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庄子》头两篇,《逍遥游》和《齐物论》,经过反复的阅读,弄清楚庄子想谈的是什么问题:做人的境界问题。
庄子知道,生死是流转的,人生在世不过一场梦,终归于空寂。既然如此,人们不得不问:人生终归空寂,这辈子怎么过,有差别吗?这么提问的人,马上面临一个关键的选择:你选择人生虚无,还是选择人生有意义和价值?
一个人如果不做此问,则此生未经选择,只是盲目地活了一生。
一个人如果做了此问,则必须回答自己。庄子的答案,当然是选择了人生有意义和有价值的。否则他不能谈人生境界的问题。自此,就可以避免人们所批判的,老庄的学问是教人虚无的学问。
人生如果有意义和价值,那么人的境界就是有所差别的。或者这是反过来证明的:因为人生的境界有高低,并且有意义,所以证明人生不是虚无的。
庄子的境界高到哪里去了?《逍遥游》没有直接的论述,而是通过讲寓言的方式,表达了这样的意义。
有条叫鲲的鱼,有只叫鹏的鸟,不知几千里那么大,鹏张开的翅膀如垂天之云,飞到九万里的高空。
蝉和小斑鸠讥笑鹏说:“我们奋力而飞,碰到榆树和檀树就停止,有时飞不到,也就落在地上而已,为什么要到九万里的高空再而向南飞呢?”
庄子还进一步嘲笑蝉和小斑鸠说:到近郊去的人,只带当天吃的三餐粮食,回来肚子还是饱饱的;到百里之外去,要用一整夜时间舂米准备干粮;到千里之外去,要聚积三个月的粮食。蝉和小斑鸠这两只小虫、鸟又知道什么呢!
庄子进一步点出大小境界的不同:小智慧不如大智慧,短命比不上长寿。怎么知道是这样的呢?朝生暮死的菌草不知道平明与黑夜,春生夏死、夏生秋死的寒蝉,不知道一年的时光,这就是短命。就是说,夏虫不可以语冰的含义。
小麻雀不懂鹏的境界,所以,站在自己的境界去嘲笑鹏所为。这是庄子对境界大小的区别。以及大境界的人,无法让小境界的人去理解。大境界的人是不被理解的。
那么,庄子的这些大境界,对于人生有何用处和意义?庄子是这样回答这个问题的。
庄子有个朋友,叫做惠施,觉得庄子说的话大而无当,举了两个例子反驳这种大境界没有用处?一个例子是他有个大葫芦,重达300斤,用来装水也不行,用来舀水也不行,太大太重,不好用。暗指庄子的境界太高太大,没什么用处。庄子笑话惠施说:你只会使用小器,而不善于运用大器,这是你的固有偏见。现在你有三百斤之重的葫芦,为何不将其考虑制成大船,浮游于江湖之上?你却担忧它大而无用,这岂不是你心中仍有俗见?”
惠施还举了另外一个例子,都被庄子反驳,说庄子只是固执己见,不会使用大的东西。
庄子之见,大有大的用处,小有小的用处。只是人固执己见,不会用罢了。这大的人生境界有什么用处?对贩夫走卒而言,赚得一日三餐最重要,庄子这种大境界赚不来半个铜板,有什么用处呢?
可见,在这本属虚幻的人生中,去追求一种精神上的大境界,不仅仅不被小人理解,也不被小人所用。大境界的人,如果总是想被这世俗之人所理解,苦口婆心去说,全是徒劳无功的事。
最后,庄子又借惠施举例,惠施说他有一颗大树,这棵大树,不能用来烧柴,也不能用来做栋梁,嘲笑庄子的言论和这棵树一样大而无用。庄子当然反驳并点明了逍遥游的主题:这么大而无用的树,你完全可以用它来遮荫,躺在树下,逍遥快活,不用担心它被砍去,人生哪里还有什么困苦呢?再次说明了,像惠施这样的人,只是不懂得利用人的大境界,获得逍遥人生的精神境界。
然而,庄子是不是谈到这里,就无话可说了?其实,这一篇《逍遥游》,仅仅是告诉世人,为人有至高的境界,此境界有其妙用,然而,面对那么多的质疑,这种境界又是什么内容呢?具体又有什么用处呢?这是《齐物论》要展开谈论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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