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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红袖家园 红袖杂谈 【枫丹白露】(6)此情可待成追忆 (纪实随笔——al改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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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丹白露】(6)此情可待成追忆 (纪实随笔——al改编)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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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9 09:1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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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有期啊 于 2025-9-9 15:14 编辑

此情可待成追忆(al根据作者纪实随笔改编l)






赵芳站在 21 楼公寓的窗边,指尖划过玻璃上凝结的薄霜。窗外的多伦多清晨还裹着凉意,楼下的麦当劳招牌亮着暖黄的光 —— 那是铁蛋最近总念叨的地方,这一周已经去了四次,每次都把薯条沾得满手番茄酱。
到多伦多刚好一周,多亏了刘星忙前忙后,该办的手续总算都妥当了。她低头看了眼客厅里搭着的积木,铁蛋正趴在地毯上,把蓝色方块摞成高塔,嘴里哼着在游乐场听来的儿歌。这几天带他去了动物园,他对着长颈鹿拍着小手喊 “好高”;去湖边公园时,还追着一只白鸟跑了半条湖岸,最后累得趴在她怀里喘气,小脸蛋晒得红扑扑的。接下来刘星说要找个旅行团,带他们去大瀑布和赌场,铁蛋一听说又能玩,晚上睡觉都抱着他的小恐龙玩偶笑。
倒时差那几天,铁蛋闹了三天,夜里总醒,她就抱着他在客厅走,哼着家里的摇篮曲。她自己倒适应得快,只是想起长途飞机上的胸闷还心有余悸,刘星说返程是顺时差,会好受些,她才稍稍放心。
公寓周边很方便,超市和银行拐个弯就到,但刘星总说中国人开的超市食材更全,每隔几天就开车带他们去采购,后备箱塞满一周的菜。现在基本都自己做饭,铁蛋爱吃她炒的番茄炒蛋,每次都能多吃半碗饭。闲暇时她会在阳台练会儿气功,这里的空气比家里清新,练完总觉得浑身松快,连睡眠都好了 —— 这几个月来,她终于不用靠安定片才能睡着。
房租交到了 8 月 26 日,房东说能多住两天到 28 日,不用加钱。她把这事记在笔记本上,旁边还写着 “打听铁蛋开学时间”,得确定了这个才能订返程机票。
昨天和刘星去办社会保险卡,排队时遇见一对移民二十三年的夫妇,女主人说她女儿在医院皮肤科工作。闲聊时才知道,持绿卡能免费找家庭医生,可买药得自己掏钱;要是住院,得让家庭医生介绍去专科医院,所有费用都免。赵芳心里悄悄记下,只是还没问着肿瘤病的治疗办法,刘星说急不得,只能慢慢打听。
抽屉里压着张没写完的信,是给爸爸的。那天整理账单时,看着 7 月 30 日那笔 956 加币的杂支和 260 加币房租,突然就想起爸爸以前帮她算家用的样子,笔尖顿了顿,只写下 “爸:我想你!” 四个字,眼泪就滴在了信纸上。
这些天的开销她都记在本子上:7 月 31 日带铁蛋吃麦当劳、办汇票花了 72 加币;8 月 1 日去悬崖湖边公园,铁蛋要了个棉花糖,加上购物共 24.25 加币;8 月 2 日去动物园,门票加铁蛋要的冰淇淋,花了 72.25 加币。最难忘是 8 月 9 日去科学馆,铁蛋盯着模拟星空展柜挪不动脚,最后买了个小星球模型,那天总共花了 80 加币,可看着铁蛋攥着模型的样子,她觉得值。
只是烦心事也不少。整理手续时看到 “离婚证” 三个字,她就皱起眉 —— 不办会不会影响绿卡?要是得办,怎么才能抓紧时间?和刘星聊起回加证,刘星说只能冒险试试,她心里没底。订机票也让她纠结,和小明打电话时,小明说 9 月 5 日前没优惠,问她买单程还是双程,铁蛋的票又该怎么买。后来找旅行社付了 699 加币订旅游团,她又忍不住想,花这么多钱游览到底值不值。
8 月 20 日那天,终于订好了机票,花了 1460 加币。她选了自己的双程票,铁蛋的单程票,挂了电话却对着机票订单发呆 —— 回去之后,还有好多事没理清呢。
23 号给铁蛋买了块手表,蓝色表带,铁蛋戴在手上总抬起来看;28 号退了房租押金,给铁蛋买了条牛仔裤,自己挑了枚细巧的银戒指,还租了件泳衣,想着去大瀑布时或许能用上。晚上铁蛋睡熟后,她坐在书桌前,拿出没写完的信,又添了一句 “铁蛋很好,您放心”,窗外的月光洒在信纸上,像爸爸以前给她盖的薄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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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25-9-9 09:15 |只看该作者

1986 年的重庆,暑气还没褪尽,四川省委第二党校的香樟树把影子拉得老长。芳芳抱着一摞《干部培训材料》往教室走,转角撞上个人,怀里的本子哗啦啦散了一地。
“抱歉抱歉!” 男人的声音清亮,弯腰帮她捡。指尖碰到她的手背,带着点薄汗的凉意。芳芳抬头,看见张白净的脸,戴副细框眼镜,眼里带着歉意的笑 —— 是明明,和她一样从成都来的选调干部,听说毕业于成都电讯工程学院,外语好得能和外教流利对话。
“没事,” 芳芳把本子抱紧,耳尖有点热。她想起报到时听人说,明明选了外贸部门,组织问他意愿时,他说 “就想做能和世界打交道的事”。不像她,填志愿时一门心思想往数学里钻,初中毕业能选成都四、七、九中,偏挑了离家近的石室中学,高考却因年纪小慌了神,没考上川大数学系,只去了成都大学。好在大学里她没松劲,当学习委员,把数学公式啃得滚瓜烂熟,床头还贴着陈景润的照片。
后来在党校的研讨课上,他们总被分在一组。明明讲外贸政策时条理清晰,偶尔蹦出个外语单词,会下意识看向芳芳,像在确认她听没懂;芳芳聊计经委的工作,说自己管着东城区百多家企业,哪家缺原料、哪家要贷款,她都得跑前跑后协调,明明就安静听着,末了说 “你这‘大管家’当得比我辛苦”。
一年培训结束,明明回了外贸部门,很快就跟着领导飞港澳、去西欧,每次从国外回来,会给芳芳带块巧克力,用英文写张便签 “尝个新鲜”。芳芳则调去了成都市台办,她本就生得好看,大眼睛亮得像浸了水,白皮肤衬着合体的正装,陪领导接待台胞时,说话得体,既不卑不亢,又带着点四川姑娘的爽朗,台商们常说 “张科长(芳芳)办事,我们放心”。
1988 年夏天,明明突然带着父母去了芳芳家。在客厅里,他攥着芳芳的手,对她爸妈说 “我想和芳芳过一辈子”,耳朵红到耳根。芳芳爸妈笑着点头,说 “你们愿意就好”。婚礼那天,芳芳穿了件红裙子,明明西装笔挺,两人对着镜头笑,照片里的阳光都透着甜。
婚后的日子像泡在蜜里。明明在外贸上越干越顺,常去美国出差,每次回来都给芳芳带香水;芳芳怀了孕,提前休了假,明明妈天天来炖鸡汤。儿子出生那天,明明抱着孩子,眼泪都掉了,说 “咱们家终于有小家伙了”。后来单位分了新房,在 “顺风苑”,二楼,紧挨着 “巩俐别墅”,装修得亮堂堂的,家具都是明明挑的高档货。
那年春节,一家人急着住新房,装修完一天都没通风就搬了进去。冬天冷,空调从早开到晚,门窗关得严严实实。芳芳总觉得头晕,以为是带孩子累的,没当回事。直到三个月后,她腮帮子肿了,去成都市第三人民医院检查,医生说 “就是炎症,开点药就行”。可药吃了没效果,肿得越来越厉害,明明陪着她去华西口腔医院,确诊结果出来时,两人都傻了 —— 腮腺肿瘤晚期,是甲醛中毒引的。医生说 “手术全切,最多能活五年”。
手术那天,芳芳醒过来,摸了摸空荡荡的腮帮子,对明明笑 “没事,还能陪你和孩子五年呢”。可那五年里,她受了多少罪只有自己知道,化疗掉光了头发,吃不下饭,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儿子才几岁,总抱着她的脖子问 “妈妈什么时候好”,她就忍着疼说 “快了,等妈妈好带你去公园”。
1999 年 5 月,芳芳走了,儿子还不满八岁。明明抱着她的遗像,想起那年党校的香樟树下,她捡本子时的样子,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2009 年 10 月 29 日,是大女儿的生日(明明后来重组家庭,有了女儿)。明明坐在客厅里,看着桌上的蛋糕,旁边放着芳芳的照片,照片里的她还笑着。窗外的风刮进来,带着点凉意,他突然想起有人说过 “黄泉路上无客栈”,原来有些人走了,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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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25-9-9 09:26 |只看该作者
拎着水果的四十分钟


塑料袋把手嵌进掌心时,我才后知后觉想起这袋水果有十斤重。人民公园南门的晚风裹着桂花香,却吹不散掌心传来的酸麻,更压不住心里头渐渐冒上来的焦躁 —— 老伴去卫生间已经快二十分钟了。
方才他把水果塞给我时,还笑着说 “很快就回”,转身便钻进了竹树丛后的暗影里。我望着那片摇曳的竹影,本想在原地等,可前方三十米处传来的歌舞声勾着脚步,便想着去瞧一眼就回来。红绸子在路灯下飘得热闹,老太太们的舞步踩着鼓点,我站在人群外看了半支曲子,转身时却没见着熟悉的身影。
“或许还在里面吧。” 我攥着塑料袋往回走,脚下的石板路被月光浸得发凉。竹树丛里的卫生间黑黢黢的,只有一扇小窗透着昏黄的光,喊了几声 “老头子”,连回声都没溅起半点波澜。后来有个穿运动服的男人往卫生间走,我急忙拦住他,声音里都带着颤:“同志,麻烦您帮着看看,有没有个穿灰夹克的老大爷在里面?万一摔着了……”
男人出来时摇了摇头:“里面没人,就我一个。”
那瞬间,火气 “噌” 地就从脚底窜到了天灵盖。塑料袋里的苹果撞着橘子,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极了四十年来那些被忽略的委屈,一下下砸在心上。
我想起年轻时第一次跟他逛商场,不过是转身看了眼橱窗里的呢子大衣,再回头就没了他的踪影。百货大楼里人挤人,我从一楼找到三楼,嗓子喊得发哑,最后却在自家楼下的小卖部见着他 —— 正蹲在门口跟老板下棋,手里还攥着给我买的麦芽糖。那天我们吵到后半夜,他只反复说 “忘了跟你说”,可忘了的何止是那一次?后来全家去逛庙会,他能在糖画摊前站到我们找遍整个庙会;春节去亲戚家拜年,他能因为看人家院子里的腊梅,跟我们走散在胡同里。久而久之,家里人出门前总得先叮嘱一句:“看好爸 / 老爷子,别又走丢了。”
今年三月的港澳游,现在想起来还觉得累。出发前我特意跟他说,那地方人生地不熟,一定要跟紧队伍。可到了澳门大三巴,他还是慢悠悠落在最后,看见卖肉脯的摊子就凑过去,等我发现时,队伍都快拐进巷子里了。有次参观景点要排队,他竟自己走到队尾,也不跟身边的老同事说一声,最后还是人家把他拉到队伍里来。那七天我像个警卫,眼睛时刻盯着他,连照张相都得先确认他在视线里。回来时我跟女儿说,还不如去四川的山沟沟,至少走丢了还能问老乡,哪用像在港澳那样提心吊胆。
风又吹过来,竹树叶子 “沙沙” 响,像是在笑我傻。四十分钟了,手里的水果越来越沉,指节都泛了白。我沿着东城根街往家走,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年轻时吵架的画面,一会儿是港澳游时紧绷的神经,一会儿又想起今晚出门前,他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是我催着他陪外孙下楼的。
“早知道就让他在家看电视了。” 我咬着牙嘀咕,塑料袋被攥得变了形。
到家时客厅亮着灯,女儿看见我手里的水果,无奈地叹了口气:“妈,您怎么还把这个拎回来了?爸早就回来了,在屋里看电视呢。”
我愣了一下,火气瞬间堵在胸口,连呼吸都变得急促。推开卧室门,果然看见他正盯着电视屏幕,手里还拿着我下午买的瓜子,看得津津有味。那一瞬间,四十分钟的等待、掌心的酸麻、过往的委屈全都涌了上来,我走过去 “啪” 地关掉电视。
“你还知道回来?” 我的声音发颤,却不想再跟他吵,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心里的愤懑像团乱麻。直到听见隔壁传来女儿劝他的声音,我才爬起来打开电脑。指尖落在键盘上时,那些压在心里的话顺着指尖流出来,敲完最后一个字,窗外的月光好像柔和了些,掌心的酸麻也渐渐退了下去。
我关掉电脑,躺在床上,终于能好好喘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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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25-9-9 09:42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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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25-9-9 09:45 |只看该作者
小城又倾杯 发表于 2025-9-9 0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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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应该发杂谈?发这里可以么?还是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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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25-9-9 10:06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蜀道人生 发表于 2025-9-9 09:45
好像应该发杂谈?发这里可以么?还是移过去?

这里是红袖杂谈,发在这里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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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25-9-9 10:08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蜀道人生 于 2025-9-9 10:09 编辑

未干的泪痕


书桌一角的稿纸叠得整整齐齐,笔尖悬在纸面上方许久,终究还是落不下去。墨点在白纸上晕开一小团灰影,像极了这几天堵在心里的郁气 —— 连平日里最爱的写文章、填诗句,都提不起半分兴致。窗外的银杏叶飘了满地,我盯着那片金黄看了半晌,只觉得眼睛发涩,连开窗的力气都没有。
手机 “叮咚” 响了一声,是济南版庆时认识的新朋友发来的消息。他说刚读了我前阵子发的短文,想聊聊文字里藏着的故事。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我竟鬼使神差地敲下了 “其实我还有个不常提的博客”。
那是中国博客网的账号,密码里藏着十年前的日期,像是一道封条,把最痛的往事锁在里面。我很少跟人提起它,就连自己点开时,鼠标都要在登录按钮上犹豫半天。每次进去,不过是在旧文章下面添几句零碎的话,像给坟头添一抔土,妄图把那些伤心事埋得更深些。可哪次不是刚看几行,心口就绞得发疼,眼泪把键盘打湿一片,要好几天才能缓过劲来。
“您看看这些吧,” 我把博客链接发过去,指尖还在发颤,“都是些陈年旧事了。”
朋友的回复来得很快,一句句带着火气:“这哪是旧事!您当时怎么就忍下来了?分明是他们的错啊!” 他的话像刀子,直戳戳地扎在心上,有些措辞甚至称得上刻薄,可我看着屏幕,眼泪却越流越凶。多少年了,从来没人跟我说过这些。我总以为是自己不够好,是自己太软弱,可现在有人告诉我,我没错,错的是那些伤害我的人和事。
要是几十年前能听到这些话就好了。
我想起那时的自己,攥着被揉皱的信,在路灯下哭到天亮;想起面对指责时,只会一遍遍地说 “是我不好”;想起那些本该温暖的日子,却被委屈填得满满当当。要是当时有人能这样骂醒我,我是不是就能早一点站起来,早一点纠正那些错误,早一点弥补那些遗憾?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人生就像泼出去的水,怎么也收不回来了。
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那些犀利的文字。我趴在书桌上,肩膀一抽一抽地抖,整个下午都被哭声裹着,连窗外的天色暗下来都没察觉。直到肚子饿得发响,才慢吞吞地走到厨房,随便盛了碗米饭,就着桌上剩的青菜往嘴里塞。嚼了半天,也没尝出半点味道,只觉得嘴里发苦,像吞了一把碎玻璃。
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在墙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我想起朋友说的 “时代受害者”,心里一阵发凉。是啊,我们都是被时代推着走的人,可因为自己的不觉悟,又把伤害传给了更多人 —— 两个家庭里的无辜者,谁又真正得到过全心全意的爱呢?我把他们的生活搅得一团糟,却到现在才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后怕像潮水一样涌上来,裹着深深的悔恨,把我紧紧攥住。我摸黑爬起来,打开电脑,点开那个熟悉的博客。旧文章的标题还在,日期停留在那些痛苦的日子里。我敲下几行字,眼泪又流了下来,滴在键盘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窗外的天快亮了,我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心里的悲哀像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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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25-9-9 10:12 |只看该作者
晨光里的小身影
天刚蒙蒙亮时,我就听见客厅传来细碎的 “沙沙” 声。披了件外套走出去,晨光正透过窗帘缝,在地板上织出细细的金线 —— 小外孙正攥着比他半个人高的扫帚,踮着脚尖扫灰尘,婆婆扶着他的胳膊帮着调整方向,爷爷则蹲在旁边,用小抹布擦着茶几腿。三个身影凑在一起,动作轻得像怕惊飞了窗边的麻雀,连扫帚碰到桌脚都要顿一顿,生怕吵醒了难得睡懒觉的女儿女婿。
“慢点儿,别摔着。” 我忍不住轻声说。小外孙转过头,圆溜溜的眼睛弯成月牙,小肉手还攥着扫帚柄晃了晃:“婆婆早!我们要把家扫干净,爸爸妈妈起来就不用忙啦。” 话音刚落,卧室门 “咔嗒” 一声开了,女儿揉着眼睛出来,看见满地的整洁和祖孙三人的模样,瞬间笑出了眼角纹。
没等女儿开口,小外孙已经丢下扫帚往餐厅跑,小短腿 “噔噔” 踩在地板上。不一会儿,微波炉 “叮” 的一声响,他又捧着温热的饭盒跑回来,仰着小脸喊:“爸爸妈妈!饭热好啦,快吃呀!” 女婿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里满是暖意:“我们家宝贝怎么这么疼人?” 我站在旁边看着,心里像揣了块暖烘烘的糖,甜得快要化了 —— 这孩子打小就懂事,疼人的性子像是从骨子里长出来的。
记得他一岁半那年,在渠县带了他一年半的奶奶摔了一跤,右臂肿得老高,连提菜篮都费劲。那天奶奶要去买菜,刚弯腰想抱他,小外孙突然伸出小手拉住奶奶的衣角,奶声奶气地说:“奶奶,奶奶,我不要你抱!我自己走,我拉着你走!” 奶奶当时就红了眼,把他搂在怀里亲了又亲,回来跟我学这话时,声音还带着颤:“这孩子,心细得很。”
后来女婿担心奶奶手不方便,带他上街不安全,加上弟媳要生了也需要人照顾,就跟我们商量接孩子来成都。奶奶跟他说要回老家养伤时,他眨巴着眼睛点头,小脑袋点得像拨浪鼓:“奶奶手痛,要乖乖养伤,我听婆婆爷爷的话。” 我们去接他的那天晚上,他看见我就张开小胳膊扑过来,抱着我的腿不放,跟奶奶挥手再见时也没哭,只是小声说 “奶奶再见”,那模样又乖又让人心疼。
刚跟我们住在一起时,我怕他想奶奶哭闹,常问他 “想不想奶奶呀”。他总坐在儿童车里,小手攥着车扶手说:“想!但奶奶手痛,要回家养伤。” 我跟他说婆婆爷爷老了,抱不动他了,他就使劲点头,从此真的很少伸手要抱。出门时要么自己推着儿童车走,要么牵着我们的手慢慢挪,实在走累了,就主动爬进车里说 “婆婆推我吧”。偶尔我们心疼他,说 “来,婆婆抱会儿”,他才会欢欢喜喜扑进怀里,小脑袋轻轻靠在我肩上,小胳膊还会环着我的脖子,那股子依赖又懂事的模样,总能让我心里软成一片。
他满三岁上幼儿园时,我用老年车接送了一年。提前跟他说好 “满四岁就要自己走啦”,他记在心里,过了四岁生日那天,早上起来就背着小书包说 “婆婆,我自己走”。我怕他累,在腰上系了根化纤毛线编的粗绳子,想着万一他走不动能拉着,可除了刮大风、下大雨我硬要背他,他从来没哭闹着要抱过,小小的身影跟在我身边,一步一步走得稳稳的。
家里 90 多岁的祖祖腿有残疾,每次祖祖要去卫生间,小外孙总能第一时间跑过去,伸着小胳膊扶着祖祖的胳膊肘。他力气小,身子都要跟着祖祖的步伐晃,却还是紧紧攥着不放,嘴里还念叨 “祖祖慢点儿”。来家里的客人见了,总忍不住夸他,祖祖更是笑得合不拢嘴,逢人就说 “我们家重孙最疼我”。
爷爷有睡午觉的习惯,每到这时,小外孙就会抱出一摞绘本,要么坐在阳台的小垫子上安静翻看,要么轻手轻脚走到我身边,扯扯我的衣角小声说 “婆婆,给我讲个故事吧,小声点”。他走路时会特意踮着小脚,鞋底蹭着地板没一点声响,生怕吵到爷爷。有次爷爷醒了,看见他蹲在旁边看书,笑着说 “我们宝贝比小猫还轻”,他还捂着嘴笑,怕声音大了。
如今小外孙已经八岁,读小学二年级了。每天放学回来,还是会先问 “婆婆爷爷累不累”,会帮着摆碗筷,会提醒祖祖吃药。家里因为有了他,处处都是暖融融的。学校老师也常跟我们说,他在班里会帮同学捡东西,会提醒老师擦黑板,是个让人放心的孩子。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身影,我总觉得,这辈子能有这么个疼人的小外孙,真是最幸福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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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25-9-9 10:38 |只看该作者
瓶中岁月
厨房传来玻璃碰撞的轻响时,我正坐在客厅叠衣服。小女婿举着个深褐色酒瓶走出来,标签上 “关东一宝” 四个烫金大字泛着旧光,瓶身还沾着点橱柜里的灰尘。“妈,这瓶人参酒咱今天打开尝尝呗?” 他笑着晃了晃瓶子,里面的人参在酒液里轻轻浮沉。
我的手突然顿在半空,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心口猛地发紧。上个月他把我存了十几二十年的名酒都喝光了 —— 五粮液的红盒、郎酒的青花瓶、泸州老窖的陶坛,还有茅台、汾酒那些,加起来二十几瓶,我都没拦着。可今天看着这瓶 “关东一宝”,我却像被施了咒似的,快步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来:“这瓶别开,我收起来。”
女婿愣了愣,大概没明白这瓶普通的人参酒怎么比那些名酒还金贵。我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指尖碰到冰凉的瓶身时,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潮水似的往上涌。我抱着酒瓶往书房走,把它放在电脑桌的正中央,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瓶身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那一刻,我突然想写点什么,关于这瓶酒,关于藏在心里的那些念想。
可日子总被琐事填满。国庆节跟着家人去康巴,回来忙着写《摆摆康巴行》,键盘敲得发烫;刚停笔又去济南参加 “情系济南” 的版庆,跟新认识的朋友聊到深夜;回来没歇几天,单位又组织了重阳节旅游,爬山时还被同事笑 “精力比年轻人还足”。写东西的念头被一次次往后推,只有那瓶 “关东一宝” 在电脑桌上,天天陪着我,像在提醒我别忘了。
直到今天 —— 我的大女儿,要是还在,该满四十岁了。
家里安安静静的,没人提起这个日子,我也不愿说。女儿的房间还保持着原样,书架上的书排得整整齐齐,她大学时穿的蓝裙子还挂在衣柜里,可再也没人会笑着从里面走出来,喊我一声 “妈”。我坐在电脑前,看着那瓶 “关东一宝”,指尖放在键盘上,泪水突然就掉了下来,砸在键盘的缝隙里,一滴又一滴,像断了线的珠子。
要是她还在,今天家里肯定热热闹闹的。她最会想新奇点子,说不定会提前订个带水果的蛋糕,再买些大家爱吃的菜,让女婿露一手,连小外孙都会被她哄着唱生日歌。她会笑着跟我撒娇,说 “妈,我又老了一岁啦”,然后给我夹一筷子我爱吃的红烧肉。
要是她还在,现在该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她从小就要强,当年考公务员时熬了好几个月,考上那天抱着我哭了好久。现在说不定已经成了单位的骨干,胸前别着党员徽章,跟同事一起下乡调研,回来还会跟我讲村里的新鲜事,眼睛亮得像星星。
要是她还在,肯定是个好妻子。她对丈夫向来体贴,以前女婿加班,她总会炖好汤等他回来,还会把他的衬衫熨得平平整整。公婆喜欢吃她做的饺子,每到周末她都会早早去菜市场买馅,包好冻在冰箱里,让老人随时能煮。小姑子结婚时,她忙前忙后,比自己结婚还上心,给小姑子挑的婚纱,小姑子到现在还珍藏着。
要是她还在,也该是个好妈妈了。她的儿子,现在都上高中了,小时候总黏着她,让她讲睡前故事。她肯定会陪着孩子写作业,在孩子考差了的时候,不骂也不凶,只是温柔地帮他分析错题,然后说 “下次加油”。现在孩子那么努力,不就是想让天上的妈妈放心吗?
还有我和她爸,她要是在,肯定会经常回家。春天带我去公园看樱花,夏天给我买冰镇的酸梅汤,秋天帮我晒被子,冬天把暖手宝揣在我手里。她外婆还在的时候,她每周都会去看外婆,给外婆梳头发,陪外婆聊家常,外婆总说 “我的外孙女比亲闺女还亲”。
可可恶的病魔,七年前就把她带走了,那时她才 32 岁啊。她爸这七年,从来不敢看她的照片,每次整理相册,都会把她的那几本藏在最底下;女婿不管别人怎么劝,也没再娶,衣柜里还留着她的衣服;她公婆快八十了,每次提到她,老人都会抹着眼泪,说 “这么好的媳妇,怎么就走了呢”;她的儿子,从来不在我们面前哭,却会在深夜里,偷偷翻看她送的笔记本。
我算是家里最 “坚强” 的,可每次想起她,心还是像被针扎一样疼。敲这些字的时候,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打湿了衣襟,鼻子酸得喘不过气。我伸手摸了摸那瓶 “关东一宝”,酒液里的人参还保持着当年的模样,就像我对女儿的思念,从来没有变过。
窗外的天渐渐暗了,我把酒瓶抱在怀里,轻轻贴在胸口。女儿,妈想你了。要是你还在,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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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2025-9-9 12:11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欢迎人生!先点赞占楼,后来细品读。感谢支持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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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发表于 2025-9-9 13:16 |只看该作者
烟雨箬笠 发表于 2025-9-9 12:11
欢迎人生!先点赞占楼,后来细品读。感谢支持哈

不会写小说,准许al,便将纪实随笔请al改成小说,保留95以上文字的真实性,添加了一些情节补充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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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发表于 2025-9-9 16:12 |只看该作者
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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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发表于 2025-9-9 16:19 |只看该作者
目前最爱的小说!
惟愿只是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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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发表于 2025-9-9 17:23 |只看该作者
很好!收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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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发表于 2025-9-9 22:59 |只看该作者

谢谢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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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发表于 2025-9-9 22:59 |只看该作者

谢谢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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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发表于 2025-9-9 23:00 |只看该作者

谢谢鼓励。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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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发表于 2025-9-10 07:50 |只看该作者
人生似蜀道,锦绣文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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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发表于 2025-9-10 08:29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烟雨箬笠 于 2025-9-10 08:41 编辑

蜀道人生,人生蜀道。平凡中的不平凡朴实无华。喜欢这样温暖有度的叙述文风。故事充满地道成都生活味。高赞学习!点赞问好人生,写很真棒!欢迎您常来玩,祝玩坛愉快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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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发表于 2025-9-10 08:40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小城又倾杯 发表于 2025-9-10 07:50
人生似蜀道,锦绣文章谱,

这位新朋友,写的故事真好看,成都味十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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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10 08:50 |只看该作者
烟雨箬笠 发表于 2025-9-10 08:40
这位新朋友,写的故事真好看,成都味十足呢

是的,这篇写得好,AI的作用微乎其微,几乎看不到AI 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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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10 11:40 |只看该作者

不是鼓励。是真心佩服。

写得真好。
特别有味道。




和经历无关。
单纯从笔力上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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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10 20:03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蜀道人生 于 2025-9-10 20:05 编辑
金牌打手 发表于 2025-9-10 11:40
不是鼓励。是真心佩服。

写得真好。

不会写小说,是请al改写为小说的。我写的是随笔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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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10 20:03 |只看该作者
金牌打手 发表于 2025-9-10 11:40
不是鼓励。是真心佩服。

写得真好。

不会写小说,是请al改写为小说的。我写的是随笔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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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10 20:04 |只看该作者
烟雨箬笠 发表于 2025-9-10 08:40
这位新朋友,写的故事真好看,成都味十足呢

老得不能再老的注册会员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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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10 20:04 |只看该作者
烟雨箬笠 发表于 2025-9-10 08:40
这位新朋友,写的故事真好看,成都味十足呢

老得不能再老的注册会员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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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10 20:07 |只看该作者
烟雨箬笠 发表于 2025-9-10 08:29
蜀道人生,人生蜀道。平凡中的不平凡朴实无华。喜欢这样温暖有度的叙述文风。故事充满地道成都生活味。高赞 ...

原本一直在六星玩的。后来因为参加一个民间组织。要我为其办网站。精力有限就少来玩了。现在网站按照国家规定关了。这才有时间过来玩了。一会回经常在这里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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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10 20:07 |只看该作者
烟雨箬笠 发表于 2025-9-10 08:29
蜀道人生,人生蜀道。平凡中的不平凡朴实无华。喜欢这样温暖有度的叙述文风。故事充满地道成都生活味。高赞 ...

原本一直在六星玩的。后来因为参加一个民间组织。要我为其办网站。精力有限就少来玩了。现在网站按照国家规定关了。这才有时间过来玩了。以后会经常在这里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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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11 08:46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蜀道人生 于 2025-9-11 08:58 编辑

旧衣柜与新衣裳


三月的阳光斜斜地落在窗台上,给绿萝的叶子镀了层金边。我端着保温杯坐在藤椅上,指尖划过袖口——深紫色的羊绒面料细腻得像婴儿的皮肤,领口的暗纹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这是“影儿”的冬衣,女儿年前给我买的。搁在往年,这样的衣服我连价签都不敢细看,可现在,它正妥帖地穿在我身上,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
今天是三八节,手机里塞满了女儿发来的表情包:“女王节快乐!”“妈妈最潮!”。我对着屏幕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这辈子过了六十多个妇女节,唯有今年,心里像揣了颗糖,甜得直冒泡泡。这甜味,要从腊月二十八那天说起。

一、衣柜里的旧时光

我的衣柜是个老物件,樟木打的,跟着我搬了三次家。最底层的抽屉里,压着块蓝底白花的的确良布料,边角已经泛黄。那是1978年我去上海出差时扯的,回来连夜缝了件衬衫,领口绣了朵小小的玉兰花。那年机关开表彰大会,我穿着它坐在第三排,散会时隔壁科室的小李追着问:“王姐,你这衬衫在哪儿买的?真洋气!”我当时红了脸,小声说:“自己做的。”
那时候哪敢想“买衣服”?工资三十七块五,要养老人、供孩子,还要攒着给丈夫买自行车。家跟机关食堂就隔一堵墙,每天中午,红烧肉的香味顺着墙缝钻过来,儿子扒着门缝咽口水,我只能把他拉回来,往他手里塞块红薯干:“闻闻就行,咱晚上吃鸡蛋羹。”鸡蛋羹是没有的,不过是哄孩子的话——鸡蛋要留着给生病的婆婆。
后来日子松快些了,我迷上了逛年货会。每年腊月二十,展览馆门口就支起一排排帆布棚,卖处理的断码衣服。我挤在人堆里,手指摸着棉袄的棉絮,心里算着:这件给丈夫,那件给女儿,剩下的布料还能改件罩衣。有一年看中件枣红色的灯芯绒外套,标价十五块,我犹豫了半小时,等再回头,货架已经空了。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女儿抱着我的胳膊说:“妈妈,我不喜欢红色,我喜欢蓝色。”她才六岁,哪里懂什么颜色,不过是看我难受,哄我罢了。
退休后更不讲究了。每天围着灶台转,给外孙做辅食,给老母亲擦身,衣服沾了油渍奶渍是常事。衣柜里的旧衣服越攒越多: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是2000年单位发的工装;灰色的羊毛开衫,是女儿上大学时给我织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比任何名牌都暖和。去年秋天流行阔腿裤,我翻出压箱底的黑色呢子裤——那是1995年自己做的,宽腰头,直筒裤腿,配上白衬衫,小区里的年轻妈妈还以为我赶时髦:“阿姨,您这裤子版型真好看,链接发我一个呗?”我笑着摆手:“老古董了,穿了二十多年。”
二、女儿的“奢侈”计划
腊月二十八那天,女儿突然敲响了我的门。她穿着驼色大衣,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这孩子,在医院当医生,忙得脚不沾地,年休假攒了半年,再不休就要作废了。我以为她回来是要补觉,没想到她一进门就把包扔在沙发上:“妈,换鞋,咱逛商场去!”
“逛啥商场?家里年货还没备齐呢。”我手里还攥着择了一半的白菜。
“年货让我爸去买,”女儿不由分说拉起我的手,“我带你去太平洋全兴店,那儿新开了老年服饰区,您肯定有喜欢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太平洋全兴店,那地方我只在公交站牌上见过,听说一条丝巾就要好几百。我挣开她的手:“不去不去,那儿的东西贵得吓人,我这老太婆穿啥都一样。”
“妈,您这观念得改改!”女儿蹲下来帮我换鞋,手指在我磨变形的布鞋上捏了捏,“现在老年人也能穿得漂亮,再说……我发年终奖了,想给您买件新衣服过年。”
她的语气软下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我突然想起她小时候,也是这样仰着头看我,说:“妈妈,我想要那个带花的发卡。”那时候我没钱买,只能给她用红绳编了个麻花辫。现在她长大了,能挣钱了,想给我买件衣服,我怎么能拒绝呢?

三、试衣间里的春天

太平洋全兴店比我想象中热闹。一楼的化妆品柜台飘着香水味,二楼的童装区传来孩子的笑声。女儿拉着我直奔顶楼,说“从上往下逛,省得走回头路”。可逛了两层,我一件也没看上——不是款式太花哨,就是颜色太鲜亮。我小声嘀咕:“你看那黄色的羽绒服,跟交通锥似的,我穿上像啥?”
女儿被我逗笑了:“妈,您审美还停留在八十年代呢。走,我带您去个地方。”她拉着我拐进一个专柜,黑色的招牌上写着“影儿”两个字,店员穿着统一的黑色套装,笑得温柔:“阿姨您好,想看点什么?”
“给我妈妈选套衣服,她喜欢简洁点的。”女儿熟门熟路地说。
没等我反应过来,店员已经抱来一堆衣服。女儿拿起一件深紫色的冬衣:“妈,您试试这个。紫罗兰色,显白,面料是羊绒的,软和。”我摸着衣服,心里已经在算价钱——这料子,看着就不便宜。果然,价签藏在衣领内侧,1280元。我手一抖,衣服差点掉地上:“太贵了,不试。”
“试试嘛,不买看看也行。”女儿把衣服往我怀里塞,“您看这袖口,有松紧带,您平时做饭也方便;还有这口袋,是斜着的,放手机不容易掉。”她连细节都替我想到了,我心里那点抗拒,忽然就软了下去。
试衣间的镜子擦得锃亮。我穿上冬衣,拉上拉链,镜子里的人让我有点陌生:深紫色衬得肤色透亮,剪裁利落的线条把我微驼的背都拉直了些。女儿在外面敲门:“妈,您出来看看!”我推开门,她眼睛一亮,拉着我转了个圈:“好看!真好看!再试试这条裤子。”
是条黑呢料的九分裤,裤腿上有细细的紫色竖条。我穿上身,裤脚刚好到脚踝,露出一小截脚踝,显得腿又细又直。店员笑着说:“阿姨您身材真好,这裤子好多年轻人都穿不出这效果。”我看着价签——518元。一套下来快一千八了,够我三个月的菜钱。我脱下来叠好:“不买了,成都马上就暖和了,穿不了几天。”
女儿却拿起衣服往收银台走:“开票吧,这套我要了。”我追上去拉她:“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她回头冲我笑:“妈,这是我给您的新年礼物,您就收下吧。”她的手背上还留着上手术台时被针扎的小红点,那是她熬了三个通宵换来的年终奖,却眼都不眨地给我买了衣服。
付完钱,女儿又拉我去一楼的皮鞋店。“九分裤得配高帮鞋。”她指着一双黑色的皮鞋,“卡美多的,您试试。”我看着那双鞋,油光锃亮的鞋面,鞋跟不高不矮,刚好适合走路。价签988元。这次我没犹豫,掏出银行卡:“这双我自己买。”女儿要抢着付,我按住她的手:“让妈也‘奢侈’一回,行不?”

四、阳光里的甜味

腊月二十九机关团年,我穿着那套新衣服去了。老同事们围过来看:“老王,你这衣服在哪儿买的?真精神!”我笑着说:“女儿给挑的。”心里甜滋滋的,比喝了蜜还甜。过年走亲戚,小外孙拉着我的衣角不肯松手:“外婆,你今天好漂亮!”女儿在一旁拍照片,说要发朋友圈:“我妈是最潮的老太太!”
此刻阳光正好,我摸着身上的冬衣,想起女儿付款时的侧脸——她跟我年轻时真像,一样的倔,一样的疼人。只是她比我幸运,不用再闻着食堂的香味咽口水,不用在年货会上为了十五块钱的衣服犹豫半小时。而我,也终于不用在旧衣柜里翻来翻去,就能穿上一件让自己挺直腰杆的新衣裳。
手机又响了,是女儿发来的视频通话。她举着手机在病房里转了一圈:“妈,您看,我今天穿了您给我织的毛衣,同事都说好看。”那件米白色的毛衣,是我去年冬天给她织的,领口绣了朵小小的玉兰花——跟我1978年那件衬衫上的一样。
我对着屏幕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的都是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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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9-11 09:04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蜀道人生 于 2025-9-11 09:08 编辑

曦曦的小书包
门铃响时,我正往餐桌上端糖醋排骨。老伴擦着手跑去开门,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还有个小女孩怯生生的声音:“奶奶好。”
我探头出去,看见连国站在玄关,穿着件深蓝色的夹克,袖口磨得起了毛边,手里牵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是曦曦,去年视频里见过,眼睛像极了玉蝉,又大又亮。“大姐,大哥。”连国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把手里的布袋往地上放,我才发现里面装着阆中特产的保宁醋和张飞牛肉,布袋角还绣着朵小小的玉兰花,是玉蝉的手艺。
一、空了的保温桶
曦曦被老伴拉去看动画片,客厅里只剩下我和连国。他坐在沙发边沿,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拘谨的客人。茶几上的玻璃杯映着他的影子,头发白了大半,眼角的皱纹比去年视频里深了许多。“玉蝉走后,他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我给茶杯续水时,心里想着孙登阳说的话——上个月他去阆中出差,顺路去看连国,说他家的保温桶还放在灶台上,里面结着层白霜,“以前玉蝉每天五点起来给他装早饭,粥是温的,包子是热的,现在……”
“大哥大姐,让你们操心了。”连国忽然开口,手指摩挲着茶杯沿,“玉蝉走的那天,也是个雨天。她去给学生送作业本,过马路时……”他说不下去了,从口袋里掏出块手帕,捂住脸。我看见他指关节上有道旧疤,是那年跑长途时帮人换轮胎划伤的,玉蝉当时心疼得直掉眼泪,用绣花绷子给他绣了个护腕,上面绣着“平安”两个字。
“还记得你们刚结婚那会儿不?”老伴递给他一张纸巾,“你穿件蓝布褂子,站在张家院坝里,脸红得像关公,玉蝉躲在门后偷偷笑,手里还攥着给你纳的鞋垫。”连国的肩膀抖了抖,忽然笑了,带着泪:“她那时总说,‘连国,咱们好好干,以后买辆面包车,带你爸来成都逛春熙路’。去年买了‘长安之星’,她却……”他从夹克内袋里掏出张照片,是玉蝉坐在驾驶座上,方向盘上系着红绸带,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这是去年提车那天拍的,她说‘以后跑出租,我给你当导航,保准不迷路’。”
二、没说出口的噩耗
晚饭时,曦曦扒拉着碗里的排骨,忽然抬头问:“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她说要给我买兔子灯笼。”连国的筷子顿在半空,我赶紧给孩子夹了块玉米:“曦曦乖,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给你摘星星呢。”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玉米啃得咯吱响。
连国放下筷子,去阳台抽烟。我跟出去时,看见他望着楼下的路灯发呆,烟头在黑暗里一亮一灭。“不敢告诉老家的父亲。”他声音很轻,像怕被曦曦听见,“老爷子八十一了,去年冬天摔了一跤,现在还拄着拐杖。往年春节,我们一家三口开车回去,他总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等,手里攥着给曦曦的压岁钱,用红布包着,一层又一层。”
“那今年……”
“我说业务忙,走不开。”连国掐灭烟头,指节泛白,“前几天打电话,老爷子在那头骂:‘你个兔崽子,买了车就忘了爹?’我握着电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玉蝉走的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啊。”
我想起张家父母。上个月去阆中奔丧,两位老人坐在灵堂前,头发一夜之间全白了。张大妈拉着我的手说:“他大姐,连国是个好孩子,十岁没了娘,我们拿他当亲儿子。现在玉蝉走了,他要是想再找,我们不拦着,只求他别离开阆中,让我们还能看看曦曦。”那天出殡,张大爷抱着玉蝉的遗像,走一步磕个头,嘴里念叨着:“我的儿啊,你怎么不等我先走……”
三、绣着玉兰的护腕
第二天上午,我翻出个旧木盒,里面装着连国和玉蝉的结婚照。照片上的连国穿着借来的西装,玉蝉的红棉袄是张大妈连夜赶制的,领口绣着一圈玉兰花。“那年他复员回来,在火车上被人偷了行李,连件换洗衣物都没有。”我把照片递给连国,“他站在张家门口,说要退婚,玉蝉拿着这张照片追出去,在雨里哭着喊:‘连国,我嫁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行李!’”
连国的眼泪滴在照片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张家没要一分彩礼,还把东厢房腾出来给我们当新房。”他用袖子擦了擦照片,“张大爷给我买了辆二手自行车,说‘跑运输累,骑车省劲’;张大妈每天早上五点起来给我做早饭,说‘开出租饿不得肚子’。玉蝉总说,‘连国,咱们得好好孝顺爸妈,他们是咱们的再生父母’。”
“所以啊,”老伴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玉蝉不在了,张家的恩情不能忘。你要是想再成家,就把张大爷张大妈接过去一起住,他们年纪大了,离不得人。”连国忽然站起来,对着我们深深鞠了一躬,眼泪砸在地板上:“大哥大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玉蝉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照顾好爸妈和曦曦’,我不能让她失望。”
那天下午,连国带着曦曦去文殊院烧香。曦曦在香炉前许愿,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说:“愿妈妈在天上安好,愿爸爸不伤心。”连国站在一旁,悄悄把玉蝉的照片塞进香炉旁的石缝里,照片上的玉蝉,笑得像当年一样甜。
四、长安之星的灯光
送他们回阆中时,连国把“长安之星”洗得锃亮,车顶上绑着我给张大爷张大妈织的毛衣,后座堆着给曦曦买的兔子灯笼和故事书。“大哥大姐,明年开春,我带爸妈来成都,咱们去洛带古镇逛庙会。”他摇下车窗,曦曦趴在车窗上,挥着小手喊:“奶奶,爷爷,再见!”
车开出去很远,我还看见连国从后视镜里望我们,车尾灯在路尽头闪了闪,像两颗星星。老伴忽然说:“你看,他把玉蝉的护腕系在方向盘上了。”我眯起眼睛,果然看见一抹红色在风中飘——是那个绣着“平安”的护腕,玉蝉的针脚细密,在阳光下泛着暖黄的光。
后来听孙登阳说,连国第二年在德阳买了套两居室,把张大爷张大妈接了过去,曦曦考上了重点中学,成了班里的尖子生。他还找了个温柔的媳妇,媳妇对张大爷张大妈很孝顺,去年春节,一家五口开着“长安之星”回了阆中,老爷子抱着曦曦,笑得合不拢嘴,说:“我就知道,我们连国是个有福气的。”
前几天视频时,曦曦给我看她的日记本,最后一页画着辆面包车,车身上写着“玉蝉导航”,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妈妈,爸爸说你变成了天上的星星,照着我们回家的路。”
窗外的月光洒在日记本上,我忽然想起玉蝉当年说的话:“日子总会好起来的,只要心里装着爱,走到哪儿都是家。”是啊,有些离开不是结束,而是化作了星光,照亮剩下的路——就像连国方向盘上的护腕,就像曦曦画里的面包车,就像张家院坝里,那棵永远开着玉兰花的老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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