续，更因为二十世纪初的激进思潮否定的就是以诗文为代表的正宗雅文学，而雅文学最繁荣的时期就在汉魏六朝隋唐，这正是讲者要说明传统文学为什么有生命力的重点时段。
　　多读《诗经》
　　吾人如读中国的一切文学作品，一定要先懂得赋、比、兴的道理，并且最好是先读《诗经》。孔子喜欢《诗经》，而且尤爱“二南”指《周南》和《召南》。所以他常鼓励学生要多读《诗经》，他说：“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可以事父，可以事君，可以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诸子百家
　　孔、孟、老、庄的意境高，之余纵横家、小说家和法家等，就低了。
　　孔子之伟大，正如一间百货公司，货真而价实。
　　说理的文章要面对广大的人群，如墨子之喜为大众讲话。孟子则不然，他是“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一乐也。
　　讲稿背后有深意●●●
　　传道才是真心
　　读钱穆先生的文学史，另一个深刻印象是他的教学方法。作为教材，此书很重视文学史知识的传授,更值得重视的是：他在讲析过程中，还穿插了读书的方法，例如第三篇《诗经》在详细解释何为赋比兴之后说：“吾人如读中国的一切文学作品，一定要先懂得赋、比、兴的道理，而且最好是先读《诗经》。”接着他举出孔子与学生讨论《诗经》的例子，又举孟子“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之，是为得之”的话，来说明欣赏中国文学时，“其方法是要心领神会，并必须迎合作者之情意”。然后再通过分析《郑风·狡童》篇以及张籍《节妇吟》、温飞卿《菩萨蛮》作为示范，说明读古人诗词“不能照字面直解，其实各有其委婉曲折之深意”。
　　除方法外，讲稿还能指明读书的境界，如第七篇《中国古代散文》讲先秦散文，说“读书要能辨别出该书系那一时代的文章，更要能察验出是清代人之诗却含有唐人之诗之风格，能如此，便是达到最高境界矣！”又比如讲《古诗十九首》，“读了诗后要能与天地及人生配合”。在操作层面上，则能结合治学的体会，具体指出读书入门的途径，如谈《昭明文选》时，认为这本书所选的古代诗文辞赋相当广泛且多，如要学习中国古典文学，再加上一本《诗经》，业已足够了，因为学《文选》的就穿插了先秦诸子。读明清章回小说则可从金圣叹批注的“六才子书”入手。
　　这些方法中有的还包含着启发学生进一步思考的问题。例如第十三篇《汉代散文》说，“吾人从《史记》这部书已可解决有关西方文学的难题”，即道德意识能不能加进文学中去，《史记》、屈原、杜甫都证明了“在文学中可以将道德与人生合一，讲公的人生，有其最高的人生境界”；又认为西方关于“历史需要文学吗”的问题，也可从《史记》得到解答。这类教人如何读书思考的文字在一般文学史论著中是看不到的。
　　对于学生来说，读书的方法比知识的传授更重要。因为文学史的讲授是有限的，文学著作却是读不完的。所以钱先生在《结语》中说：“我希望大家听了这门课以后，再去图书馆研究。”并期待学生中有立志研究中国文学史的人，能以献身的精神在学术界开荒栽种。可见钱穆在构建这部文学史时，从观念到教学方法都紧紧抓住了一个核心问题：如何恢复传统文学的生命力，使之在年轻一代中传承。
　　尽管由于时代的变革，文字可有文言、白话之分，内容也有新、旧之别，但传统文学中所体现的一国文化的精神，已渗透到民族的血液和灵魂中，历史不应该也不可能被切断。讲清了这个道理，就是钱穆《中国文学史》最大的学术价值所在。
　　□葛晓音

令箭

自从1982年王蒙发表《谈我国作家的非学者化》以来，中青年作家（小说家）频频弄起“学术”。王蒙本人钻研《红楼梦》、李商隐，“古稀”之后“皓首穷经”，接连推出谈《老子》、《庄子》、《论语》和《孟子》的书，虽是电视讲演底稿，但细心润色，与著作无异。一读之下，“老王”的阅历与风格历历在目。其他如格非谈《金瓶梅》，余华谈鲁迅，叶兆言谈民国文人，毕飞宇谈古今小说艺术，也都引人瞩目。我宁可将这理解为水到渠成之事。有造化的作家不会封闭于虚构写作，对文化传统或当下文化状况必定有所议论，否则身为作家，至少不够全面。张炜亦在追寻陶渊明的遗产。
　　说 古典
　　水到渠成之事
　　张炜读古典，总在某个角度紧扣其小说，二者有“互文”关系。他早已出版《楚辞笔记》（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之后又有《也说李白与杜甫》（中华书局2014年版）。屈原和张炜的关系不难想见。齐鲁大地和洞庭沅湘距离遥远，但三闾大夫忧国忧民与张炜“秋天的愤怒”、“秋天的思索”并不隔膜，而齐鲁文化在儒家传统之外，还有源于“稷下学派”的“精气”之说，与远古巫师方士的玄怪之谈。汉以后融入道教，变本加厉。楚地自古巫风猖炽，神话蔓衍，屈原又常出使北国，熟悉“齐谐”，张炜相遇屈原岂是偶然？从《古船》到《九月寓言》，楚辞式的忧愤深广与异想天开，不是始终融为一体吗？
　　谈李白、杜甫的那本书暗批郭沫若，为唐代诗坛双子星座的“炼丹”辩护，顺便谈到他家乡胶东半岛的道教传统。我深佩他的渊博、敏锐和敢于异调独弹。但又十分惊诧，《古船》作者憎恶自称“洼狸镇第一个党员”实则是鱼肉乡里的火居道士赵丙，现在，对汉唐以来流行胶东半岛达两千年之久的道教为何情有独钟？数天前，张炜告诉我赵丙和洼狸镇小学校长“脖吴”爱唱的下流小曲出自胶东流行的一种《响马传》唱本。“道教”太复杂，《古船》“反思”民间道教末流与乡村政治混合，跟李、杜信奉的不可同日而语，但1985年《古船》和2014年《也说李白与杜甫》，毕竟因“道教”而联系起来了。
　　谈 妙人
　　众人皆出自画像
　　张炜和陶渊明的对话更自然，几乎不可避免。但这事要从头说起。自锺嵘《诗品》给陶潜戴上“隐逸诗人之宗”的帽子，很长时间并无异议。南宋汤汉注陶，提出“此老未白之忠愤”的新话题，局面遂大改，元明清各朝笺注者纷纷找材料，证明陶在“隐逸”之外或竟在“隐逸”之中的“忠愤”。
　　于是述酒、止酒、命子、责子、乞食、闲居、移居乃至日常酬答之诗，无不与忠于晋室、耻事刘裕挂钩，至于吟咏给秦穆公陪葬的“三良”，咏贫士，咏荆轲，赋归去来，赋闲情，赋士不遇，读史，读山海经，作桃花源记，五柳先生传，自祭文，以及祖述外公孟嘉与曾祖陶侃的“遗烈”，自叹“总角闻道，白首无成”，更是壮怀激烈，几乎消散了平淡、冲和、自然、超然、悠然之气。渊明由此分裂为二，或是“忠愤”的节士贞臣，或者终日坐在菊花丛里饮酒，随便抛几本书在地上，固然好之，却“不求甚解”。
　　到了现代，“中国人的生命圈”日益逼仄，“忠愤”的陶渊明形象又不时髦了，许多文人（如朱光潜先生）以割裂为美，重新将渊明打扮成标准的“隐士”、“名士”，“高士”。还有人抬出周作人为现成的榜样与之匹配，曹聚仁就说周氏思想历程是“从孔融到陶渊明”，惹得鲁迅奋袂而起，宣布“我每见近人的称引陶渊明，往往不禁为古人惋惜”，他认为陶征士在“五四”以来的文坛“实在飘逸得太久了”，主张知人论世，陶并非“浑身静穆”，相反还很“热烈”，甚至“金刚怒目”。不服者找出版本学根据，说鲁迅看到的“刑天舞干戚”乃宋人曾纮妄改，善本原作“形夭无千岁”。
　　时隔多年，周作人还“为得查考形夭无千岁的问题，把架上所有的陶集拿来一翻”，谦虚地说，“寒斋所有的陶集不过二十种”，对郭绍虞的著录“望洋兴叹”。但他的二十种可不寒碜，有许多学界珍视的明清刻本和民国翻刻。《鲁迅日记》从1915年到1935年记买陶集20多次，集中于1915年、1924年、1926年、1931年和1932年五年。1923年“兄弟反目”，大哥净身出户，许多书籍被二弟扣在“八道湾”，不知后来“知堂老人”展览的二十种陶集多少是鲁迅购置，后来竟要利用这些藏书为“形夭无千岁”说撑腰，夺下老哥手上的“干戚”了。更有妄人以为善本一出，鲁迅便尽失据地，其实陈寅恪不也认为《读山海经》这句是“刑天舞干戚”吗？
　　陈寅恪是学者，靠史料说话，不肯掺和个人意气，但梁启超《陶渊明之文艺及其品格》说渊明只是看不过仕途混浊，并非不愿屈身新朝，陈就不以为然，“斯则任公先生取己身之思想经历，以解释古人之至尚行动”，他显然赞同“忠愤”说。1945年撰《陶渊明之思想与清谈之关系》，倡“新自然主义”之说，尽管不像宗白华那样要以《<世说新语>与晋人之美》为抗战建国服务，所谓“替民族灵魂一新面目。在精神生活上发扬人格的真解放，真道德，以启发民众创造的心灵，朴俭的感情，建立深高厚阔、强健自由的生活”，但若与朱自清《陶诗的深度》、《陶渊明年谱中之问题》相比，陈文倒是有更多时代印记与身世之感。
　　中国文化真可怜，有数的几个妙人如陶渊明，虽躲过秦火，却依然连享年、故里、出处（或隐或仕），甚至“渊明”、“元亮”、“潜”何为本名，何为表字，至今都闹不清楚，更别说究竟有无《宋书》及《文选》五臣注标榜的“忠愤”之举，所谓晋时所作皆题年号，入宋之后但书甲子。这就难怪后人要各抒己见，但结果都有意无意拿出了一幅幅自画像。
　　起 新解
　　“忠愤”与“飘逸”
　　但张炜的陶渊明全从鲁迅而来，又投射自家心迹。他一贯的“忧愤”与陶相通不必说了，开宗明义大谈“魏晋这片丛林”，非存身“丛林”既久，不会有偌多感慨，读者可以从中读到《秋天的愤怒》、《秋天的思索》、《古船》以至《柏慧》、《外省书》、《能不忆蜀葵》、《丑行与浪漫》等被有些人誉为“抵抗投降”系列长篇的一贯立场，而《融入野地》、《九月寓言》分明又洋溢着《桃花源记》《归去来兮辞》的气息，甚至“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海边葡萄园”、“万松浦书院”，与色彩斑驳的“隐士”文化也不无干系。
　　张炜不想再造分裂的陶潜形象，他强调陶的“不平之气”，以及厌恶官场的“淡然”和归回田园的“欢欣”，努力将两个陶渊明合成一个，但并非矛盾消融的“静穆”。陶渊明的‘静穆’是暂时的和表面的，内心隐含的壮怀激烈与追求闲适，二者在许多时候是势均力敌的，“他的一生都在徘徊”，“陶渊明是多重的，而不是单向的；是复杂的，而不是单一的。一个最容易被概念化标签化的人物，一旦打开全部的精神储藏，也就让我们看到了无限的堆积”。这不是调和，而是主张“忠愤”与“飘逸”共存，以至于难以调和。但事实证明，“飘逸”是与世无所触忤的，而“忠愤”倒容易贾祸，因为人们不禁要问，你究竟对谁尽忠，对谁怀愤呢？60年代初陈翔鹤不是因为创作历史小说《陶渊明写〈挽歌〉》而大触霉头吗？
　　细究现当代作家学者治陶路径，再将张炜放在其延长线上考量，肯定有趣。谈陶渊明，俨然端然不错，放松一点也无妨。鲁迅一见别人谈陶就摇头，但他自己不也拿《陶渊明集》算过卦吗，事见《华盖集续编·马上日记》。
　　□郜元宝

令箭

本周，多起极端事件先后发生：“中国台湾的洪素珠斥骂国军老兵是一例；昨天（6月12日）上海浦东机场的行李自制爆炸品的爆炸是一例；而美国奥兰多发生的严重枪击案也是一例。如果说这些事件有什么相似之处，恐怕跟行为人极端行为背后有着相类似的极端人格倾向有关”……学者唐映红从“极端人格”视角剖陈“极端”，鞭辟入里。

“美国史上死伤最惨重的枪击案——奥兰多枪击案发生后，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特朗普发表火药味呛人的声明，指责总统奥巴马闭口不提‘极端伊斯兰’，理应下台。‘大嘴’更叫板民主党候选人希拉里：你敢不敢说这个词？”

“雅虎政治”首席驻华盛顿记者奥利威尔-克诺克斯认为，“仔细探究奥巴马的一贯措辞会发现，他自从2年前出兵对IS动武后就不再用‘伊斯兰国’（IS）来称呼这一组织。奥马巴更倾向使用‘伊拉克和黎凡特伊斯兰国’（ISIL）这一称谓……‘ISIL不是伊斯兰教的，没有宗教会宽恕对无辜者的杀戮，大部分ISIL的受害者都是穆斯林，’奥巴马在2014年9月10日如是说……高级政府官员认为，总统的论断如今也没有改变。”

有关“极端人格”，学者唐映红给出“政治环境”“社会情境”“信息生态”等不同维度的阐述，他认为，当今社会“每一起公共极端事件都嵌在复杂多维具体社会情境中，而现代社会复杂多维的各种因素无疑都在极端事件中交汇在一起，人们可以选择从完全不同，甚至彼此冲突和对立的层面、角度、立场来诠释事件，以及推测事件的社会后果。”

令箭

【比老婆还熟，比情人还甜】

本周热门水果摊贩卖语，是广告，卖的是西瓜。这种将“人”生生拉进“水果界”的修辞法莽撞新奇，给人印象深刻。

令箭

【他用突击步枪和子弹来交流他的想法】

来自纽时周二文章，原题“自由，奥兰多枪手真正的目标”，其中一段：“但我们可以假定——不，我们可以确定——他在攻击的，是一个和他那更阴暗、更狭隘、更暴虐的观念相左的美国。而在Pulse里的 人，正是美国的国民。更准确地说，他们是国家的象征。Pulse是他们的庇护所。在Pulse里，他们找到了欢愉。而他认为他们不配享有这两样东西。他用突击步枪和子弹来交流他的想法。”

令箭

共识网编辑本周所荐霍启明题为“残酷底层物语”热文，语出该文所引民间歌手mc天佑《送给在社会上混的朋友》歌词：“什么叫社会，烟都抽不起了，酒都喝不上了，跟几个朋友去趟迪吧，你就觉得你是混社会了吗？跟这个哥那个弟的出一趟门，你就觉得给人办事了吗？看人家抽麻古麻溜点冰，你就知道你是吸毒的吗？穿的破衣娄嗖，袋里揣把小刀你就觉得你是杀手了吗？”

令箭

作家周泽雄本周文章，原题“钱锺书、杨绛的‘异量之美’”。在因杨绛辞世而生的诸多文章中，周文持论温煦平和，见地细密周到：“解放后，我们在清华养过一只很聪明的猫。小猫初次上树，不敢下来，锺书设法把它救下。小猫下来后，用爪子轻轻软软地在锺书腕上一搭，表示感谢。我们常爱引用西方谚语：‘地狱里尽是不知感激的人’……猫爪‘轻轻软软地在锺书腕上一搭’，只是小猫见机行事，不见得有太多‘谢’意。钱先生感动过度，怕是由于见多了‘不知感激的人’。当然，杨绛若以此反问，钱先生也有一个现成的俏皮答复：‘理论总是不实践的人制定的’”……这个“轻轻软软”的“一搭”的确已被过度阐释，但就阐释本身而言，也算是对钱杨二位智者的一种合理猜测，有猜测，有故事，有故事，有美谈。

令箭

令箭 发表于 2016-6-20 22:03
共识网编辑本周所荐霍启明题为“残酷底层物语”热文，语出该文所引民间歌手mc天佑《送给在社会上混的朋友》 ...

【请收起你们的圣母心吧】

来自网友安然若素。作者张静雯在《团结湖参考》微信公号刊文，认为本周热文“残酷底层物语”一文“猎奇”多于“研究”，网友安然若素赞同次此说：“城市人啊，请收起你们的圣母心吧。那些在视频里展现出来的农村群体形象，不过是将人性推至极致表现出来的粗鄙，不是日常……性爱、猎奇心理等等是人性的普遍存在，不分高低贵贱，只有将这种共识普遍认同，才有可能放下有色眼镜去审视其他群体。”

令箭

尽管痛失2015-2016赛季NBA总冠军，但这支球队改变了人类对篮球比赛的印象

令箭

文 | Rick Reilly

翻译 | 高健

来源 | 美国《体育画报》

在与斯蒂芬 · 库里和他的伙计们共度一些时光后，我们发现，这个本赛季创下NBA常规赛73胜「神迹」的团队的日常，不仅只是统治全联盟，而是也有乐趣横生、令人陶醉的一面；甚至，还能对你我的生活有所启迪……

这是你很难再见到的表现。没错，这样一支球队，这样的时刻，这样纯粹无私的团队篮球。2015至2016赛季的这支金州勇士，比赛方式太过完美。每到比赛关键时刻，他们会祭出极致「五小」阵容——即使全都被塞进一辆菲亚特500汽车，他们估计也不会感到拥挤。正是这样的小个阵容，却让金州勇士成为NBA历史上常规赛统治力最强大的球队，没有之一。

他的表现，你也同样很难再见到。这个从不霸道的小个子，在球场上却似乎有着大大的技能包，而他也总是能变着法地用丝滑的球技点燃一座座球馆。关于他的一个可爱的问题是：为什么斯蒂芬 · 库里自己1.91米的小身材几乎撑不起来的那件金州勇士30号球衣，却能成为球迷们的最爱？

不，所有的美好总有破碎的一天。经纪人、年龄、贪欲，这些因素都可能会毁掉眼下的一切。这样的纯粹与快乐，不会再有；而他也对此心知肚明。

「在NBA打拼，我直到第四年才帮助球队胜率超过50%，」库里说，「所以，我知道在这里取胜有多么伟大。我也很清楚，这个联盟不会一成不变。一次交易、一次糟糕的自由市场签约，原来的化学反应就没了。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尽情地享受当下的快乐时光，并且让一切尽量地趣味盎然。」

那么，你想跟他一起去体验金州勇士「趣味盎然」的当下时光吗？

这是在2月，加州奥克兰甲骨文球馆的投篮训练接近尾声。高居联盟得分榜首位的库里用自己喜欢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训练部分，就是那种动作幅度不大的「颠儿投」，但投出的篮球却弧线很高，并能最终空心入网。当球开始下落时，库里已经转身跑开。那么，谁去看球到底进没进呢？我们吗？我们当然愿意。一秒钟之后，「刷」的一声！

我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投篮能进的？

库里说：看到现场观众起身欢呼，就知道了，不是吗？

我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蠢。

这是一个比赛日的赛后，客场112比109击败多伦多猛龙之后的金州勇士全队精疲力竭。勇士本场可谓使出浑身解数：库里火力全开，贡献44分；本赛季刚刚拿到大合同的前锋德雷蒙德 · 格林打出全面数据；得分后卫克莱 · 汤普森也多次展示出自己拿手的定点接球跳投技能。

但现在：他们只要展示自己的护照就好了。

全队依次出关，面容冷峻的移民机构官员盯着每位球员查看，又跟护照照片对照，盖上印章再招呼他出关。但在库里这儿，最后的招呼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微笑，「谢谢你，让篮球比赛重新变得有趣。」

这并不仅仅是库里的功劳。金州勇士本赛季15名球员所组成的战斗团队，像一个藏密筒那样紧密咬合，甚至更加坚不可摧。

这也有大前锋格林的贡献，他从不怵防守任何人，也很愿意夸下海口，只是有点害怕猫而已；

经过不断的磨炼，汤普森正悄然提升着自己的场均得分，而格林则已晋升为联盟的头号「 三双机器」。

这也有澳大利亚中锋安德鲁 · 博古特的贡献，作为队中绝对主力，却在去年6月总决赛的最后两场比赛中被雪藏，但他依旧能在球队的夺冠庆典上尽情撒欢。「通常，如果像我这样的主力不能对上场时间抱怨一番，那些末位替补就更没机会说话了，」博古特说，「但在这支球队，我不用担心这种情况的发生。」

这也有汤普森的贡献，作为「水花兄弟」组合的另一半，不事张扬的他无论球队打出怎样的高光表现都几乎面无表情，却总能连续砍分、掀起比赛高潮。当库里被包夹，他的第一传球对象就是能在任何防守面前砍分的汤普森。可以说，汤普森是为两件事情而生的：把三分球投进，还有回家陪伴他的爱犬——Rocco。

「这是我所见过的最独特的篮球团队，」现任勇士董事会成员的洛杉矶湖人传奇球星杰里 · 韦斯特说，「他们能彼此欣赏，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我们当年那支湖人？不，我们离彼此远远的。但勇士这帮球员是真真正正地欣赏、喜欢彼此，明眼人都看得出。」

但是，一旦他们输球，人们看到的可就不再是一片和谐了。

「输球时，我们几乎会疯掉，」博古特说，「感觉会像输掉了总冠军一样。我此前所在的球队，每次输球后，大家没过上五分钟就会把失利这事抛在脑后。但在这里，我们会对着彼此抓狂，『靠，你本该打得更像点样子！』」

更加过分的话倒也没有，因为他们也没有太多机会练习输球后的垃圾话。

令箭

这是在客战费城76人的赛后一小时，一个满脸粉刺的球童正等着库里给他签名，那虔诚的样子就像祭坛上的男童等待教皇的赐福，看到库里终于结束赛后淋浴和采访，正大吃大嚼着走出球馆，球童勇敢地凑上前去。

「斯蒂芬（Steph），我能跟您来张合影吗？」他怯怯地问。（即使对于一名球童来讲，库里也只是「斯蒂芬」）

库里把手里的猪肉放回盘子，回答道，「当然可以。」咔嚓！合影后，球童乐得合不拢嘴，似乎几十公里之外都能看到他灿烂的笑容和正在接受矫正的牙齿。「天呐！我的朋友们肯定会嫉妒死的！这可是有史以来最好的篮球运动员啊！」

我问：那么，迈克尔 · 乔丹呢？

球童回答道：哦，我不认识他。他打球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于是，我问27岁的库里是否意识到，他已经成为很多年轻人心目中的乔丹？「哇！我不知道，」他说，「我就是每天打篮球而已，没有想过这么大的问题。我的意思是，我注意到了球队在客场更受欢迎，也更卖座了；我也能越来越多地见到球迷们穿着我的球衣和T恤。但要说成为乔丹……我想说，像乔丹、伯德、勒布朗这样的家伙，取得了如此多的成就；而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问：你认为自己最终能否比乔丹更伟大？

库里：我得说，那会是一个目标。我想成为最好的，确实很想。我尊重乔丹，但如果我说「我想成为有史以来最好的篮球运动员」，也不绝对算不上不尊重他。

这话要是换别人来说，肯定有点亵渎神明的意思。但当一脸呆萌的库里眨巴着透满聪明劲的大眼睛说出这番话时，你会想，「怎么着，孩子就不能有梦想吗？」

这没有太多好追究的，不是吗？因为康涅狄格州斯坦福市的15岁小女孩索菲亚 · 佩特拉菲萨只想要两样东西。第一，见一见她的偶像、她的初恋、她最无法拒绝的斯蒂芬 · 库里，因为（印有）库里形象的麦片盒、枕头、摇头娃娃袜子、帽子、手镯和杂志封面已完全淹没了她的房间；第二，自己的后背不再疼痛。

父母满足了她的第一个要求。那是在去年圣诞节，他们带上索菲亚现场观看了库里率领勇士在麦迪逊广场花园客场挑战纽约尼克斯的比赛。

那么第二个要求呢？难度，确实太大太大……

这是在本赛季全明星周末后不久，世界都还沉醉在一片欢愉祥和中。可为什么，突然间几乎每座NBA球馆都会被半数身着非主队颜色球衣的球迷占据？为什么，此前由联盟树立为典范的「马刺半机械化球队」，被一群每次进攻都必须经过频繁倒手的「快乐的狙击手球队」所取代？为什么，这群家伙无论如何都会被人们称为勇士，尽管他们看上去跟残酷的拼杀毫不沾边？

库里与格林撞胸庆祝球队进军季后赛，2 月27 日也是NBA 历史上最早锁定季后赛席位的时间纪录。对此，很多人都在感叹：无敌也是一种寂寞。

究竟是为什么？因为，快乐是这一切改变的动力。让人们快乐，是统治整个世界的最佳手段。比如说，还有一次在明尼阿波利斯，到了客队适应场地训练时间，可勇士的大巴并未停靠在森林狼主场标靶中心。

「今天不训练了，」主教练史蒂夫 · 科尔宣布，「我们去打保龄球。」

保龄球？

「事实证明，斯蒂芬的保龄球也打得超棒，」勇士助教布鲁斯 · 弗雷泽一脸惊奇地说，「看上去，他就像个职业保龄球手。」

除此之外，勇士还曾在全队训练时间玩触身式橄榄球，跟职业选手一起学习棒球击球技巧，甚至是租下整座酒店提早开始晚餐、有说有笑三个多小时，引得其他人经过时不停向酒店内张望。球队录像时间也不会单调沉闷，反而妙趣横生。比如最近，录像显示库里在比赛中没有将球传给有空位三分机会的队友，接下来镜头就立即切换到了三岁的莱利 · 库里大闹新闻发布会场的场景。

还有，勇士队中的新秀凯文 · 卢尼有一次在包机上张着嘴巴睡着了，于是格林往他嘴巴里扔进了一只……苍蝇！

这些家伙开起玩笑来，尺度比二手袜子还要松垮；但一旦上场比赛，无一不是拼尽全力。上赛季，他们在没有多少期待的情况下赢得了总冠军。如果用Zagat软件来做评价，就应该是：这些「软蛋」和「下狗」，单纯因为「幸运」和「侥幸」而「很容易地」拿到了冠军。但本赛季，其他所有球队都在迎战勇士时严阵以待，并且严防死守。有时候，数字很能说明问题。赛季前50场，当勇士的三位全明星球员——库里、汤普森和格林全部全勤时，他们的战绩是令人咋舌的48胜2负。将他们称为又一组「三巨头」？也许，只是身材尺寸有些太小了。

当库里大步迈向他的第二座常规赛MVP 奖杯时，他还希望与格林、汤普森一起，再增加一枚总冠军戒指。

「他们毁掉了我印象中的篮球比赛，」现在湾区担任体育谈话类节目主持人的前勇士前锋汤姆 · 托尔伯特说，「之前没有哪支球队像他们这样传球和投篮，没有哪支球队的比赛如此好看。现在，你要是去看其他球队的比赛，会觉得，『这真是太糟糕了，我还是换频道吧。』」

这是我该提一下某些事情的时候了：我跟目前最棒的篮球运动员之间早有交集。2013年，库里放弃了休赛期里的一周时间，还有结婚纪念日，来到坦桑尼亚的一座难民营，为那里的3.7万名难民提供抗疟疾的蚊帐用品，而我本人则是这项已存在10年、名为「Nothing But Nets」的慈善活动的发起人之一。有趣的是，库里本人也出钱为难民购置蚊帐，而且是每投进一记三分球就买三张。那频率，简直就像你14岁的女儿每查看一次手机就要购置三张蚊帐一样。如果这还不能引起你的注意，那你总知道库里本赛季投进402记三分球的NBA纪录吧？这个纪录所能带来的蚊帐，足以让多哥共和国一半以上的床铺变得更安全。

那次活动期间，我见识到了一位谦逊的超级明星，他陪伴一名饱受疟疾折磨的母亲的时间，跟他后来造访白宫与美国总统相处的时间一样长；我也见识到了一个颇具耐心的灵魂，能够在农夫宰杀羚羊时尝试微笑着去面对这无法避免的残忍；我更见识到了一个修养极高的男人，即使座驾在大地上颠簸，即使周围不时出现荷枪实弹的军警，他也不曾吐露半句怨言。

就是他，在经历了所有这一切之后，还会问，「我们什么时候还会再来这里？」

这开始变得有些尴尬。采访中，我需要问到汤普森关于他所听到过得最激烈的批评。那是洛杉矶的一个体育谈话类节目主持人，他在节目中因为汤普森寻求与对手的7尺内线正面对抗而将其称为「蠢蛋」，还说上世纪80年代的那支湖人完全可以「碾压」现在的勇士。真正的尴尬在于，说这话的可是克莱 · 汤普森的父亲、前湖人中锋麦凯尔 · 汤普森。

「大家可能不明白，」克莱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有些不自在地在椅子上轻轻扭动身体。「我老爸基本没啥幽默感。他说他禁止我再跟那些大个子硬碰硬，然后大家就都跑过来说，『哇哦！你爸到现在还要告诉你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啊？你可真聪明啊。』而我呢，也只能暗自苦闷一番而已。」

我问：那么，他真的还能管得了你吗？

汤普森回答道：不，他是个蠢蛋，是个疯子。

我又问：他上一次把你揍得服服帖帖是在什么时候？

汤普森回答道：我14岁的时候。

我再问：我可以采访Rocco吗？

汤普森回答道：别，还是给它一些空间吧。

令箭

这是在纽约麦迪逊广场花园。尼克斯全明星前锋卡梅隆 · 安东尼整场都在试图遏制库里的进攻却并不奏效。最后，他尝试了一些花样——他用自己的大手整个盖住库里的脸，就像小时候你的哥哥为了让你的拳头打不到他所做的那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库里说，「之前没碰到过真的把手放在我头上来阻止我的家伙。当时我感觉自己一下子得了幽闭恐惧症，整个人都不会动了。」

他努力摆脱着安东尼的另类防守，脑门上却留下了一道抓痕。「嘿，卡梅隆，」勇士下一波进攻时，格林大喊道，「你该修修你的指甲了。」

「这一下让我有些抓狂，」库里说，「我本想在球员通道向他抱怨，跟他说，嘿！看看你在我的脸上做了些什么？」

但事实是，安东尼带着自己可爱的8岁儿子基延主动找到了库里，小男孩还给库里准备了一份礼物——他在手工课上做的库里形象的木刻小人。想想吧，安东尼一家似乎都很喜欢在斯蒂芬身上划来划去。

这是在俄克拉荷马城的一次赛后新闻发布会，每名记者都渴望着比赛数据。

他们关心的并非格林领跑全联盟的赛季第11次三双，也不是库里的场均30.0分——比上赛季增加了6分之多，或者他在28英尺（8.53米）外高达68.1%、变戏法一般的超高命中率。

他们真正关心的数字是73——单赛季常规赛73胜的NBA历史纪录是否会在今年春天诞生。在勇士赢下最后24场比赛中的20场、将新纪录写进历史之前，这个话题他们几乎每天都能谈论不下10次。「我最害怕的就是不能再次经历夺冠的感觉，」格林吃着芝士汉堡对我说，「总冠军的美妙胜过一切。」但勇士最终能拿下73胜，是因为全队统一了看法：如果有可能拿到这么多胜场，没有理由不去尝试，这可是一项能让我们被载入史册的纪录啊。

但库里和他的队友们从不会掰着手指头计算胜场的数字，偶尔提到数字，那也只会是他们私下里设立的球队「犯蠢罚金」的数额。

库里在三月份时就已经打破了由自己保持的单赛季三分球命中纪录，整个常规赛，他一共投入了402个三分球，这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球就是北京时间2月28日勇士客场加时险胜雷霆的那个超远绝杀。

勇士全队一直在找机会把这「犯蠢罚金」安在彼此身上，这样就又会有250美元到500美元入账了。比如：格林就曾因在造访白宫时嚼口香糖而被罚款500美元，可他说自己「并不知道这是不被允许的」；中锋费斯图斯 · 埃泽利被罚250美元则是因为在年初「超级碗」结束后发推表示「为伊莱 · 曼宁感到高兴」，但他实际上指的是佩顿 · 曼宁；主教练科尔在今年1月一场比赛中场休息时不小心摔掉了战术板的一个小角，却被格林揶揄「衰到家了，至少摔掉了一半。」科尔则自娱自乐道，「我当时确实有点缺心眼。」罚金？至今尚未确定，但估计少不了。

一旦罚金积累到足够大的规模，勇士队内会举行一次半场投篮比赛，谁获胜就能把全部罚金带回家。每个人都有机会获胜——训练器材保管员、训练师甚至随队记者。但库里例外，根据规则，他必须每轮都投中，除非当轮其他人都投失。

这是本赛季一场客场比赛之前四天。当天，X光在一名名叫索菲亚的女孩背部发现了「尤文肉瘤」（Ewing Sarcoma），那是一种十分罕见、每年整个美国仅有200个病例的骨癌。

完成检查后，女孩只向医生、护士和父母问了一个问题：「我能去看斯蒂芬 · 库里的比赛吗？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想去。」

但这个愿望看上去也难以实现了，因为她从第二天开始就要接受化疗了。

「我会让你有机会去球场的，」医生说。

这是我跟随勇士出征客场一周之后才突然出现的思考。1995至1996赛季常规赛72胜的那支公牛，我也曾跟队客战一周。但两支队伍似乎很难相互比较，就像灰熊和橡皮熊进行比较。

当年公牛的出征就像军队来到城市，球员绝不会用大笑或舞蹈来取悦观众，因为他们是来碾碎你的灵魂、拿到胜利的，做完这些就会扬长而去。但眼下的勇士就像Monte纸牌赌博游戏里的庄家，一边拿走你的钱和胜利，一边却能让你在败局中得到愉悦。这也是勇士教练组对球队的要求。据说，在2015年总决赛第一场比赛前，科尔的战术板上只是手写了短短一行字：浪起来……，玩得开心！如果总决赛都能用如此心态去面对，那么在奥兰多的赛季第57场常规赛就更容易收放自如了——那场130比114的客场胜利中，库里27投20中，砍下51分。

勇士的传球及时、高效，球从不在任何人手中过多停留，就像上面沾有炭疽病毒一样。本赛季主场击败76人的比赛中，勇士全队仅上半场就奉献26次助攻，比联盟中绝大多数球队的场均助攻数都要多。他们最终以场均28.9次助攻结束了本赛季常规赛，险些成为1984至1985赛季「表演时刻」的洛杉矶湖人以来，第一支赛季场均助攻超过30次的球队。

那么，72胜公牛与73胜勇士的超级巨星之间有何相似之处呢？似乎没有。「迈克尔 · 乔丹球场外的生活与我们几乎完全隔离开，」曾在当时的芝加哥公牛担任替补后卫的科尔说，「他穿着定制服装，身旁跟着私人保镖；但斯蒂芬无论住的地方、去的地方都跟大家差不多。迈克尔只需要走上球场，就能成为万众焦点；库里呢？他一上场，人们似乎都在交头接耳，『他才多大呀？有13岁吗？』」

库里并不认为自己是一名超级巨星；但事实上，在当下的全美，也只有库里自己丝毫不会在乎「斯蒂芬 · 库里」。也许，这遗传自他的父亲戴尔——一名曾在NBA征战16年之久的得分后卫。戴尔告诉斯蒂芬，投篮时双脚着地点要尽量与起跳点完全重合；而库里自己，更希望自己职业生涯任何时候都能保持起始阶段那样的本色，跟投篮步点一样，丝毫不差。「他对与自己生活有交集的每个人都很有耐心，」勇士录像分析师尼克 · 厄恩说，「我从没见他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库里的快乐，似乎来源于让他人快乐。

我问：你能打破雷 · 阿伦的职业生涯三分球命中数纪录吗？

库里回答道：那是个什么东东？

这是在勇士主场甲骨文球馆116比108力克俄克拉荷马城雷霆赛后十分钟，由于本赛季的「超级碗」次日也将在奥克兰上演，主队更衣室被各路体育媒体围得水泄不通，拥挤程度就像是香港的地铁。

「你，出去！」身穿一件紫色毛衣、体型矮状敦实的勇士媒体关系高级经理丹 · 马丁内斯吼道。

「可我有采访证啊，」被吼的家伙蔫蔫地说着，还把采访证举了起来。

「我不管，」马丁内斯说，「这里太拥挤了，球员们都动弹不得。给我出去！」

话音未落，那个倒霉蛋就被扔到了球员通道里。有人发现，那是全美著名影视明星蒂基 · 巴伯。

这是2016年1月勇士主场迎战圣安东尼奥马刺的比赛。对方专门盯防库里的球员拿出了马丁内斯驱逐巴伯的气势。

「他们就那样盯着你，不说话也不眨眼，」库里说，「好像在说，『轮到我防你了，我会让你动弹不得。』然后，他们就整场与你形影不离。对我来说，这意味着挑战的开始。所以我就想，好吧，咱们来比试比试。」这天晚上，盯防库里的是对方的新秀乔纳森 · 西蒙斯。埃泽利回忆道：「他赛前一直在跟斯蒂芬说，『我会防死你，斯蒂芬！一定防死你！』于是，库里上场，拿出一副『看你怎么防死我』的样子，连打了三次命中加罚，迫使马刺将西蒙斯换下场。斯蒂芬朝他大喊，『下去好好坐着吧！』」

好吧，我得承认，他偶尔也会有不那么礼貌的时候。

这又是一个格林拿出顶尖状态的夜晚。不是打球的状态，而是说话的状态。联盟中没人比他更能讲，也没人比他更会讲。

在麦迪逊广场花园的第20排座位上，一位球迷叫嚷着尼克斯球员会如何击垮格林，格林又是怎样不配做全明星的，还说格林比常温的黄油还要软。

「你说什么？」格林把手掌架在耳朵边上，冲着那位球迷喊回去，「我听不到你说什么，你的座位太差了，离球场地板太远了！」

「德雷蒙德棒极了，总是妙语连珠，」博古特说。

在费城比赛时，76人让1.81米的伊塞亚 · 卡南防守勇士无解的得分手汤普森，最终被完爆得体无完肤。每次汤普森进攻得手，格林都会用假声学着女性嗓音喊，「哎呀妈呀，我真是太矮了！」

可当勇士安排格林的妈妈打断一次事先安排的冒牌电视采访，并且告诉儿子他当选全明星时，格林看上去快要哭出来了。

「我想哭出来，」他说，「但我不希望自己的形象像乔丹那样，被在Facebook上玩坏，所以我又不能哭。」

给TNT一个建议：我们找到了下一个查尔斯 · 巴克利。

这是距离开赛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候，库里已经开始了他那能够激发比赛感觉的一系列热身活动，过去四年间世事沧桑，但他的这一习惯却始终不变。你们真的应该来看一下这套热身活动的内容：首先是双手不同步运球练习，然后是高抛投篮，再接下来是左手打板投篮、底角快速出手投篮以及双手高弧线投篮。库里在这连番训练中命中率极高，甚至会让人们以为自己在观看魔术师大卫 · 布雷恩的魔术表演。

但这还不是全部，接下来的项目包括左手勾手投篮和三分线外每个点10次投篮——近年的一次训练中，库里曾在此项训练中连中77球，之后还有中圈投篮、后场超远距离投篮以及从底线之外隔着篮板的投篮。整个训练过程中，现场观众的「哦」、「啊」、「哇」等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在勇士本赛季的大多数客场比赛中，斯蒂芬 · 库里的赛前热身投篮训练都要以直播的方式在湾区播放。甚至有两支主队将勇士的训练向公众开放，让本地球迷也有机会目睹库里神奇的投射能力（给勇士一个建议：什么时候也向本地观众开放赛前训练呢？），其中一队还免费邀请赛季购票10张以上的观众现场观看。

不过，这天晚上球迷们并没有眼福：76人用绳索将观众隔离在球场训练区域之外。「从没见有谁这么做过，」在训练中为库里喂球的Q说，大家都很失望。

我问：你怎么看自己的投篮训练被直播、被膜拜，还被用绳索与观众隔离？

库里回答道：球场秩序管理者，有点反应过度了。

这又到了库里的赛前热身训练时间，索菲亚也前来亲眼目睹偶像风采——这位库里的死忠怎么会错过这样的机会？随后，勇士客场击败尼克斯，但最后几分钟比赛很是惊险。联盟的媒体关系执行官汤姆 · 弗兰克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希望知道索菲亚和她的朋友们是否会去到比赛场地上。

「也许，你可以看着斯蒂芬接受媒体采访，」他说。

然后是，「也许你可以看到他从更衣室里走出来的样子。」再然后，哦，我的天哪！斯蒂芬 · 库里正在看着你！不仅如此，他手中还拿着双他刚签过名的球鞋。

「你是索菲亚吗？」库里问。

她小声说了句「是」。

令箭

「这双鞋是送给你的。」他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并在她耳边悄悄地说，「听说你这周得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我只希望你知道，事情都会好起来的。你得一直战斗下去！大家都很支持你，你要信任他们，好吗？」说完，他盯着她的眼睛，面带微笑。泪眼中，她只能不住点头。「谁能在得知自己罹患骨癌之后的第三天，就能跟自己最崇拜的全明星球员见面呢？」索菲亚的妈妈杰拉琳事后说，「特别是这位偶像，原来是那么地善良、美好。」

索菲亚心中则有着对库里无尽的感激，「感觉他压根不知道自己有多出名。」

「我总是能注意到索菲亚的母亲，」库里后来说，「她几乎要被噩耗击垮了。所以我一直保持着跟她的眼神交流，确保她也能恢复平静。这很酷，因为平静对她们来讲十分重要。很高兴，我能在这样艰难的过程中，帮助她舒缓和平复心情。」

回到家里，索菲亚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一直闻着库里送她的那双签名球鞋。「嘿！一点点臭味都没有。」

这又是推特世界里普通却又热闹的一天。一大堆女推主发文做着自己嫁给库里的白日梦；而男推主，则梦想着自己能够成为库里。突然，蹦出了一条谁也不曾见识过的推文——

KayKay@KendraVilli：我的人生目标是与斯蒂芬 · 库里夫妇来个「三人行」！@StephenCurry30 @ayeshacurry

库里没注意到这个家伙@自己，但他的妻子阿耶莎看到了，并且给出了一条年度最佳推文回复——

@ayeshacurry：没问题，也许哪天我们可以一起打场高尔夫球……

这已成为时下流行的标准配置。有些家庭万圣节时打扮成库里家族的样子——跟莱利 · 库里年龄相当的小孩几乎都戴着莱利那样的发带，搭配上身边拷贝阿耶莎打扮的母亲和全套勇士装备的父亲；有些，则全家每人嘴里嚼上一副牙套。

一天，一位球迷通过邮件发给阿耶莎一个视频集锦，不过里面没有什么投篮的镜头，而是库里夫妇在推特、Facebook、Instagram等社交媒体上发布的全部家庭录像合集。「这得花多长时间才能攒在一起呀，」库里说，「有点奇怪，是吧？」

更奇怪的是，有上百人挤在专门打耳洞的PiercingPagoda诊所窗外，只为看一眼库里小女儿莱恩穿耳洞的样子；或者，勇士在波士顿埃莫森学院完成训练后，竟然需要当地警察专门开道才能回到大巴车上；又或者，四个素未谋面的彪形大汉的超级雷人事迹——跟着库里一家从Steak ’nShake牛排馆一直回到在客场下榻的酒店，只是为了向他索要签名。

「斯蒂芬正在成为科比和乔丹那样的人物，」勇士保安主管拉尔夫 · 沃克说，「人们为他变得疯狂。我得专门给他准备一个隐蔽的小房间，才能让他暂时摆脱人群。但大部分时间，他都不用那个房间。他总会跟大家待在一起，在球迷中间。」

明尼阿波利斯，一家五元店里。「我们想出办法了，」马丁内斯说，「好歹算是整出了专门让斯蒂芬方便进出酒店的各一个侧门。他只需要到马路对面，走进这家五元店的厨房，就能顺利进入自己的房间。」

没有比这更好的行踪保密服务了。库里和沃克正穿行到酒店外这条四车道马路的一半，却听到「斯蒂芬，斯蒂芬！能给我们签名吗」的声音。央求来自三个孩子，他们站在足足50码（45.72米）之外的地方。

这样的时候，世界上几乎每一位超级体育明星都会被要求装聋作哑，但库里不会。他看了看沃克，后者摊了摊手，转身招呼孩子们过来。等到他们在马路边会合，一下子跟来20多个要签名的。然后，库里就一直签名签到手指没法打弯。

这是球员通道采访时间。一位记者正在跟卢克 · 沃顿交流，后者本赛季初曾率队取得24胜0负的NBA历史最佳开局，并且在主教练科尔从慢性头疼病的治疗中回归之前，保持了39胜4负的超高胜率。根据NBA联盟的规定，沃顿作为代理主帅所取得的胜场全都要算到科尔头上，不知沃顿会不会气得吐血。

「你单独带队经验更多了，科尔教练会因此更信任你吗？」那位记者女士问。

这时，科尔恰好经过。

沃顿问他：嘿，史蒂夫！我担任代理主帅后，你是不是信任我更多了？

科尔反问：更多信任你？

沃顿：是呀，就是我。

科尔：别逗了，就像谁信任过你似的。

这是人们讨厌库里的四件事情：

第一，他的牙套几乎从来不在嘴里待着。看着库里整场整场地把它吸进吐出、嚼来嚼去，着实有点恶心。人们甚至需要专门想法子，让自己的目光尽量少地停留在牙套这种东西上。

「我算是管不了了，」库里的妈妈索尼娅说，「不过我已经能安然接受这件事，因为他改不了的。他到现在还会咬指甲，会在鼻腔过敏时不断地弹自己的鼻头；然后就是咬牙套这个坏毛病。」

这是像乔丹吐舌头那样的标志性动作。而且，就像乔丹当年一样，库里压根不知道牙套是吐在外边，还是含在嘴里：「有球迷算过，说我如果把牙套吐在嘴巴外面，罚球命中率会提高2%。我觉得有道理，因为当我好好戴着牙套罚球时，总是会罚丢。哇，这真的很奇怪，因为牙套本来就该待在嘴里的。」

第二，他总是开着电视睡觉。「阿耶莎常常因此跟我生气，甚至有点抓狂。」

第三，「我有一次看到，他在屋里还戴着太阳眼镜臭美，」科尔火上浇油道。

第四，他一个糟糕的榜样。「他在伤害篮球这项运动，」勇士前主帅马克 · 杰克逊在担任勇士圣诞大战与骑士比赛的评球嘉宾时说，「我的意思是，最近每次我去高中的体育馆，都会看到那些孩子抱着球就去三分线外练习投篮。你可不是斯蒂芬 · 库里，该多练习一下这项运动里的其他技术环节。」

库里很在乎杰克逊的这番评论。「基督教青年会（YMCA）里的每个人都可以去练习远投，」他说，「不过没错，我也不喜欢看只有投射的篮球比赛。但这不是我的问题。我总是练习篮球的各项技术，包括运球这一类的基本功。而当我走上球场时，同样也在做这些没有人关注到的事情。」

去年11月的一天，晚饭后几小时，勇士客场击败森林狼取得开局10连胜，库里贡献46分。但这一天并不像比赛数据所显示得那样轻松：球队运动设备主管埃里克 · 豪森回到当地的布鲁克林训练馆整理设备，准备次日的旅程。他本以为那里会空无一人，却发现库里在跟他的私人训练师进行着艰苦的训练。「左手，由内向外，胯下，左手接球后右手投篮，」豪森回忆道，「他们似乎在那里练习了整晚。其实球队保持赛季不败，他的上场时间也不少，但他仍然给自己加量，希望能变得更好，特别是当他已经是全联盟最佳球员的时候。」

这样的刻苦训练收获了回报。上赛季获得常规赛MVP之后，库里继续提高着自己。他本赛季的常规赛三分球命中率从44.3%提高到了45.4%，其中在包括刚刚提到那场在内的第7到第10场常规赛中，他更是依靠高达61.1%的超高三分球命中率，场均狂揽43.8分；此外，他还打破了老鹰摇摆人凯尔 · 科沃尔上赛季刚刚创下的连续127场有三分球入账的纪录，并且纪录至今仍在延续。

「很难想象，他早已是全联盟的最有价值球员了，」埃泽利说，「却还能成为进步最多的球员。」

这是勇士造访白宫当日上午10点钟，奥巴马总统在东厅与勇士全队会面。

他提到了库里之前一晚在奇才头上仅用28投便高效砍下的51分。「斯蒂芬予取予求，」总统说，「整晚充满能量……」说完，还学着做了做库里小幅快速抖动肩膀来表达得意之情的标志性小舞蹈。

你得知道，当总统都会对你尤其留意时，你的名气得有多大。

但对库里来说，白宫之行不仅是有趣那么简单。在那之前大约一年，他曾与奥巴马总统谈论「Nothing But Nets」活动和总统自己发起的抗击疟疾工作。之后，向白宫工作人员申请了一项「福利」。「您能带我去一下每年NBA总冠军与美国总统会面的地方吗？」他们带着库里去了白宫东厅。「我向里面张望了一番，然后想，好吧，我还会回到这儿的。」

现在，这项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

这是索菲亚9个月化疗期的第一天，期间除了镭射治疗，还包括一些手术。索菲亚早上7:30来到医院，晚上9:00离开。其中一次长达6小时的治疗期间，她一直在看自己在Instagram上发布过的关于库里的所有东西。

她不得不暂时辍学，也没法继续练习跳马了，只能在家中学习。她努力不哭出来，因为更加艰难的日子还在等着她呢。但是她，已经准备好了。

「未来更难的时光里，」她说，「我会想着库里和他跟我说的话，尤其是那句『继续战斗』。我知道这些话会帮助我闯过难关。我也真的会一直战斗下去。」

这时候，她也成为一名勇士。

令箭

令箭

说到西游记，我们总是说“唐僧师徒四人取经”。

这个习惯道出了一个铁一般的事实：比起唐僧孙悟空猪八戒沙僧，白龙马在西游记里是被边缘化的，在全书里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就像我有个卖卤蛋的朋友叫叫兽易小星，他拍的万万没想到大电影里，影视车三栖巨星韩寒饰演的白龙马最主要的一次出镜就是握了个草，不是，吃了个草。

然而，我们都小看白龙马了。白龙马才是西天取经的最大获益者。

原著第八回，观音菩萨给唐僧物色创业团队。小白龙向路过的观音菩萨求救：“因纵火烧了殿上明珠，我父王表奏天庭，告了忤逆。玉帝把我吊在空中，打了三百，不日遭诛。望菩萨搭救搭救。”

这儿有两个疑点。

一个是小白龙的罪行太轻。

小白龙不过是一个精力旺盛的玩火boy，谁小时候没烧过家里的东西？而他的父王西海龙王敖闰居然雷霆大发，直接告上天庭，理由不是破坏财产，而是个很牵强“忤逆”，不孝顺。

这相当于你爹发现你在玩玻璃球，打110说，我儿子不孝顺，警察蜀黍枪决他吧。玉帝当时的内心想必是：“敖同志，你邻居是不是姓王？”

一个是小白龙犯罪的时机太巧。

“向路过的观音菩萨求救”，“不日遭诛”，刚好在观音帮唐僧物色团队时，小白龙被他爹告上天庭，刚好小白龙又出现在观音途经的地方。

难道这只是巧合吗？

这得从龙王的身份谈起。

大众对龙王的第一印象是：不差钱。孙悟空缺件兵器，花果山的老猴子都知道说“寻着老龙王，问他要件甚么兵器，却不趁心？”

但龙王真的很有钱吗？孙悟空在东海龙宫挑了一圈宝贝，最后选的定海神针还是太上老君遗弃的东西。看看《西游记》后期出现的宝贝，金刚圈、紫金葫芦……和天上仙宫的宝物相比，龙宫那点东西，根本上不了台面。

所以小白龙的家充其量就是一般富裕的家庭，小中产阶级。

再看龙王的工作。

呼风唤雨，龙王这工作看起来光鲜亮丽。但司雨，其实是一份名声不怎么好的高危工作。

《西游记》里明确说明，什么时候下雨下多少雨，那是玉帝说了算，龙王只是流水线上拧螺丝的车间工。哪儿闹天灾了，还要化身背锅侠，挨老百姓的骂。

西海龙王的妹夫泾河龙王有次下错了雨，按理说，这顶多算个工作失职，通报批评一下，行政记大过也就得了，培养一个神仙多不容易。可是结果呢，剐龙台上直接就是一刀。

《西游记》里犯错的神仙何止泾河龙王一个，养干女儿的李天王，坐骑危害人间的太上老君有受到惩罚吗？没有。

孙悟空跟龙王借宝贝时也是。拿走定海神针后，猴子还不满足，另要一副盔甲。东海龙王拒绝，孙悟空低调地举起哑铃秀了下肱二头肌，吓得东海龙王赶紧找另外三个龙王兄弟凑了一套阿玛尼给孙悟空。

明明是条龙，却活成了人人来“薅羊毛”的小绵羊。

这就涉及到一个大腿根部的根本问题：龙王的政治地位其实很低。

泾河龙王拜见唐王时说:陛下是真龙，臣是孽龙。好好一条龙，一言不合就认怂。

王母娘娘的蟠桃会，三岛仙翁，五方五老，全党全军各族人民各路代表云集，媒体的闪光灯从南天门闪到北大荒。但龙王和孙悟空一样是没有资格上桌的。蟠桃会上除了蟠桃，还有龙肝，龙不过是菜的原料。

CCTV的普法节目《小李闹海：冲动的惩罚》，更揭示了龙王是弱势群体这一现实。

哪吒在河边洗澡，拿着混天绫玩水，搅得东海龙宫地震。出去打探情况的夜叉被哪吒打死。

东海三太子和哪吒理论。“瞅啥瞅，干你咋的。”哪吒仗着未成年保护法，开口就问候人家父母： “惹恼我，你爹这个老泥鳅，我都要剥皮。”然后把东海三太子也打死了。

仆人儿子被杀，东海龙王哭哭啼啼找玉帝上访，却被这位陈塘关小霸王截在法院门口狂殴。

哪吒闹海本质上是一个【 打死邻居殴打上访家属 官二代叫嚣 我爸是李X 】的社会恶劣事件。

然而，哪吒导师、高阶神仙太乙真人面对镜头，毫无歉意：“以此一小事，干渎天庭，真是不谙事体。”翻译过来就是，不就是被打死一个儿子吗，这种小事还要上访，这届龙王不行。

和哪吒这样的“二代”比起来，小白龙一出生就输在了起跑线上。道教神仙体系的黑暗和僵化让人失望，巨大的关系网下，小白龙这样的普通人上升渠道狭窄。

你看孙悟空，千年一遇的人才，只被天庭安排一份喂马的低端工作。猴子尽心尽责，把马喂得膘肥体壮，工作评级次次A+，也没法升职加薪迎娶百富猴。

如果没有意外，我们大致能猜到小白龙的下半生：上一个可有可无的大学，毕业后从事司雨的工作。家里出的首付多些，就去当某条河的龙王。家里拿不出那么多钱买房，就蜗居在一口井里当个井龙王，然后谨小慎微，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

回到最初的疑惑，为什么老龙王找了一个烂理由要玉帝处死亲儿子？且为什么偏偏是在观音物色取经团队这个节骨眼上？

再联想到，整个《西游记》中，龙族对唐僧师徒出人出力，随叫随到，一条龙服务，你发现了什么？

Yes you are right：“小白龙忤逆事件“其实是西海龙王为了让儿子进入唐僧团队，做的一个局。

敖闰首先是父亲，其次才是龙王。

他一不小心听到观音正在组建西天取经团队的内部消息，立即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于是，为了孩子的未来，西海龙王决定放手一搏。

他先设计告发儿子，让天庭惩罚，再让儿子“偶遇”慈悲为怀的观音，为的就是能够让小白龙获得观音的同情，趁机加入西天取经团队，去西方留学，脱离道教世界，去拿佛教世界的绿卡。

而这一切的一切正源自龙王的不安全感：社会仇富，多少人惦记着你家里的宝贝；工作就是在玩命，整天还要看老大脸色；政治上你插不上话，法律保护不了你，稍有不测，明天就要踏上上访之路；孩子的教育、工作是个大问题。

自己年纪大了，已经没有机会改变命运了，但孩子不能跟着自己吃苦，必须给孩子一个更好的未来。

孙悟空向铁扇公主借芭蕉扇时曾这么说：“嫂嫂，红孩儿被观音收为弟子，拿了佛教的绿卡，多好的事。”

铁扇公主却怒斥：“怎生得到我的跟前，几时能见一面？”

“怎生得到我的跟前，几时能见一面？”父子分别之苦，西海龙王又何尝不知。但爱的内涵是付出和成全。

最终，小白龙获封八部天龙广力菩萨，成了佛。

令箭

中国式纠结:一部手机丢失了，一群相好惊呆了：不是心疼，是心慌；一个贪官进去了，一帮朋友傻眼了：不是为他，是为己；一个领导艾滋了，一堆妇女乱套了：不是咋治，是咋办？ 一个情人翻脸了，一批干部想自杀：不是想死，是怕抓！ 一个老人摔倒了，一个国家纠结了：不是不扶，是不敢。

令箭

”：“一小时不单只是一小时，它是满载荟萃、声律、期待和心境的花瓶。我们所谓的真实，是刹那间同时萦绕你我感受和记忆间的，某种和谐。”

令箭

接受果壳网采访，陈晓卿说：“《非洲》的制片人Mike Gunton谈到过的‘八分钟定律’对我的影响就很大。这个说的是人观看纪录片的疲劳周期是八分钟，所以一个好故事要在八分钟之内讲完。这个八分钟理论不止针对纪录片，所有做视觉传播的都适用……科学研究其实和艺术、传播是有某种神秘关联的。它不是停留在农耕时代，或者停 留在象牙塔里，我自己创作的艺术只有我自己去欣赏，自我陶醉。”

令箭

令箭 发表于 2016-6-22 08:12
接受果壳网采访，陈晓卿说：“《非洲》的制片人Mike Gunton谈到过的‘八分钟定律’对我的影响就很大。这个 ...

或许小小说也该这样，八分钟看完。

八分钟以外的内容，想不成为被动的垃圾内容，

就想办法把那些东西融化在八分钟之内的文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