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远处的山影 于 2012-4-1 19:25 编辑
题外话——最近几天,常听朋友说起有个很好玩儿的网站,撺掇我过来看下,就来了几次;果不其然,感觉挺有意思。那就先贴篇拙作,拜拜码头。请各位高人不吝指点,不要手下留情,砖越重越好!俺体格不错,经得住的。。呵呵~~
一棵核桃树
文/山影
1) 吃罢早饭,太阳已经一竿多高,老栓该去放羊了。老栓家的羊群就圈在院中那棵大核桃树底下,四周是用碎砖头和石块砌成的圈墙,核桃树稠密的枝桠便是羊圈天然的圈蓬。 老栓走近羊圈栅门,羊儿们像是得到了信号,纷纷从地上站起,向门口涌来。老栓低吼着骂一句: “没用的东西,只知道贪嘴!”便把放羊的鞭子和褡裢往肩上一搭,俯身打开了栅门。羊群顿时像冲开堤坝的洪流,“咩咩”叫着奔涌而出,并径直奔往村外。 时令刚过惊蛰,杨柳已按捺不住寂寞,悄然抽出新芽;毛茸茸的,远远望去,就像披了层鹅黄的薄纱。因雪水滋润而湿漉漉的大地上,也呈现出勃勃生机;衰草尚未彻底隐去,嫩绿的草尖便急不可耐地钻出来,开始在阳光下恣意炫耀着生命力,苍白的地面因此多了几分妩媚。不久前还在肆虐的西北风,再也不见了踪迹;空气中只有暖阳,煦煦照在老栓身上。 望着眼前的景致,又沐浴在春风中,老栓不觉间愉快起来,渐渐把早起时的烦恼抛到了脑后。他把羊群赶上一处开阔的河坡,这里丰富的枯草和刚钻出地表的嫩草叶,很适合羊儿胃口;而且下方不远处就是甘洌的河水,正是个初春时节放牧的好去处。 看到羊群在慢慢稳定,老栓也不禁放松心情,选择一个地方坐下来掏出了烟袋。他摸索着装满一锅烟末,然后将烟袋叼在嘴上,又摸出打火机“噌”地点着火;顷刻间,两条烟龙便从他鼻孔里钻出,并缓缓升腾,最终消失在春光里。老栓坐的位置是河坡最高处,从那里恰好可以俯瞰他们全村。从坐下来一直到烟龙出现,乃至消失,老栓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一个目标,这便是他家那棵鹤立鸡群般的核桃树。 “老栓大哥在放羊呢?”正当老栓望着自家的核桃树出神时,只听身后有人招呼道。 老栓急忙转过脸,原来是村西头的常贵,正扛着一柄铁锹笑嘻嘻地立在自己身后。 “哦,是常贵兄弟啊!你这是打算干嘛呢?” “嗨!这么好的天,在家里憋着实在难受,就出来溜达溜达!”常贵说着,便将铁锹用力往地上一杵,也一屁股坐在了老栓右手边。 说话间,老栓已经抽完一袋烟。他把烟袋倒扣过来,“哒哒哒”使劲在自己鞋底上磕去烟灰后,转身递给了常贵。 常贵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包装考究的香烟,“啪啪”两下从里面磕出两颗烟卷来,笑呵呵地递到老栓面前: “呵呵,老栓哥还是尝尝这个吧!” “嘿嘿,不错嘛,常贵!鸟枪换炮了?”老栓笑着接过一颗,举到眼前眯起眼观察一番,夹在了右手的食指与中指间。 常贵嘴上叼了另一颗,又拿出打火机给老栓点着,才一边给自己点烟,一边解释说: “不错什么啊!还不是儿子过年时带回来的?我一直没舍得抽。” 听常贵说起儿子,老栓不由得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吐出一条长长的烟柱,不无感慨地说道: “还是你们家小伟争气。哪像我们家这只犊子,恨不得把人活活气死!” “不会吧老栓哥?大栓两口子不是对你挺好吗?” “我说的是小栓!他跟你们家小伟可是光屁股一起长大的,但你看看现在,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老栓哥,不能这么说!常小伟也就是后来考上了大学,不然跟小栓有啥区别?再说了,他们那一茬子,全村不就小伟一个考上了大学吗?其他那么多还不都一样!” “你说他读书不行也就罢了,但快要当爹的人了,却越来越混账!咳咳咳!”老栓狠狠吸一口烟,因用力过猛,竟剧烈咳嗽起来。 “哟!怎么了?”常贵这才意识到老栓话里有话,是真在生气。 “还不是因为他盖房的事儿?今天一大早就跟我闹上了!”老栓努力止住咳嗽,瓮声瓮气地回答。 “哦?到底咋回事儿?” “他原先跟他哥哥争,非要把自己的新房盖在老宅。按道理长子继承家业,这个老宅应该是大栓的,但大栓还是让了他。他却又打起了核桃树的主意,说核桃树妨碍他盖房了,必须伐掉。今天早上就是来跟我闹着要伐树的,被我一顿臭骂。真是得寸进尺,吃起来没个够!都快把我给气死了。” 老栓给常贵唠叨着,因为激动,脸膛涨得红红的,在暖阳下闪着熠熠的光。常贵却嘿嘿一笑,不以为然道: “嘿嘿,我还当是什么呢,原来就为那棵‘公公树’啊?时代不同了,长子、次子都一样,掌心掌背都是肉嘛。再说孩子为盖房,也是正事儿,你让他伐就伐呗?反正你们家那棵核桃树也没啥用。何必动这么大肝火?不值当的!” 老栓明显不赞同常贵的说法,先是乜斜他一眼,紧接着抬手抖抖地往前方一指,忿忿说道: “瞧见了吗?咱村最高的树,就是我们家那棵核桃树。尽管它结的果子里没仁儿,但最起码它能为我们家遮雨、庇荫。不说别的,就说夏天不管外面有多炎热,只要一进我们家院子,立刻就会感到一阵清凉,你能说它没用?这么好一棵树,咋能说伐就伐呢?” 老栓说完,梗起脖子瞪着常贵,似乎是在质问他。常贵没料到老栓竟对这棵树如此上心,有些尴尬地讪讪看他一眼,干咳两声,违心地附和说: “嘿嘿,你要这么说,还真不能随随便便伐掉它!可你们家这棵树也真怪了,你说它枝繁叶茂、粗粗壮壮的,结的果子也滚瓜溜圆,但里面咋就没果仁儿呢?难怪大家都叫它‘公公树’。” 但老栓对这棵树的态度仍让常贵迷惑不解,所以他又小心翼翼地接着问: “就这么一棵中看不中用的‘公公树’,老栓哥,你……是不是也太在乎了?你……还能看顾它一辈子?” “就算它真的一无是处,那也是老祖宗亲手栽下的。单就这条,我也得好好保护它,决不能由着那混小子蛮干!”老栓狠狠捻熄手里的烟蒂,并奋力掷向远处。 常贵无端地点点头,但脑子里仍一团迷雾,并没有弄清老栓在乎“公公树”的真正原因。 俩人正聊得起劲儿,老栓无意间发现羊群不知何时脱离了视野,便站起身四处张望着对常贵说: “哟!只顾说话,羊都跑丢了!呵呵!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吃饭了。” 常贵也站起来: “你中午怎么吃饭?赶上羊一块儿回去吧!” “不了!我带着干粮呢,中午就在这儿将就了。不然赶出赶进的,麻烦!” “那我走了,老栓哥悠着点儿吧,年龄不饶人呐!呵呵!” 常贵说着,抄起铁锹往肩上一扛,大步走下了河坡。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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