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我们在楼顶2
小妖照旧背了吉它,蝙蝠般无声无息地飞出去,仿佛将一去不返。她回头看我,并又塞给我20元,声音温柔的滴水:狐,去买点吃的,你饿了。纸币被我死死地攥在手里,手心流出的汗把它变得湿漉漉的,和夜色中的脸一样。
卧夫粘在床上,大气也不喘,化石一般冷冷地看着我们,如同看一场哑剧表演。我朝门口看过去,他竟然比黑夜更黑,只有两只眼睛,有寒光凛凛。靠在被子上,我的大脑空无一物,真空一般,我在想:明天怎么办,吃什么,住哪里?后天呢?
卧夫是属猫的,他跳下床的时候,仿佛脚掌上钉了一块肉垫,连砂子都不曾被挤压,发出哪怕一丝响声。我被他吓得从床上跳起来,心神散去,“忽”地便飘出门去,又被什么生生地扯回来:啊!我不知道怎么看见卧夫在暗夜里笑了一笑,嘴角微咧,面无表情。
楼顶已经没有了温度,在秋风里冰凉如铁,坐在上面,从心底里升出一丝对温暖地乞求。还是那个黑包,卧夫扯了拉链,扔一瓶酒。我准确地接住,一拉罐口的圆环,冲出一股快意的气体,身体旋即温暖。
楼,是高楼,伸手可摘星辰。酒入愁肠,很快就有了喷薄而出的意思,我有些踉跄地在屋顶转圈,卧夫却永远如同一座黑铁雕像。城市在我们脚下灯红酒绿,我们在它的头顶,烂醉如泥。卧夫忽然开口,风“刷”的一声,不知所踪。他每一个字都如一颗子弹,朝我呼啸而来:“失业了?”我狂笑一声:“失业?我原本就没有上岗过。”卧夫笑笑:“家里多好,干嘛出来?”我沉默一会,似答非答:“穷。”我忽然双手扶住女儿墙,在城市的上空高声号叫:“我要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和一份工作!谁,谁会给我?”声音坠入风里,瞬间消弭,如同一朵棉花糖投进水里,片刻消融。
卧夫走过来,拍拍我的背:真的想赚钱?我呆住了,并不回头,只是默然抬起沉入双肩的头,并用力点了一点:只要能养活小妖,做什么都可以。卧夫满怀疑问:什么都可以?我猛地转过来,一把扯住他的衣袖:上刀山,下油锅,都行?他将我的手拿开,不说话,又成了一尊黑铁雕塑。我喷出一口酒:难道要杀人、放火?被我喷出去的酒,如天女散花,急遽地飞入暗夜。
喝完最后一口酒,卧夫将酒罐扔在地上,一只脚踏上去,酒罐发出“咯吱吱”刺耳的破裂声,我刚刚鼓胀的心情,忽然就在这声响中被五马分尸,不成形状。他忽然开口:“比杀人放火更难受?”。
这些话在黑夜中颤栗起来,终于站起来,是阴森森的剑阵。我满怀疑惑,身体冰冷:难道是贩毒?卧夫过来拍拍我的肩:明天跟我走吧。
这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夜,静谧。小妖幽灵一样回来,在门口发出冷幽幽地叹息。她坐上床,我一伸手,她开始在我的怀里战栗。床,开始颤抖,我们是两片秋天里枯黄了的叶子,发出扭麻花一般的破碎声音。夜里,这声音更加细小,破碎。
十三、我们在空中4
时近中午。低头亲吻熟睡中的小妖,忽然就不想和卧夫出门,我伸手触到口袋中的纸币,一盆凉水兜头而下。牙,“嘎嘣”一声,仿佛就掉了半个。卧夫的手已经搭在我的肩膀上:你有资格儿女情长么?去,还是不去,给个痛快。我冷笑一声,甩开他阴冷如蛇一般的手臂:有什么?走。
阳光惨白,却热辣,街道上是玻璃反射的光芒,一块花白,一团黑暗,乱成一锅。早已习惯了在人群中蛇行,紧随卧夫,一头扎进一幢灰色的房子——“梦巴黎”会所。门卫在进入第二道门的时候,拦住我们。卧夫一抬头,门卫笑起来:卧哥呀,好久不来了。卧夫挤出一丝笑,算是招呼,伸手抓了我的胳膊,闯进门去。
“梦巴黎”的大厅有着意想不到的富丽堂皇,圆柱镏金,穹顶高远,巨大的吊灯如瀑布倾泻。四处闲散地或坐或卧几个男男女女,让一直以帅为傲的我竟然有些局促,因为我不能确认,哪一个男人不帅气,哪一个女人不妖娆。卧夫一声不吭地低头潜行,把我拖到一个艳光四射的女人面前:烟姐,来了。烟姐看了我半分钟,银铃子般地笑开了:好你个卧哥,哪里找来这样标致的小哥?卧夫冰冷地笑笑:拣的。烟姐拉开抽屉,扯出几张钞票,塞在卧夫口袋里:要不,你也一起来吧。你唱歌的那点钱,不够你吸的。卧夫摇摇头说:我不行,粉吸狠了。
我按照烟姐的意思去洗了澡,围了浴巾出来,卧夫坐在沙发上,左手托着锡箔纸,右手点着一个纸媒,用一根管子,大口地吸着。我呆呆地站着,半晌才回过神:“你吸粉?”卧夫斜我一眼:你过来,吸点,呆会才有劲。我正在摇头,他已经将锡箔纸递到我的眼前,把吸管伸过来,仿佛命令一般:吸几口。我大声叫
我奔向厕所,瘫软地扒在洁白的马桶上,大声呕吐。不知道吐了多长时间,我站起身,头晕目眩,泪水满面。卧夫冷笑地躺在沙发上看我,眼神迷离,再没有凌厉的光芒。烟姐忽然出现在门口,扔给我一套衣服;穿上,开工了。
我穿了烟姐丢下的衣服,被塞进电梯,19楼的宽敞的内廊显得寂寞无比,脚步声震耳欲聋。在标有1918的房间门口,烟姐摁响了门铃,我在门口傻傻地站着,一个妖娆的女人拉住我的手,目光肆意地把我上上打量了足足三分钟,然后冲烟姐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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