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我去儿科医院送大便之后去坐公交回办公室,顶着34℃的高温走了七八分钟去公交站,想省俩钱。虽然多数人行道都在树荫下,但走不到一半就出汗了,然后,看到一个大妹子站人行道上,从后背搂着站在非机动车道上的老弟的脖子。女的满脸幸福,男的云淡风轻,我一边羡慕一边想:“你们不热吗?”看样子男的应该不热,心静自然凉那种;女的内心估计是火热的,虽然满脸温柔。当然,这只是我的揣测,我们就只是路人关系,其实对人家的事儿我除了看见的她从背后抱着他之外,一无所知。他们不会知道会出现在一个陌生人的文字里,然后又会被什么人看到,好在看到的人也不会知道他们俩是谁。不知道,有时候就是这个世界对我们最后的温柔了——AI说《人生几何》没金句,我偶尔也炫一句。
一家人去医院看病那天,回家的时候等网约车,聊起导致肥胖的几种原因,吃糖吃肉啥的。叶子对天天说从今天开始晚上只吃素,不吃肉了。天天听了差点崩溃,急吼吼地说我在学校都吃不到什么好东西了,要是晚餐没点肉......这孩子实诚,加上关心则乱,没听出叶子是在开玩笑。当然了,叶子长了一张严肃脸,且平时极少开玩笑,除了对天天;如果不是老夫老妻,我也不可能那么快分辨出她是在开玩笑。我赶紧安慰天天说,肉还是要吃的,牛羊肉鱼肉都可以,这些不会胖,但炸鸡肯定不能吃了,红烧肉也不行。这个天天是能接受的,他一下子放松下来。我安慰他说主要是少吃肉和糖,适度运动就能减下来。叶子觉得我挑破她的玩笑扫了她的兴,矛头指向我,问我:“你怎么这么胖?”我说我压力大啊。她问你有什么压力?好吧,能让媳妇问出这个问题来,我觉得自己这个老公当得挺到位的。
这年头,失业破产那么多,一个去年还失业两个半月的45岁高危打工仔,能让媳妇觉得自己没有压力,总归是值得骄傲的。至少说明我没向她诉过苦,也没向她转嫁过任何压力,比如让她俭省之类的,当然,她本来也够省了。要想家庭和谐,你就得像我这么想,你也可以趁机大发雷霆,告诉她你到底有什么压力。然后呢?她要么不接受,影响婚姻关系,这年头婚姻本就脆弱,这么搞几次可能就离了;又或者她接受了,一边体谅你一边心里惴惴不安,女人本就容易焦虑,我家这个更是其中翘楚。她身体本来就不咋地,乳腺甲状腺都结节了,我是嫌那结节不够大,还是嫌家里日子太好过了,非得给自己本就挺难的日子增加点难度?所以,我笑着回答她:“我上班也不是很容易的,济南上海两头跑。”
晚上还是给天天吃了肉的,饺子里有肉。睡前给他洗澡的时候,我发现前一天医生给他贴伤口的敷料快脱落了,就给他重新贴好。洗完澡后,我把这事跟叶子说了,说你明天记着给他换药,他贴的快掉了。叶子蹭得从床上跳起来,边嚷着:“你早怎么不说?!”看她忙着跑去取她网购的换药贴给孩子换药,我本来不爽的心情立刻化为乌有,只是笑着解释:“我也是洗澡时刚看到的。”她也不容易,啥都得想到做到,我偶尔给她当当情绪出气筒也好,毕竟总得有个地方去,我不当,那么承接怀情绪的就只能是天天或者她的乳腺、甲状腺。不是没想过找个脾气好的如何,那问题是,我能想到给天天买什么样的换药敷料等细节吗?我生活经验几乎为零的。叶子拿买的东西比划了一下伤口,让我去拿剪刀,因为太大了得修剪。我把剪刀递给她,她剪了一下,吼道:“剪刀这么脏,你不知道擦擦?!”
那剪刀只有她用过,但她怪我没擦好像也不是不对,毕竟是我递过去的。更重要的是,只有她用过的原因是,家里需要用剪刀等绝大多数工具的活,都是她在做,而那本不是她一个人的责任。我习惯了思考这些,基本上我的生活里,我既是演员也是导演,偶尔也客串一小章节的编剧,毕竟总编剧是老天爷。这些不是很适合告诉叶子,但将来某一天或许可以告诉天天,传道和解惑这事儿,尤其是怎么过日子,怎么看待日子,怎么算好好活,更适合父母来做,老师和学校能把授业解决好就不错了。昨天早上我不到六点就醒了,把水烧好凉着,然后打车坐高铁去北京。一路上挺遗憾的是,我时间足够给那娘俩蒸点什么吃,但询问叶子时,她拒绝了,说不用。我知道她是觉得我早上时间紧,也是为我好,另外她可能是想煮馄饨给天天吃,但还是觉得有点遗憾。能为家里做点什么,其实我挺开心的,或者说,是我开心的主要来源。
北京南站换乘地铁去二姑家,四号线车厢里,一个很酷的大爷工作者。他身着灰制服黑手套,戴着天蓝色口罩,右胳膊红袖箍上黄字写着“治安巡防”,左手拎的绿色牌牌白色小字写着“如果您需要帮助请告知我”,两肩中间四个白色大字“北京保总”。老爷子就站地铁门口,每到一站他就先下去,维持秩序,然后最后一个再上来。我觉得大爷这一身比我的酷多了,想着有一天我退休了,是否也可以来北京找这么一个活儿,胸前挂着对讲机,腰包里插一个保温杯大小的红色灭火器,然后指挥全国各地甚至全球各地来的人流。不过叶子估计不会同意,她可能觉得这活不够体面,毕竟她没见过这个酷大爷。我想拍照来着,但还是放弃了,不合适。
2004年的时候,我第一次到北京出差,住长椿街那边,离北京分公司金隅大厦很近。那时也是参加这次的这个展会,区别是当时我是采访别人,而记不清多少年前,我就成了被采访的。地铁四号线换十三号线的路上依旧显得破旧,一路都是丰宁那地方的广告,烤羊、小米和一种名为“九龙醉”的酒。表弟住唐家岭新城,很多年前有个名字“蚁族”就说他那地方,当然后来改迁了,这个词如今也都不提了。我从西二旗下来,叫了个网约车过去。没有直接到小区,而是在边上小吃店吃了韭菜盒子,还吃了二两猪肉大葱的肉包子,喝了小米粥。时间是中午两点,午餐点早过了,晚餐还早。我拖着行李箱去边上超市买了一箱牛奶一箱酸奶,虽然网购的月饼和水果表弟已经收到了,但空手上门的确不合适。
是二姑父开的门,他样子没怎么变,但头发基本全白了。二姑拄着拐杖出来,笑着说总算来了。她去年底第二次脑出血,半边身子麻木,如今算恢复得不错,自己能洗漱、吃饭喝水去厕所。她脑出血这事,表弟和她自己都从没跟我说过,我还是回五莲老家听大姑提了一嘴。心里是有些难受的,一方面难过二姑遭罪了,另一方面是我们几乎每两周通个视频电话,我竟然没看出来,而且,人家竟然一句没说。不说,有时候就是远方亲人最大的体谅了,因为知道你过得也不容易,就像我也希望叶子觉得我其实没压力。二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不像奶奶当年面容有些扭曲,嘴角流涎。二姑主要是一条路用不上劲儿,左手几根手指有些蜷曲。她笑着跟我说,这次出血比上次多点,上次是5ml,这次好像是10ml。我说俩孩子都很好,给你带着福气呢,你看你比其他人恢复好这么多,慢慢就好了。
侄子侄女四点多放学回来,这俩一个四年级,一个刚上一年级,看到我都很高兴。一年没见了,侄子蹦跳着扑进我怀里说:“今天很高兴,伯伯来了,而且还有很多好吃的。”我把他举起来转圈,每次视频,就属他拿着手机的时候多。侄女又长高了,笑着说你就别抱我了,你估计抱不动了。我笑着说你这么高了,那我是抱不动了。侄女画画很漂亮,她不但给自己老师画了教师节贺卡,还替弟弟也做了贺卡。侄子的特长是拍球,他们幼儿园去北大参加幼儿园拍球大赛,得了二等奖。小家伙闲不住,非要给我展示绝活,然后两脚蹬着门框两边,噌噌噌就上去了。我仰望着这个“小猴子”,说你说自己是属猪的,估计都没人信,赶紧把他抱下来。
晚餐,二姑父煮了老家网购的羊肉,老家网购的猪头肉和火腿肠,都是我爱吃的。二姑和俩小家伙先吃,我们等堂弟两口子下班回来。堂弟本来想早回的,结果碰上阿根廷客户组团来访,走不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晚宴推掉回来陪我喝羊汤。他俩到家都是六点四十多了,一家人喝了点啤酒。二姑父很久没喝了,喝了有点胀气,早早回床上休息了,我跟表弟聊了很多,从国际局势到孩子教育,最终的共识是,大家都要保重身体,毕竟都四十多了,是家里的顶梁柱,不再是在村里一起抓蝈蝈、粘知了的孩子了。
跟天天视频,他开心地告诉我说明天下午两点半放学,因为教师节老师也要早走。我说:“教师节万岁!希望天天都是教师节!”他在那边听了,笑得跟一朵花一样。虽然出差,对家里我是放心的,叶子把他照顾得很好,其实她把我照顾得也很好,唯一没照顾好的是自己。
河蚌赌徒 2025年9月10日 |